今歲的雪下得比往年早,十月一到,忽如一夜梨花開,整個寶德縣便被籠罩在一片白皚皚當中。♀
冬天又來了。
寒風習習,卻擋不住那人間熱鬧。天一大亮,酒樓飯館把門拉開,胭脂小攤兒擺起來,那青石長街上的融雪便被踩踏得一片烏漆抹黑,濕噠噠的,一不小心腳底下就打滑。
富春酒樓門前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二樓上沈硯青正在宴客,穿一襲鴨青色刺雲紋修身棉袍,領頭和袖口瓖著白狐狸毛,那青與白將他的五官襯托得越發如玉般精致。
把一紙合約推給對面的微胖男子︰「這家莊子我只經營女人與嬰兒軟緞,花色畫樣由我提供,委托林老板作為工廠方。運貨成本我出,每年的總利潤再給你提出一成。林老板要做的便是,所有訂單都必須把我沈家排在最前,隨叫隨到,義不容辭。你看是如何?」
那叫林老板的雙手把合約接過來看,少頃恭維道︰「在下雖在南邊經營,但是沈老板的慷慨大義卻早已耳聞,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這燕鸞綢緞莊到底還是布莊,沈老板既已與鄧家合股經營著景祥,為何不干脆把訂單也交與她們去做,反而更節約成本?」
利潤大,又沒有風險,生意不做白不做,只是不信這樣的好事能砸到自家老莊子頭上。
沈硯青摩挲著手中杯盞,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不勞多慮,林老板的莊子也是有些歷史了的,相信在下的眼光不會看錯。我既與你定了合約,就必是決定與你做長久生意。景祥是合股,燕鸞卻只能是沈家自己的營生,二者互不干擾。林老板要是沒有疑議,那就把合約簽了吧。」
近日外頭微有傳言,只道景祥布莊兩名老板最近關系微妙,面上雖依舊繁榮,只怕根基已不似從前穩當,看來怕是真的了。
「好。」言既如此,那林老板便從袖中取出章子,果斷地摁下自己名字。
「嗚哇、嗚哇~~」牆角嬰兒哭啼不斷,夾雜著魏五粗噶的安撫聲,擾得人耳根不淨。
可惡,談生意也不忘把自個兒子抱出來現寶,只怕別人不知道他當了爹。
沈硯青峻眉凝起,冷颼颼瞥了魏五一眼︰「拿來。」
「哦~哦~就拿、就拿~」魏五正在給栓柱兒換尿布,粗糙大手撫著亂踢騰的小胳膊小腿,各種手忙腳亂。聞言連忙去掏袖子,先掏出來一塊尿布,濕噠噠;再掏出來一張紅花手帕,沾著小兒女乃水;最後才把主子爺的印章找出來。
髒兮兮,遞給沈硯青︰「爺您自個蓋吧,我兒子還哭著呢。」
撲面一股道不出的的嬰孩味道,沈硯青嘴角抽了抽,清雋面龐頓時冷肅下來︰「下次再讓我看見這小子,開除你。」
「呃,爺當奴才樂意?這帶孩子得有多難,不信您自個帶兩天試試!」魏五撇著嘴。只當主子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把章子在合約上各個一按,又心急火燎地跑去伺候兒子。
可惡母老虎小翠,才不過說她一句腰粗,竟然把兒子一撩,除了喂女乃其余全不管了,害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沒少被伙計們笑話……怎麼著世上的女人都這樣狠心?
沈硯青卻哪里還有機會帶孩子,那母子仨人一走一個多月,竟是連半字信箋也不肯給他舍予,只怕如今不知道和那陰險四爺如何膩歪呢。
想到鸞枝那一聲柔柔的「四哥」,沈硯青鳳眸中不由浮起冷光……對她千般疼寵近一年,便是在二人纏綿巔峰時候,也不曾听她叫過自己一聲「青哥哥」。
越腦補心中越痛忿,轉而便對林老板爾雅微笑道︰「那麼這樁生意就算是定了。總店先開在京城,林老板要做的就是精致。目前京中還不曾有過類似莊家,但把名號打出去,不怕那富家太太小姐們不來。」
「好好好……」林老板一勁樂呵呵的點頭,仿佛看到了逆轉乾坤的希望。
主僕二人把他送至樓下。
那林老板也是個實在人,在梯尾頓了頓足,少頃欲言又止道︰「呃……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在下听說沈老板因為鄧大小姐而妻離子散,還把皇家都得罪了。那鄧家小姐原先乃是和我一個鎮上,打小就與她師兄感情甚好,後來不知為何沒能成事,一直為他守了快十年。年前她爹去世前曾逼過她出嫁,她寧可以死相逼也不肯答應。如今忽然要嫁給沈老板,倒是很讓林某人意外……」一邊說,見沈硯青只是笑笑著不語,怕被誤會自己挑撥離間,連忙自打嘴︰「嚇,看我,說這些做什麼?沈老板听听就是,告辭告辭!」
哦呀,竟是還有個老情人?這個好~!
沈硯青不動聲色挑了挑眉,伸出長臂將林老板一攔︰「哦,倒是不曾听她說起過這事。那麼,林老板可知那師兄姓什名誰?」
林老板見沈硯青並無苛責,便皺著眉頭仔細思想,末了嘆氣道︰「過去近十年,具體如何已記不太清了。只道大家都管叫他什麼‘大曹哥’,左耳下還有一小塊燙傷。本也不好與沈老板說道這些,只是生意上的合作畢竟與夫妻感情不同,沈老板若因此而得不償失,實在是……」
酒樓外忽然一群人,氣勢洶洶地帶進來幾股冷風,林老板便把兩手兜進袖子,謙然告辭離開。
那一樓的雅間,隔著一層搖曳紅簾,里頭的風景卻也好生熱鬧。
祈裕著一襲翔雲長袍,發束玉冠,正被一眾掌櫃圍堵在紅木圓桌中間。
這個嚷嚷著︰「祈老板不厚道,若不是看著你這里比沈家馬場便宜,也不會轉而投了你們家!如今進這麼多馬忽然都死了,一趟長鏢廢在半路,不知倒貼進去多少銀子!」
那個附和道︰「是啊是啊,忒不厚道!弄個什麼代老板誑我們生意,如今那代老板逃之夭夭,若不是好心人告知實情,只怕這虧本買賣只能我們自個兒認栽!」
「那馬死相難看,皮下發綠,定是一早就發了瘟。狗-日的,還把其余的好馬都傳染了,生意做不下去,今日非得問你討個說法!」
……
都要退馬退錢,鬧哄哄。
然而錢都拿去搗騰煙膏了,一時半會拿什麼出來賠?也不知是哪個走漏了風聲,竟把自個的行蹤出賣……
祈裕面色泰然,任由眾人說道。因見動靜愈大,便不慌不忙地彈開折扇,一雙狹長眸子里噙滿笑意︰「不知各位從哪里听說那馬場是我祈某人所開?其實只不過代人看管罷。一直小心翼翼按著沈家的方法喂,哪里曉得忽然就病了,一定是被哪個奸人所害……做生意講究誠信,錢是一定會還的,但是得先查明原因。各位也不要相逼,十日後自去光裕澡堂里討帳,欠多少我還多少。但若是告到衙門,那就一分銀子也沒有了,呵呵~~」
「狗-日的,就這麼三言兩句休想哄住我們!他們家的馬種還不就是從沈家偷的?這小子慣做坑人買賣,出了事就躲,大家伙快攔住他!」一眾被坑了的掌櫃老板們紛紛掀桌子、砸碗筷鬧將起來。
祈裕便對身旁原紹使了個眼色。
原紹兩手抱胸微一點頭,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便殺將將圍攏過來︰「鬧什麼、鬧什麼?自己買回去喂死了,關老子甚麼事!」
把眾人一個個搡開,護著祈裕堂而皇之的離開。
祈裕一尾小扇挑開厚布紅簾,抬頭卻看到那樓梯上沈硯青著一襲鴉青色綢袍,正含笑春風地立在自己對面。
呵,笑面狐狸、睚眥必報,怎麼能忘了是他?
微微一愣,繼而又對沈硯青悠然做了一禮︰「許久未見,表弟別來無恙啊~」
沈硯青嘴角噙著諷弄,一樣拱手回他一禮︰「哦呀,我說怎麼恁多的老主顧都去了臨縣馬場,原來是慣偷。
作者有話要說︰抽風的**,刷到現在總算進來了tt先更這些哦,估模著本章還有1500字左右,今晚8點半以前盡快補齊。以及謝謝fellling和蘇紫醬的持續投雷,親親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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