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錦 第一百八十二章 條件

作者 ︰ 陌玉

皇朝殿外,玉石階前的風格外的大,何夢錦束起的發也被這風吹散,青絲如瀑般散開,被這刺骨的風肆意的舞動著。♀

她只看著賀蘭玨,對自己此時不整的妝容毫不放在心上,待走的近了,何夢錦身子一屈,對著賀蘭玨跪了下來。

接著,她的聲音在寒風里響起︰「孟錦願率靖軍效法永林、常平、郡和三番歸附廣平王,但請廣平王答應孟錦三個條件

說這話的同時,她唐錚曾經給她的,將象征廣平權利的玉佩,攤開在掌心,以玉佩的名義做出承諾,她這一跪下,在場的所有的靖軍在看到玉佩的同時也跟著神色一緊。

清清涼涼的聲音,帶著平靜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是足以決定上萬人生死的決定。

大漢已亡,對于賀蘭玨來說,剩下的幾番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更何況如今他佔據京都,即便今日兩者不起沖突,他和靖軍遲早要對上;唐錚的信念是守護靖地,護他屬下靖軍的安全,如今,靖王一脈,再無半個血親,隨著唐錚的離開,靖軍日後的歸屬則成了非常棘手的問題。

天下終將一統,這樣才能免于百姓再受戰亂之苦,與其做無謂的犧牲,倒不如效法三番,何夢錦這樣,也是事先同唐錚的主將十二衛們商量好了才做出的決定。

何夢錦抬眸,對著賀蘭玨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其一,請廣平王遵從每一個靖軍士兵的意見。或留下為廣平王效力,或卸甲歸園,自行去留,其二,我要廣平王同樣以藩王的規格來禮遇靖王的家眷,保護靖王府,靖王的封號永存;其三……」

說到這里,何夢錦垂眸。不看賀蘭玨的眼楮,才繼續道︰「其三,我想向廣平王討要一人

賀蘭玨神色如常的平靜,他微微低頭,看身前的何夢錦,一如他一貫的平靜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語調道︰「本王為何要答應你?」

何夢錦仰首,再次對著賀蘭玨的眸子,反問道︰「王爺有什麼理由不答應我?」

不費吹灰之力能解除了靖軍的勢力,能將靖地收于囊中。對賀蘭玨百利而無一害,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賀蘭玨側身,背對著何夢錦。負手而立。淡淡道︰「你不要忘了,戰或者不戰,現在的決定權,在本王手里

戰,對雙方都沒有利,對于天下。廣平雖然如今佔了很大程度的優勢,但正因為如此,這一路收攏三番,征戰昌邑,江陵。再是強大的軍隊也是疲乏,且損失不在少數。在這樣的情況下,能不開戰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不料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何夢錦眉峰輕蹙,疑惑道︰「那王爺的意思?」

听她開口一句王爺,閉口一句王爺,賀蘭玨整個人的心情也變的很不好,本來還在糾結該選擇怎樣一種方式表達才能將她留在京都,此時,卻變的有些郁悶,打好的月復稿,滑到嘴邊,卻變成了︰「靖軍驍勇善戰,其勇猛程度不亞于我廣平軍,就這樣放任你們回靖地,換做是你,你放心嗎?」

說罷,不等何夢錦開口,賀蘭玨繼續道︰「所以,你要留在京為質,直到所有的交接穩妥

想不出別的方法再將她留住,賀蘭玨知道,大仇得報,靖軍也有了妥善的安排,何夢錦就再沒有牽掛,他倏地想起很久以前,還在昌邑某處青樓避身的時候,問起若有一日何家的大仇得報,沉冤昭雪,她的回答,「然後啊,然後我就過回屬于我的安穩日子,帶著昕兒冷香,還要算上那個吵吵鬧鬧嘰嘰喳喳的司徒靜,榮軒和蕭然那麼會賺錢,我們根本就不用擔心衣食的問題,就這樣優哉游哉的過完下半輩子,多好!」

那是她的打算,他知道,她是發自內心的,因為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浮現出來的神往與舒心笑意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所以,在這一刻,賀蘭玨才有些擔心。♀

不只是有些,是非常的擔心。

他擔心就這樣放任她離開,以後的他們就只能隔著天涯海角生死不想問的距離,若是她真的就此離開,以茗記的勢力和遍布天下範圍的商鋪,他即便想找,卻也再難找到。

如今,天下都是他的,唯獨她,卻偏偏離他越來越遠。

這樣不安的感覺讓賀蘭玨很是煩躁,面色上,他依然平靜如斯,只不過不想對著何夢錦那一雙盈盈秋水的眸子,他擔心露出破綻,讓她看穿,所以索性別過身去,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的心思能被她察覺,她能推開心頭築起的那一座囚牢,越過兩人之前種種的溝壑,為他,留在他身邊。

于是,他折轉的身子,又有些遲疑的轉了回來,再度正視何夢錦。

何夢錦慢慢起身,應下︰「好,希望王爺信守承諾

賀蘭玨仔細的將何夢錦的表情揣摩了一番,才對身後的侍衛招了招手。

接著,有一神色淒然的女子被帶了上來,本是一身尊貴非凡的宮裝此時卻顯得有些皺巴巴的貼在她身上,頭頂上的九鸞朝鳳釵也歪倒在發髻的一邊,長長的流蘇配合著在風中亂舞的發絲,胡亂的搖晃著。

皇後,劉妙夢,劉武的嫡長女,劉子騫的姐姐。

也是何夢錦開口向賀蘭玨要的人。

于此,何夢錦再不同賀蘭玨多說什麼,便轉身對小五和李蕭然簡單的吩咐了幾句,將的安排,以及靖軍撤軍的問題交代了下去。

說完這些,何夢錦對賀蘭玨服了服身子道︰「既如此,孟錦先告退了,作為人質的這幾日,還請王爺允許孟錦住回以前廣平使臣入京下榻的府院,孟錦會在那里等到一切交接完成

說罷,也不等賀蘭玨開口,何夢錦自顧朝著玉石階走下。

她的背影消瘦,身子卻很穩,自她一路下了玉石台階,走過寬敞的宮門,一直到消失在拐角,她都再未同賀蘭玨說一句話。

走過宮門,走過長長宮牆弄巷,何夢錦都一言不發,跟著她的李蕭然也默默的跟隨在她身後,並不追問她那份信函到底寫了什麼,他知道,有些時候,安靜的陪伴比言語更好。

身後跟隨著的靖軍侍衛以及茗記的部下都對皇宮的地形不熟悉,也只跟隨著何夢錦的步子走。

終于走到一處沒有看到廣平士兵沒有看到四竄的宮人,沒有听到刺耳的呼救聲的宮門,何夢錦抬手叫停了所有人包括李蕭然,自己走了進去。

抬手用內力將厚重的宮門一震,吱呀一聲,將所有的人隔絕在了宮門之外,空蕩蕩的院落里只余下她一個人的時候,何夢錦才猶如被人抽空了靈魂一般,背靠著厚重的朱紅色宮門跌坐在了地上。

她才再度將剛才收攏在袖中的信函攤開來,帶著萬般虔誠的希冀,希望只是剛才那一剎那自己眼花,看錯了,此時來證實一下。

只是,事實就是事實,無論她如何的滿懷希望,到最後,還是被白的晃眼的信箋上的墨色字體所灼傷了眼,刺痛了心。

兩張紙,兩個筆跡。

其中一張,是二哥何榮軒的,二哥信中告訴她,他們所率領的堵截劉武的靖軍在同劉家軍交鋒的時候,也遇到了劉子騫,顧念昔年情意,二哥並未打算傷他,是他在合圍兵敗之後,自刎于其父劉武尸前,臨終前,讓他把這信函轉交給她。

待得何夢錦展開,那白色鋪展開來的信箋上,幾滴觸目驚心的血漬猶如隆冬里最盛的紅梅,盛開在紙上。

阿錦,若有一日,我戰死沙場,請不要為我哭泣,身為劉家的男子,生來帶著忠孝仁義的烙印,注定要為捍衛這一方天地而流盡鮮血,即便大漢早已風雨飄搖,滅亡早已注定,我亦無悔生死。

何夢錦睜大著眼楮看完,信箋上的紅梅點點變成淡淡的一團團在上面氤氳開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將這寶貴的信箋打濕。

她當即像是維護珍貴易碎的寶物一般,將信函極其小心翼翼的揣入懷里,然後她半屈著身子前傾,將自己的雙膝環抱住,將頭深深的埋在膝蓋之上。

胸口揣著的信箋猶如燒紅了的烙鐵,痛的她的心也跟著再是一番鮮血淋灕。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就在上一世死去,不要重生這一次。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選擇,她就安于天命,將這所有的前塵過往,所有的仇恨與不甘悉數忘卻,該多好。

賀蘭玨是誰,唐錚是誰,沈洛是誰,劉子騫是誰,她通通都不會在記起。

不再有那麼多生死離別,刻骨銘心。

她可以只尋一處陌上村落,做最最平凡的女子,安安穩穩的帶著昕兒冷香他們過這一生,不再涉足這十丈軟紅。

心口上的痛讓何夢錦忘卻了時間,忘記了身在何處。

這時候,冰冷的肩頭突然一暖,有熟悉的淡淡的溫度,伴隨著一聲低喚傳來,何夢錦一驚,連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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