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第一聲琴音響起來的時候葉九霄忽然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她滿臉驚怒神色,用不敢置信地眼光看向那個衣袂飄拂間優雅從容的男人。
道元真人已經稍稍退開,站在堂上最高處望著下面,雖說都傳七弦的「大音希聲」已經爐火純青,能自如地控制想要控制的人而不殃及他人。
可同听一支曲,誰真能相信這樣的傳聞,就算七弦真能掌控一切,誰知道他又會不會暗中將人納入那幻音術的範圍之內呢,
仿佛沉醉于自己琴聲中的男人顯然並不介意武當派掌門的這一點點防備,畢竟是人之常情。
這世間明知他危險卻仍毫不猶豫地站在他身邊的人,本來也無多。
而明明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有意施為之下數度中招醒又復幻卻仍舊堅定不移的,大概就只有溫念遠一人罷。
七弦深知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若非溫念遠如此堅持,大約終他一生,都只會將兩人保持在不近不遠的距離。
永不得到,便無從失去。若不開始,又何來結束。于他這生而孑然的一生,這已經算是難得的完滿。
好在溫念遠走得比他遠,讓七弦忽然發現,自己竟有了一個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而不是那樣日復一日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余生。
青桐默默地看向七弦,听了這麼多年公子的弦音,此時此刻,他卻從那泠泠千古之調之中,听出了一絲別樣的余意,從前的高天之月,終于也搖落一樹桂花之影。
芬芳中微涼逝去,暖意陡生。
他抬眼看向溫念遠,那個男人所有的目光卻只放在七弦的身上,連他都能听得出來的變化,溫念遠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這樣的琴聲,仍舊如往日一般惑人心神,卻憑添一分寧和、削減三分血色,簡直要讓听眾們忘記自己此刻還身在刀山火海,背負著如跗骨之蛆般的罪名,而置身于花月春風之中。
只除了一人。
葉九霄。
她面色急遽地變化,用力咬著下唇,想用疼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竭力抵抗幻境來襲,然而七弦的琴聲又豈是輕易可以抵擋,她的眼神漸漸渙散,變得有些迷蒙。
倏忽又猛地一凝,就在清醒和幻覺之間反反復復地掙扎抵抗,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忽然,她身體猛地一僵,挺直了脊背,幾乎是從牙齒縫中冷汗滿身地擠出了一句,「七弦!……你……好……」
葉九霄臉色一變,仿佛下定了什麼覺醒一樣,驀地用盡全力一頭向冰涼堅硬的地板上撞去,竟是打算以頭搶地來個自我了斷!
她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也不知道在嘲笑誰,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沒能達成目的。
鬼魅一樣迅速飄到她面前的少年,伸手拖住她的額頭,最後撞上地磚的,是青桐的手掌,葉九霄的額頭撞在他掌中,而這時,她的眼神已經徹底變得茫茫,終于迷失在幻音里。
「隨便扔個什麼就是了,還這麼沖動,我看看,手磕疼了沒有。」
寧修茂一臉心疼地把青桐的手從葉九霄的頭下搶過來,肉麻兮兮地翻來覆去,還裝模作樣地舉到唇邊「呼呼」吹了吹!
青桐嘴唇微動,卻最終發現對這個男人來說做什麼都無力,終于連手都懶得抽回來了。
手上確實受了點傷,可見葉九霄剛才用的力道有多大,求死之心竟如此堅定,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可究竟是哪里,他又一時想不出來。
「她不能死。」青桐看著小心翼翼給他包扎的寧修茂,定定地說了一句。
寧修茂頓了頓,點點頭,「知道了。」
眼中有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過,寧修茂暗嘆,青桐現在對當年柳家的真相是絕對不可能放手了,所以葉九霄這條現成的線索擺在面前,他自然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葉九霄尋成死。
還有……以寧修茂的敏銳,難道感受不到青桐除了對葉九霄之外,還有那強烈壓抑的對他的恨意?
恨有何奇,在寧修茂對青桐坦白的時候,就已經看得到這種結果,反而是青桐現在隱忍恨意,甚至微微對他有些讓步的行為,令人覺得意外。
這小孩……在想什麼?
七弦似笑非笑地看了青桐和寧修茂一眼,指尖的琴音不斷流瀉,琴聲中他的聲音也給人一種若近似遠的縹緲。
「葉姑娘,為何要馭蛇襲擊武當?」
葉九霄雙眼失神,頹然半跪坐在地上,失了魂一樣地開口,「襲擊……武當……對……我要……按照計劃……吞並……武當派……」
此言一出,道元真人臉色微變,按照計劃?計劃?那麼,武當這次受襲,果然是有預謀的了?
想到這里,他又暗中看了七弦一眼,此人的琴聲果然可怕,能讓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實在是獲取秘密的利器,這樣的人,難怪不容于江湖。
簡直是比當年屠殺柳家滿門背後的殺手還要令人驚懼。
不,說不定連那個連環作案的殺人魔頭,也是畏懼七弦的,才會掀起這麼大的風浪。
是的,即便此前他也覺得七弦有可能是殺柳家滅千鶴觀的殘暴魔頭,現在他反而不這麼想了,因為七弦有此琴技智謀,又何須訴諸暴力?
他若要這江湖,控制那些世家大派的掌門教主很容易,兵不血刃就能暗中將一切納入囊中,實在無謂殺人全家這樣的低下手法。
道元這邊腦中千頭萬緒,七弦卻仍在審問葉九霄。
「誰的計劃?雷霆山莊?」
葉九霄仿佛對雷霆山莊幾個字特別敏感,在七弦說出口的時候面容甚至有一瞬間的扭曲,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不!不是雷霆山莊!」。
然而那一點意志力很快消散,她怔了怔,又委頓下去,幽幽地說︰「不對……是……是雷霆山莊……爹……哥哥……他們在謀劃……一直都想要……整個武林……計劃已經進行了……很久……從武當下手……」
「啪!」琴聲戛然而止,葉九霄渾身一震,像是被抽了魂一樣,僵直了一□體,然後柔若無骨地倒在了地上。
七弦與溫念遠對望一眼,交換著彼此眼中的信息。
而青桐忽現怒色,拳頭緊緊拽起,一字一字冷厲如刀,「真的是,雷霆山莊?!雷、霆、山、莊!」
寧修茂難得地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感覺到身邊人情緒不對,忙伸手撈了一把,「青桐!別沖動!」
此刻原本站得最遠的道元真人已經走到葉九霄身邊,須發皆白的臉上不知在考慮什麼,並沒有露出分毫,沉吟了片刻,才沉聲道︰「來人,把她帶下去,好好看牢了。誰要是讓她跑了,我就拿誰是問!」
直到進來幾個武當弟子,把葉九霄帶走了,道元真人才轉向七弦,先謝過了他出手,然後才現出一種難言之色。
「雷霆山莊……雷霆山莊近年來雖然在江湖上風頭越來越健,但在下從未想過,他們竟會有如此野心,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只是在下忝為掌門一職,資質駑鈍,既不知雷霆山莊為何先選我武當下手,亦仍是不明諸位為何如此恰好上山助拳,不知七弦公子可否為老朽解惑?」
他說來說去,還是不太信任七弦一行人。
七弦並不惱,相反的,若是現在有人太過輕易相信他們,反而倒要讓他懷疑了,他側過身,略思索了片刻,然後把自己與溫念遠整理的猜測娓娓道來。
「七弦公子的意思,雷霆山莊竟制造下這樣大的殺業嫁禍閣下,好請出閻王令吸引江湖眾俠注意,好趁各大門派門中空虛之際,一一吞並?」
道元真人被七弦和溫念遠的猜測震了震,「這實在是也太——雷霆山莊勢力已然不小,又何苦如此?」
七弦淡淡地道︰「人心之貪婪,又豈有窮盡之時——不過掌門,在下適才所言,是有人借機布局嫁禍,語中言外,並無涉及雷霆山莊。」
這下武當的掌門面露困惑之色,「適才那葉九霄已吐露此事乃雷霆山莊所為,難道七弦公子對自己的手段也有懷疑?」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意有所指地反問了一句,「那麼,掌門也認為是雷霆山莊了?」
「這……人證物證俱在。」
他還想再說什麼,七弦卻將琴往高幾上一放,撢衣起身,悠然道︰「勞累許久,在下等也疲倦了,不知掌門可舍得一二客房,讓在下等歇息片刻?」
這顯然是不打算繼續之前的話題,道元沉默片刻,竟也沒有繼續追問,「自當款待,幾位請。」
等回到了客房,青桐往外面轉了一圈,確定並無人埋伏竊听之後,回到屋里,正听到溫念遠問七弦,「哥哥好像並不相信那葉九霄?」
七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覺得我的幻音術如何?」
「當世罕有匹敵。」溫念遠用那麼一張正經臉,竟把恭維也說得無比正經,嚴肅得讓人都不知該不該嘲笑。
好在七弦顯然並不在意,「那麼,我失敗過麼?」
溫念遠蹙眉,「沒有……」到了最後,卻變成了不確定的語氣。
七弦笑著點點頭,「對,在你身上,我的琴聲不僅失效,而且會常常失效。」——只在一開始得手過。
「那不一樣,我和你自與他人不同。」溫念遠遲疑了一下,雖然有自己這個現成的例子擺在面前,但他還是覺得不算什麼,他跟別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然而七弦搖搖頭,微微眯起眼楮,「自然,你我之間,與旁人不同。但這依然意味著,我的幻音術並非無往而不利的,不是麼?」
寧修茂安撫性地模了模青桐的,「這麼說,你也覺得那個葉九霄,有不盡不實之處?」
「也?」青桐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看見寧修茂又是那種在他眼中覺得神神叨叨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哼哧哼哧月兌!衣!服!
節操離家出走!圓潤夜牌月兌衣舞!雙手捂胸你哪有胸?支離破碎感謝青花姑娘的火箭炮!依風姑娘的地雷和火箭炮!
恭喜乃們打出了暴擊!
圓潤夜已被炸死!
掉落物品圓潤夜的小內衣x2!魅力+正無窮小七的好感x10弟弟的好感x10
掉落物品小皮鞭兒x1s+1008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