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夢錦就收拾了起身,卻不料還是比賀蘭玨,李蕭然晚了,前者已經走了,李蕭然也已經收拾妥當,找好了車輦,將二哥都安頓好了,見著何夢錦出來,他淺淺一笑,比朝霞明媚,仿佛所有的黑暗齟齬,都因為他這一笑而煙消雲散,讓人莫名就覺得心安。
看著何夢錦的眼眸,他道︰「榮軒的傷不能拖,但是這一路又不能疾行以免顛簸導致他傷口掙裂惡化,我已經派人先快馬加鞭前往恆陽告訴了阿靜,讓她早做準備,你不用擔心
他辦事素來穩妥,二哥交給他何夢錦沒有不放心的,她對著那梨花般清新的笑意道︰「二哥還要勞煩你們了,若是他醒來,請千萬讓他好生靜養,他這一身的傷沒有個一年半載是好不了的,還有……我的事情,告訴他,但也讓他不要擔心……還有,告訴昕兒,說姑姑……很想他
李蕭然淡淡的點頭,回身上了馬,「京都風雲莫測,你要保重說完,他策馬轉身,在何夢錦的注視下正離開,卻又似想起什麼,他轉過頭來,迎著何夢錦如秋水幽潭的眸子,頓了頓,才道︰「阿錦,賀蘭二公子……」
「我知道,」見他欲言又止,何夢錦當即打斷了他的話,「我自有分寸
賀蘭玨危險,他擁有龐大的勢力,驚人的算計,天下群雄逐鹿,皇圖霸業于他或許只是早晚的事,他們茗記,此時跟著他,若有一日君臨天下塵埃落定,那麼會不會落得個良兔死走狗烹的結局?即便不會,想要全身而退,卻也是難了。
但是。既然選擇要推翻這個王朝,結束藩王割據你掙我奪明道暗槍的亂世,站在哪一邊,都要做好承擔那樣的結局的準備,何夢錦自那一日在恆陽府外擊鼓鳴冤之時,就想的很清楚。
看著李蕭然和載著二哥的馬車離開,她才回過了神。
雖然此時已經再耽擱不起,但是何夢錦仍然選擇走遠一點的路線,出了岐城,繞著昌邑同靖地的邊界走。然後再穿靖地回京。
如此一來,等于是多出一天的車程,而且還很趕。但唐錚此時在那里,她無論如何也是應該順道說一聲謝謝的。
決定了,就立馬行動,她迅速的回了房,依然像和賀蘭玨出行那樣。換回了一襲淡綠色的素淨的女裝,臉上仍舊涂上兩塊印記,只是這一次倒沒有刻意的點上上麻子點點了。
收拾妥當,何夢錦出房門,抬手招呼了蕭冷。
眼前的蕭冷,才是真正的蕭冷。賀蘭玨當真的就把他撥給了自己當保鏢,同時很厚道的將那半張面具同半透明假面也給了他,這樣這人隨同自己回京。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前後兩人的不同。
他倒是想的周到。
兩人騎馬很快出了城,直奔邊界方向,沿途也再沒有昌邑王部下的盤查,看樣子,他當真是信守承諾的放任他們回京。
不過。沿途何夢錦停下換乘的時候,還是听了許多百姓們對昨夜昌邑王府突遭竊賊一事的議論。
不過一天時間。這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昌邑,在第二日何夢錦到達昌邑邊界時候,仍舊能听到驛站里,打尖的人們爭相的討論。
「居然有人覬覦昌邑王的財產,這人也真是忒膽大!」
「哪里是一個人,你沒听從岐城過來的人說麼,是一群人,比山賊還凶猛
「我呸!山賊?拿著你的榆木腦袋好好想想,天下間還有這麼膽兒肥的山賊?」
「那官方都貼了告示懸賞,難道還有假的?」
「這樣欺騙三歲小孩子的話你也能信?不過這一回,昌邑王的臉面是丟盡了,不過你說怪不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只見官府貼懸賞,並未見其派兵搜查拿人?」
無意中听到了這些,何夢錦低頭喝茶,忍不住心頭輕笑,寶貝兒子在人家手上,昌邑老狐狸敢麼?
見馬也喂飽了,何夢錦付了銀子就要離開,身後那些討論聲里,有一聲嘆息卻飄入了她耳里。
「王爺生**斂財,咱們老百姓的賦稅本來就比尋常封地高出許多,此時損失了這麼大一筆財富,鐵定又是要從我們身上壓榨回去的!」
那話一出口,換的周圍許多聲飽含無奈的嘆息。
何夢錦听的心頭有些發酸,不過又隱隱有些欣喜。
這說明,李洛並不得民心,古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這樣一位貪得無厭狡詐無恥的人,是決計不會給天下人人稱頌莫不贊為神人的第一公子構成威脅。
何夢錦猶自出神,還是一旁的蕭冷提醒,她才反應過己呆站在馬前已經有一會兒了。
也才想起,自己這是又想起賀蘭玨了?
好像自從岐城分別,總是不經意就聯想到他,或者是因為這一段日子朝夕相處,猛然的一分別到底有些不習慣,何夢錦利落的上馬,揚鞭,將腦子里雜七雜八的紛紛擾擾全部拋到了身後。
再策馬前行了不到半日,就到了靖地與昌邑的交界,也即到了唐錚厚顏駐兵的地方。
遠遠,何夢錦就見著界碑另一邊,黑壓壓的帳篷,以及一眼望不到邊的統一著玄色兵服駐軍,還有那震耳欲聾的演練廝殺聲。
這氣勢,直看的人熱血沸騰。
何夢錦兩人剛策馬跨出了界碑一步,就被數十桿纓槍給圍了個嚴嚴實實。
抬手按耐住要出手的蕭冷,何夢錦笑著對為首的那人道︰「軍爺,勞煩您給靖王通報一聲,說是有故人到
為首的那人國字臉,皮膚 黑,長相並不出眾,不過才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那雙眼楮卻格外的犀利,直看到人的心尖上去。
他上下的打量了一番何夢錦,才操著一口濃厚的北地口音道︰「王爺說今日有兩位貴客來,若到了即刻引去他主帳
何夢錦淡淡一笑,心頭卻在誹謗,唐錚倒是挺會計算日子,也算到了她會來,只不過,既然唐錚有吩咐,那眼前這將領又為何不放行?
收到何夢錦疑問的目光,那人繼續道︰「可是王爺說了,來人是兩位男子,姑娘這一身裝扮,很明顯,與王爺所描述的貴客不相符合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全面,王爺吩咐了他,來人一人罩著半張銀質面具,另一人風姿出塵,如玉樹瓊花,一眼就能讓人瞧出與眾不同,現在的這兩人,後面那一人倒是同王爺描述的一樣,半張銀質面具,渾身冰冷的殺氣,但是這姑娘……
唐錚手下的十二衛之中排行第一的蘇旭忍不住抓抓頭皮,那一臉的印記倒也是與眾不同,但哪里跟風姿出塵玉樹瓊花打的著關系?而且,王爺說了是個少年,眼前這分明是個姑娘!
雖然他未明說,但是何夢錦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撲哧一笑道︰「軍爺,是與不是,將我們引見給王爺不就清楚了?而以你家王爺的身手,難道你還怕出什麼變故?」
聞言,蘇旭當即抬手揮退了屬下,一副料定你們也出不了什麼岔子的神色,引著何夢錦兩人往主帳中去。
尚未走近,大帳內傳出的陣陣笑語已經傳到了何夢錦耳里,而那些對話很是有趣,有趣到何夢錦禁不住停下了步子。
里面似乎在唱著一出戲。
「本宮身來金嬌玉貴,得盡父皇的寵愛,想要什麼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包括賀蘭玨
「你不過是一個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沒有了你父皇,你還有什麼?本宮有北齊大半的兵力,還有自己的護衛軍,還有這算盡天下的智謀,而你,憑什麼和本宮來爭?」
「我還有皇兄,還有大漢江山做依靠,你們區區北齊也敢犯我半分大漢的威嚴?」
「喲喲喲,當真是好大的口氣,金嬌玉貴的平陽公主,本宮說錯了,你不但是嬌縱的目中無人,而且還愚蠢
「你!」
「你什麼你?本宮是北齊的公主,未來的北齊女皇,按身份地位,你得跟本宮行跪拜之禮,不過鑒于你的愚蠢和無知,本宮就不同你計較了,至于夫君麼,你想都別想
……
談話還在繼續,而那引路的蘇旭見何夢錦含笑站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快點
何夢錦才加緊兩步,跟著他步子進了大帳。
剛一掀開簾子,除了鋪面而來的暖氣,濃郁的茶香之外,還有一道銳利的目光朝她射來。
先不去看那高坐在主位上看好戲的目光的主人,何夢錦見大帳中間,果然搭好了簡易的戲台,正中間,正有兩名戲子分別著了北齊,大漢公主的服飾,正在那里你看我不順眼我恨不得殺了你的較著勁。
而她倆身後,還站著兩人,一個妝容丑陋個字矮小的男子,還有一個身材高挑氣勢洶洶雙手叉腰的悍婦。
見此,何夢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同時,主座上,唐錚見著她這麼一副女子妝容,而且還是臉上似是被烙上了紅痕的印記,他亦是沒忍住,一口茶水險些不顧形象的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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