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有恨意,有疑惑,有不忍,甚至還帶這淡淡的嘲諷。♀(八、零、書、屋全文字更新)
是在嘲諷她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記得了嗎?
看她的樣子,何夢錦也知一時半會問不出什麼,她暫時也懶得再同她計較。
大戰迫在眉睫,她,蘇旭,以及所有的靖軍都要抓緊時間養精蓄銳,以最飽滿的狀態去迎接這一戰。
至于其他,目前也只能壓後。
吩咐了蘇旭派人將這女子好生看管,何夢錦就著軟榻靠著,準備休息。
連日來的奔戰已讓她身體疲憊至極,急需要休息這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很不舒服。
不論是身體,還是心底。
自剛剛那中年女子出現的第一眼起,心頭那種莫名的不安感就隨之而來,她想著,即便她不記得這身體的主人的一切,但這身子卻還是有幾分記憶,所以才會讓她有那種不在她理解範圍內不受她控制的心緒。
帶著不安,何夢錦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渾渾噩噩的意識中,似乎有人在呼喚在耳畔響起。
那聲音由遠及近,何夢錦仔了細的听,終于將那聲音听清楚,「吾兒未歸……吾兒未歸……」
略顯低沉和蒼老的男聲,帶著無盡的愁緒和憂心,反復的重復著這幾個字。
听在人的耳里,說不盡的淒涼與落寞。
更讓何夢錦詫異的是,那聲音卻有幾分熟悉,她努力的想,卻又捋不到絲毫的印跡。
「報——孟公子,霧氣濃了。」
帳外突然響起的一聲清亮的通報聲將何夢錦從夢境中拉回。
她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一覺睡了過去,她下意識的抬眼。哪曉得眼皮酸脹無比,眼角的兩抹水澤還未干卻。
抬手將淚痕擦干,何夢錦心頭疑惑。什麼時候哭過的?她自己竟也不曾察覺,再一思索。才回想起睡夢中听到的那一聲呼喚,即便此時大腦清醒著,她的心也跟著似被狠狠的一揪,仿佛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即將失去,她整顆心都跟著顫抖,跟著害怕與擔憂。
到底是什麼?
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何夢錦心頭的好奇心越發加重,那蒼老的聲音每在耳畔回響一聲。她的心就跟著難受窒息一次,莫名的,就想起自己的爹爹。
其實,身為丞相以鐵面治國的爹爹對她很嚴厲。幾乎從來不曾在她面前有過溫柔的一面,更沒有那般慈愛那般溫和的喚過她,但是這種感覺卻讓她覺得相似。
「孟公子。」
陷入沉思中的何夢錦再度被門外的侍衛打斷了思緒,她也才想起來眼下的情勢,當即迅速整頓好衣冠就隨著侍衛起身集結眾將士。
四更天了。正是江面上霧氣最濃的時候,再加之此時朝著對面呼嘯而去的寒風,正正是給何夢錦佔盡了天時地利。
要做的準備早已妥當,只等著這個時候,當下何夢錦也不嗦。一聲令下,就指揮著將士們登船渡江。
這些船只都是李蕭然這幾日帶著茗記的屬下在最快的時間內籌集到的,雖然隔著不過百余米的江面,對面將這里的船只看的清清楚楚,但那又怎樣,就好比今夜,濃霧順風,即便是對方明知道何夢錦定然會趁機橫渡灕江,卻也無可奈何。
天時地利,再加上靖軍將士上下一心,帶著一往無前的英勇,還有什麼能阻擋的了的?
所以,在靖軍的戰鼓連同著震耳欲聾的吶喊在江面上響起的時候,灕江城城頭上的士兵們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抵抗的勇氣。♀
這一仗打的尤為的輕松,到最後,灕江的縣丞孫晉甚至親自打開城門,率領一家老小全城將士跪迎何夢錦。
料想中的血戰廝殺並沒有,大大的出乎了何夢錦的意料之外,不過事後想來,孫晉也是聰明人。
當事時,京都左有廣平十余萬兵馬壓境,右有靖軍殺氣騰騰而來,只有不到兩萬守軍的灕江城,亦是處在刀尖上的,再是負隅頑抗,也不過是垂死掙扎。
國之將傾,是選擇以死殉國,同這巍峨了數百年如今腐朽之勢已成的王朝一道消亡,還是審時度勢留住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留住灕江剩下的兩萬守軍的性命,灕江縣丞孫晉選擇了後者。
他既識時務,讓開了道路,何夢錦也不客氣,當下也不浪費片刻的時間,率領著靖軍直奔向大漢王朝的核心所在,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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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京都不到二十里的某處官道,行駛著另外一支隊伍,其中有黑色的重甲,有黑色的輕騎,各個人物身遭的氣場都十足的強大,隨便挑出一個,也是戰場上以一當百的精銳。
各色兵種人數加起來,不少于十萬人。
不同于何夢錦領著的靖軍一路疾行,這一路人馬卻走的很輕松,不疾不徐。
在隊伍的前面,有一架車輦尤為惹人注目,黑楠木車身,雕刻草木花石,花草皆為金葉,寶石花心,馬車質地用料不是奢華的金玉,但卻只有一份低調的高貴與威儀的,賀蘭玨的車駕。
天色微亮,晨間的第一抹光亮透過時不時被風掀起的一角簾子打在他的側臉上,自有一種說不出的,驚心動魄的美。
斯人如玉,當世無雙。
一時間,看呆了打簾進來的將領,陳崇。
他是在鄭奇死後被賀蘭玨提拔起來的,之前並沒有伴隨在賀蘭玨身側,因此對賀蘭玨同何夢錦的淵源並不知情,見今日全軍這般的行進速度,即便是對著賀蘭玨有著五體投地的崇拜,他也不免有些
擔憂,是以才會壯著膽子上前問道︰「公子?」
即使他已然稱王,但部下偶爾仍舊這樣稱呼他,公子。
這一聲公子,比那冰冰冷冷規規矩矩的廣平王爺一稱呼,更多了幾分推心置月復的尊崇和膜拜在里面。
賀蘭玨隨意且慵懶的半枕著頭靠在軟榻上,目光落在對面,空無一人的另一張軟榻,在听到陳崇的聲音,他才似從某種思緒里抽離,微微轉動了一下他那比琉璃都光彩奪目的眸子,看了過來,示意
他繼續。
得了許可,陳崇長吁了一口氣,才終于將這幾日壓在他心頭的困惑一股腦倒了出來︰「公子,屬下不明白,以我們目前的形勢,完全可以一舉踏平京都,將整個帝都的皇權粉碎,如今,靖軍兵臨京都城下,我們卻還要這樣不緊不慢的步調前去……要知道落後了一步的話……雖然天下大局已定,公子勝在握,這天下也遲早是公子掌中之物,但若我們趕赴及時,大可省去很多心思。」
在悠悠的歷史長河中,有條不成名的規矩,立足京都者為皇。
陳崇的這一擔憂,自然是因為害怕何夢錦領先一步佔據京都,雖然那少年打著清君側替靖王報仇的旗號,暫時也沒看出其包攬天下的野心,但利欲之心誰能說的準呢?到時候情勢對公子自然不妙,公子要取得天下並順理成章的登上九鼎,雖然也勝在握,卻也還要再一番征戰,而今,京都在望,只需公子一聲令下,他們甚至還可以比靖軍快趕在他們到達之前趕到京都並一舉拿下京都,省下了不少麻煩。
但偏生讓他不解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公子卻下令全軍跟隨著他的車輦前進,而他的車輦,莫說快馬加鞭,就是比尋常時候,也慢了一程。
賀蘭玨本半垂著的眼眸,在听到陳崇的這句話的時候,再度轉首看向那個空蕩蕩的軟榻,一時間那華光瀲灩的眸子里寫滿了黯然神傷的失落。
見他神色有些不同于尋常那般從容雍容,陳崇心頭一緊,自知失言問了自己不該問的東西,他當即很有眼色的低頭行禮就要退下,卻不料,本來以為不會回答的賀蘭玨卻幽幽開口道︰「勝券在握嗎?」
「不,你錯了,在很早以前,我就輸了,徹徹底底。」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帶著玉石抨擊的質地,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但此時听在陳崇耳里,卻少了幾分平日里俯瞰天下的威儀與壓迫,多了幾分無奈和落寞。
說這話的時候,賀蘭玨眉頭深鎖,卸去了他一貫從容優雅泰山崩定不變色的面具,一抹痛苦之色便那般明顯且真實的展現在他絕世的容顏上。
那樣的公子,陳崇還是第一次見,因為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听錯了看錯了,他下意識的睜大了眼楮,再看的時候,賀蘭玨已經恢復了亙古的從容自若的神情。
一切仿佛也只是幻覺。
陳崇心頭惴惴不安,真的是幻覺嗎?
……
從灕江城到京都,也不過半日功夫,待得何夢錦率領著八萬靖軍抵達京都城下的時候,東方才剛剛露出了魚肚白。
城頭上的守軍們打著呵欠睜著惺忪的睡眼不經意的朝城頭下瞥去,看到眼下那如漆黑如墨雲一般洶涌而來的鐵甲軍隊時候,齊齊驚掉了下巴。
接著,京都的城頭上響起了連天的戰斗號角聲,響徹了整個皇都,給了還在睡夢中的京都百姓一記驚雷。
待得何夢錦抵達城頭之下,京都的守衛已經做好了戒備,高高的城頭上,站滿了弓箭手,那冰冷鐵血箭雨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目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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