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28
時間輕盈的跨過門廊,在廊下風鈴一吟一嘆之間,雨住了,風停了。
司馬季度一個人在外間品著茶,听杜雲傾和唐照壁在內面斷斷續續的討論著約法三章。禮樂司有簫聲婉轉而來,直歇于前院,仿佛糾纏在那一叢盆花綠柳之中,真情繾綣,欲說還休。綠柳中似有那女子如花容顏溫柔的綻放,有白色的衣裙漸次娉婷。司馬季度呆呆听著,任指間熱氣游走,茶香氤氳,只覺得這院子里春意深深,時光靜好,此刻他只想守著這個小小的院子,直到地老天荒。
唐照壁走出來見司馬季度如痴如醉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司馬兄,魂靈到了幾重天?」
司馬季度轉過頭來,看著唐照壁身邊素衣淡衫的女子,只覺得自己好像上輩子就認識她似的,他望著她,眼神熱切且迷離,空靈而溫情。
杜雲傾乍一看到司馬季度的眼神,也似被燙到了一般,驚悚的轉過頭,臉頰不由自主的就紅了,等听到那悠揚的洞簫,就知道他一定是一個人听著听著進入了角色。于是故意粗聲說了一句︰「楊慧娘這簫吹的,真勾魂!」
司馬季度總算從簫聲中醒過來,整理了一下情緒問道︰「唐兄,事情辦完了沒有,可以走了嗎?」
「這麼快就走?這西院才剛屬于我,我怎能不好好的去看看,去規劃一下呢?」唐照壁正在興頭上,他兩似乎都忘了,他們原來買這院子的目的,倒是真像是要好好做番事業的模樣。
「那唐兄你留在這兒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走了說完也不和杜雲傾打招呼自顧自就出了院子。
唐照壁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這人今天怎麼了?好像不對勁啊。
司馬季度一個人走在雨後清新的街道上,心事重重,他為自己剛才偶爾的動情失態深深的自責,自己的妻正下落不明,自己怎麼就有心思坐著悠然听簫,怎麼就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媒婆的音容笑貌,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酷,自私,放縱,輕狂了?想到這些,他就羞愧不已,他就覺得自己太對不起尚未謀面的妻,對不起看重自己信任自己的岳父,對不起自己這二十幾年的修為。
他不能再往婚嫁坊跑了,不能再見那個小媒婆了,他告誡著自己。可是那個小媒婆真跟自己的新娘子無關嗎?他茫然的走在回府的路上,對尾隨著他的人也視而不見,懶得回顧。
正行走間,這時轉彎處拐出一個人,來到司馬季度跟前,施了一禮低聲說道︰「王爺,有人在跟蹤您
「我知道,讓他們跟吧!」司馬季度不在意的說道。接著又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回王爺的話,皇城那邊王府的赫總管到了,說是有要事請王爺先回府里商量一下,再看是否要回皇城一趟,所以遣小的出來找您那人恭敬的跟在後面回道。
「沒說究竟是皇上找我回去還是老太妃找我回去嗎?」司馬季度一邊走一邊問,他迫切的需要有些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盡管他知道自己這是多此一問。
果然,那人說道︰「赫總管沒說,只說讓找你回去,盡快回皇城
「知道了,你去引開那個跟蹤的人吧,別讓他發現了赫總管的行蹤。他應該只是跟著我,不知道赫總管的到來司馬季度一邊走,一邊說,望也沒望後面一眼。
「好的,小的這就去了說完,直愣愣的朝後面走去。
司馬季度看似朝別的地走去,三拐兩拐幾個起落卻又出現在了回家的路上。
府上,年若三十四五的赫總管正在院子里心事重重的看著那些假山流水,亭台花木時,就見司馬季度大步而來,赫總管忙趕上幾步,施了一禮,然後垂首立在旁邊。
司馬季度季度體貼的說道︰「赫叔不必多禮,你剛回來就好好歇著,喝口熱茶,怎麼又放心不下什麼了?府里這邊沒什麼大事,就是恬淡。還是說說皇城那邊的事吧
「其實,還是那些事兒,內面傳來消息,朝中兩派勢力明爭暗斗從來就沒消停過,以太尉為首的北府勢力他們擴充自己手中的兵權,誅滅異己,意圖把持朝政,而以謝將軍為首的皇戚士族們,也在擁兵對立,虎視眈眈頓了頓,他看了看左右,又踏前一步,低聲說道︰「安帝閑散懦弱,不理朝政,他們欲將王爺推舉出去,繼承大統
司馬季度蹙了蹙眉︰「這些人沒腦子嗎?如果武陵王府要出來承繼大統,以我父王當時在朝中的威信和勢力,何必又要扶持安帝復位,早就自己坐上去了。我還用現在再接受他們的推舉嗎?」
司馬季度在院中緊走了幾步又說道︰「他們推舉我出來,不是為著社稷著想,也不是為著天下黎民著想,他們只是打著自己的那點小算盤,如今安帝鮮問朝政,什麼都放任權臣去做,。這些皇親士族們為維護自己的領地,自己的特權,自己的那點割據勢力,于是便想找個能給他們出頭的
「可他們為什麼不找其它的皇親國親或者干脆的就扶植好安帝?」赫主管似詢問,也似自問。
這赫管事是王府的老人了,從十三四歲就跟著老王爺司馬遵歷經坎坷,學的一身好武功,也練就了一套人情世故,雖說只是王府家臣,但很多事老王爺都倚重他,王府在外面的暗線大多數也是他在領導。連小王爺司馬季度也要尊他一聲「叔」。只是在這個問題上他還是有點看不明白。畢竟與安帝血統最近的不是武陵王府,扶持武陵王府名不正言不順。
司馬季度冷笑道︰「其它皇親國戚,有幾個扶持得上來的,要麼品德不能服眾,要麼勢力不如武陵王府,撇開其它不說,單是武陵王府背後還站著一個能征善戰,手握重兵的劉毅將軍,就足夠與太尉抗衡,足夠他們打王府的主意了,為保萬無一失,他們是寄希望于武陵王府靠武力上位,改天換地呢
經小王爺一番話,赫總管也是豁然開朗,看來,這些人是妄圖把武陵王府推向風口浪尖為他們謀權逐利了,如今似乎是箭在弦上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赫管家看著和老王爺一樣有主見的小王爺問道。
「這一步邁出去,就是冰火兩重天,要麼就是威儀天下的第一人,要麼就是萬劫不復,走向深淵。他們誰都不是善茬
司馬季度在院中踱來踱去,思考著對策,赫主管在旁邊也不催不問,靜靜的等著小王爺拿主意。
過了片刻,司馬季度抬頭問道︰「老太妃最近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外人去打攪她老人家?」
「回王爺的話,老太妃精神矍鑠,身體康健,只是那幾位將軍夫人或小娘子們總時不時去拜望王太妃,比當初小王爺您在府上的時候勤多了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王太妃唯一不太好的是嘴上總在念叨王妃的意外
司馬季度立即抬起臉問道︰「她怎麼說?」
「回王爺的話,王太妃說,當初她雖不看好這門親事,可沒想到這王妃這麼命薄,也不知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她這心里不安自責著呢,不知是不是她這般不喜她而害了她。還是這王妃根本就沒想嫁進王府赫主管不帶感情的復述著老太妃的話。
司馬季度笑了笑,又想到杜雲傾,這女人,不管是老的也好,小的也好,都是那麼感情用事,不可理解,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他收了笑容,隨即又問道︰「赫叔,彩繡衣坊的帳一直都是你在負責嗎?」
「回王爺的話,以前都是余管事在負責,去年底才交到我手上,因為是王太妃名下的產業,想到不太大,也沒正經管過
「那衣坊的綠總管是什麼時候開始管事的,余管事現在又在哪里?」
赫總管不明白今天這小王爺是怎麼忽然問起了這些小事,平日里,他這些事可是從沒放心上過。
思索了一下,他還是認真的答道︰「這綠總管的前任是曹大娘子,一直單身未婚,這綠娘子是她的弟子,王爺故去的前兩年就在衣坊跟著學管事了,四年前,曹大娘子離任,綠娘子才正式接手的。至于這余管事,去年年底就請辭回老家了
「這些事情怎麼就都這麼巧呢?」司馬季度自言自語的說道。
赫總管疑惑的看著他,不知道這小王爺究竟是說的哪些事。
等了一會,司馬季度又發話了︰「赫叔,余管事老家是哪里,你派人去查查,看余管事是否真回家了,如果回家了,設法帶到我跟前來,我有話要問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另外,你還要幫我做好三件事,一,派到江州去找劉毅將軍的人回了王府馬上向我稟報得到情報。二,嚴密監視齊越王在朝中的一言一行及動向。三,回皇城後將老太妃接到沐風城,就說這里的下人打理不好她的指甲花,讓她自己來教教。我出去幾天,老太妃到這里說不定我已經回來了,如果沒回,你就看著安頓下吧!」
「王爺不回皇城嗎?」赫總管追問道。
「這個時刻我更不能回,那些個皇親士族比北府勢力更讓人不齒,北府勢力好歹也壓制了一些大量兼並土地的大地主,而他們永遠只看得到腳尖,看得到自己,我必須斷了他們的念想,給他們釜底抽薪,我就不回了司馬季度果斷的說道。
「是,王爺,我這就啟程回皇城,您交代我的事我會辦好的說完轉身就要出門。
「注意身後的尾巴!」司馬季度趕著囑咐了一句。
望著赫主管的背影,他面容冷峻的靜靜的佇立在那里,只覺得千頭萬緒全都糾纏到了這個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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