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生性貪婪,好斂財,這些年來沒少充實他昌邑王府的倉庫,回想他今晚上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何夢錦就知道,此番,他只怕是血本全無。
不知道今晚這一切,是賀蘭玨一早就謀劃好了,還是剛巧趁同她來岐城來場順手牽羊的趁火打劫。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得不讓何夢錦佩服,他這一番,既不會讓昌邑老狐狸立馬翻臉同他算賬,又不會將此時宣揚,反而還要受他脅迫同廣平合作。
丟了兒子,沒了寶貝,李洛這次跟頭栽大了。
不過,若不是他起殺心,賀蘭玨渾水模魚的計策怎麼會那般容易實施,說到底是他自食惡果罷了。
李洛這一次元氣大傷,這怕是一年半載的功夫,財力也恢復不過來,而且,今天他們將昌邑王府唱的這麼一出熱鬧非凡的戲,只怕是明兒一早就要滿朝轟動了,對外,李洛也只能順著他之前想的托詞,是王府里進了刺客,劫匪。
那劫匪如此驍悍,雖然遮掩了他意圖謀害廣平使臣的目的,那損失了的財富以及被火燒掉了的昌邑王府,到底是在全天下人的面前,給了他昌邑王一記響亮的耳光。
最關鍵的是,他還偏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能言。
能算計到這樣,讓何夢錦如何不佩服,回想著今晚上的事情,讓她恍然如夢,感覺不到絲毫的真實。
茗記的人一路護送著他們出府,就被李蕭然揮手撤退了,賀蘭玨的人亦是如此,只留下三五個幫襯著何夢錦照顧何榮軒。
李洛派來刺殺何夢錦的黑衣人也一路跟著何夢錦出府,一直走了幾條街,何夢錦見他們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遂轉首問道︰「你們是何意思?」
話剛說完。只見身後那五六十個黑衣刺客齊齊跪倒,為首的那人單膝跪地,對著何夢錦行禮道︰「我們兄弟之前跟錯了主子,拜錯了神,本以為拋頭顱灑熱血,可以有一番建樹,卻不料是被人當做了殺人工具,最後竟落得個被遺棄被誅殺的結局,說來諷刺,我等本是奉命要刺殺公子。卻沒想到,最後幸得公子提點才得意保全了性命,今晚上的事情。是弟兄們對不住公子,我們以後願意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還請公子收留
他們此時再回昌邑王府,無疑是死罪,已經被當做棄子且最終提劍反抗站在了她這一方。以李洛那般心胸狹窄的性子,怎麼會接納的了他們,這些人身手不錯,比之茗記訓練的精英們也不遜色,更何況今晚自己等于救了他們一命,算起來也是有恩于他們。
何夢錦想了想。上前攙扶起領頭的那人,含笑道︰「好個拋頭顱灑熱血,孟錦佩服諸位的大丈夫血氣方剛。俠骨柔腸,以後還請諸位兄弟多擔待
說著她含笑行了一禮,禮數上做的周全,分寸也拿捏的恰到好處。
眾人見她如此,皆是惶恐的再度拜倒。神色雖有些受寵若驚,但也多了幾分激動。
何夢錦默默的都看在眼里。這些人都的李洛平日里收攏在麾下的門客,多半都是江湖俠客,有著忠義肝膽心腸,若非李洛今日那般薄涼讓他們看清了其真實面目寒了心,只怕是很難改其歸屬的心志,沒想到,李洛那一番舉動倒是幫了自己一把。
心頭暗喜,表面上仍舊是一貫的從容溫和,她將這些人先打發散去,此時之前浩浩蕩蕩的黑衣隊伍,只留下她,賀蘭玨,李蕭然,以及那幾個護著二哥的高手。
「我們現在去哪兒?」何夢錦抬頭問賀蘭玨。
既然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下一步他也一定早已安排好了,她就沒必要再花費心思。
「你可真是健忘,忘了一到岐城我就跟你說的,岐城是大漢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期間的繁華,咱們得抽空去見識一下賀蘭玨看也不看剛才出盡了風頭的何夢錦,已經率先往前走去。
不說這還好,一提起來,何夢錦當即想起來,他之前是提起過要去逛青樓,而且還要帶著她。
此時,再說起這個話題,還帶著她,帶著李蕭然,帶著重傷昏迷的二哥。
她決計不相信賀蘭玨是當真去要逛青樓。
雖然賀蘭玨行事一般都有其目的,有時候甚至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他們這麼些人去青樓做什麼,便于藏身?
眼下,震住了李洛,立馬出城,直奔京都,相信他是不會再來阻攔的,也就是不必再多擔心自己安全問題,至于考慮有沒有皇上,江陵王等人派來的刺客暗殺一類,如今身邊有了這麼多高手,何夢錦相信那些擔心都是多余的。
那還去青樓做什麼?
事實再一次證明,何夢錦的不相信果然是沒錯的。
而且,在那個名字惡俗普通到不行的青樓——萬花樓,一處閣樓里,看著眼前這麼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身形高出尋常女子一截的「姑娘」時,何夢錦忍不住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再听著賀蘭玨身側的屬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知道此人的身份,何夢錦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這……這當真是昌邑老狐狸跳著腳要找的寶貝兒子?是昌邑那個文武雙全的世子……李穆杰?」
在得到賀蘭玨幾個屬下齊齊點頭之後,何夢錦徹底服氣了。
無怪乎李洛幾乎把岐城乃至整個昌邑都翻過來了都沒找到李穆杰的下落,誰能想的到,在賀蘭玨的屬下將人從這事發的妓院擄走之後,等搜查的官兵一過,立馬又將人送回了這家妓院,將本是風姿姣好的世子三下五除二的打扮成一個被拐賣到妓院,誓死不肯接客的「姑娘」。
手腳被縛,嘴巴都被塞住的,發不了音,動不了身子。
于是乎。即便是後來再有官兵盤查,見到後院柴房里關押綁縛的一群不肯就範的黃花閨女,怎麼的也想不到他們要找的世子就在這群姑娘里面。
莫說他們找不到,換做何夢錦,都想不到這一點,沒想到,賀蘭玨的屬下居然能狡猾至此,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部下。
這一點,何夢錦不得不服氣了。
而這座平淡無奇的青樓,顯然也就是賀蘭玨在岐城的一處秘密地點。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何夢錦就先跟著李蕭然將二哥安頓好,吩咐了下人打了熱水。準備替他先清洗一番。
那一身的累累傷痕,渾身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好的,看的何夢錦一度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本是想細細的幫他梳洗一番,可是傷口太深。那些化膿潰爛的地方不能這般直接用水洗,剛一踫水,那昏迷中的人接連就會發出一聲聲痛楚的悶哼,顯然已經痛到了極點。
這些,只有等明日天明,城門開了。護送著他快馬加鞭回恆陽,讓司徒靜處理,她這般貿然的清洗。只會加重二哥的痛楚,何夢錦不忍心再看著他痛苦。
看著躺在床上仍舊昏迷中的何榮軒,何夢錦抬手,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尖銳的指甲刺破肌膚。那般的痛楚才讓她反應過來,這不是夢。
如今。二哥就在自己的眼前。
雖然身體虛弱至此,雖然氣息奄奄,雖然他一度昏迷不能清醒過來,不能立馬和她相認。
但是,他還在。
看著一旁對此知根知底的李蕭然,終于認清楚這一切不是夢,神識回歸現實的何夢錦心頭的欣喜再抑制不住,她一把抓住一旁李蕭然的袖擺,高興道︰「蕭然,看到沒,他還好好的,好好的……我找到他了……我終于找到他了……」
分明是高興的話語,卻說出了幾分哽咽,眼淚也已經如同決堤的湖水,自眼底泛濫成災。
多少個瞬間心底思念與擔憂泛濫成災,多少次強撐著意志相信他還安好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等她,多少個夜晚輾轉不能寐念叨無數次,二哥,你在哪里?
如今,他性命無礙,就在自己眼前,叫她如何不欣喜若狂。
之前在昌邑王府,一直強撐著的情緒此時再抑制不住,何夢錦松了李蕭然的手,靠著床邊,隔著被子貼近何榮軒的胸前,一時間,哭的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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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何夢錦哭夠,哭累了,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完了,才從被子上抬起頭來,隔著朦朧的淚眼才發現,李蕭然居然還在,並沒有離開。
他就站在自己三尺之外,那般靜靜的站著,不走開,不打擾,以他的沉默守護來傳遞屬于他的關懷。
「我是不是挺丟人的?」何夢錦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有些尷尬道。
「你丟人的事情,又何止這一件
李蕭然含笑看著她,尚未答話,卻是門口那一抹絕色的輪廓率先搶了白。
這人永遠這麼一針見血的毒蛇,不打擊她會死麼!
何夢錦咬牙,淚意此時已經完全收回了,她抽了抽嘴角,問道︰「難道公子就是習慣進別人房間不敲門麼?」
冷月無聲,他負手而立的背影就在門邊,月色下,他的身姿越發絕美。
听了何夢錦的話,他轉身道︰「你的哭聲那麼大,吵了我休息,倒還來怪罪我沒有敲門,我這可是連門都還沒進來
聞言,何夢錦赧然,想起自己剛剛那般嚎啕大哭,確實很丟臉,因此,立馬找了個話題岔開︰「夜深了,公子還不睡嗎?」
這話一出口,何夢錦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剛才人家才說自己哭聲大,吵著他了,自己這不又將話題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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