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都沒放在心上你何必在意?」竺紫琴仍是淡淡道,「原本半個月之前,我十五歲生日會再跟那個人見上第四面的,如今永遠都只有三面之晤了
「原來竺大人出事的時候正是你生日?」
竺紫琴放了杯盞緩緩起身,「我只想告訴你,外人都道我爹一向剛直不阿秉公執法,可他什麼稟xing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不像他太正常了,還有,庵里的生活雖清淨,倒也不是你想象的成天青燈古佛,總凡我所想要的,那個人均會設法收羅,再遣人送到庵里來,故若以為我不諳世事無知蒙昧,那是你的偏見了
偏見?難道真的僅是偏見這麼簡單?鳳墨沉吟了一會兒,決計放棄辯解,追蹤緝拿盜匪數年,他自以為已是心冷如鐵,絕不會為命犯的花言巧語所打動,這番听及竺紫琴談及過往,卻不知怎地心緒突然就變得低落和沉重起來。
「抱歉,唐突之處並非存心!」鳳墨跟著起身,一臉歉然,「賞金獵人做得久了,習慣性的會對某些非正常不合理的情況追根究底,你當我偏見也罷招人煩也罷,興許下一次有些事我還是會忍不住相問
「鳳大人盡管開口竺紫琴凝視著鳳墨,「不過別再道歉了,我會很不習慣,何況你我立場不同,彼此互不信任亦是常情,心懷歉念于你于我都是無謂的麻煩,不是嗎?」
「你理解就行鳳墨轉身,「我得下去盯著點兒了,你一起來嗎?」
「甚好竺紫琴一面整理發髻和衣衫,一面趨步跟上,「鳳大人打算怎麼做?」
「你不是叫我移花接木嗎,還問?」鳳墨停下腳步。
「我不確定他會不會也在葉鎮歇宿過夜
「放心,沈榭訂房的時候,我瞧見店小二的錄簿上,六間上房只有我們入住進來,而以那位華車公子的行事作風,他總不堪放著上房不住住下房吧?」鳳墨自信地答道,「便是萬一他改了主意,要在葉鎮住下,我也會有備用法子引走咱們的朋友的,你盡管只把心放在肚里,瞧我的好吧
竺紫琴笑了,走上前替鳳墨開了房門,「大哥先請!」
鳳墨略微愣怔,隨即沖竺紫琴點了點頭,他知道竺紫琴突然改口,乃為故意混淆視听,自然他也就默認了這兄長和小弟的關系。
下得樓來,鳳墨招呼店小二給他們隨意備點吃的,計劃有變,鳳墨原先準備和竺紫琴四處逛逛,借機把追蹤他們的人引到偏僻處解決的打算,此刻也就沒必要了。
「我與小弟在外面街上走走,馬上回來!」鳳墨又吩咐了店小二一句,這方與竺紫琴同出了客棧,客棧位于鬧市中,是故沿街的攤點賣什麼的都有,往來的行人也甚是熙攘。
竺紫琴像是被那些攤點上琳瑯滿目的貨品所吸引,沒走幾步便甩開鳳墨自顧自地尋覓了下去,鳳墨起先還寸步不離地緊跟著她,然當他看到一處賣飾物的店家時,竟不由自主停步于攤前。
等他回頭再尋竺紫琴的身影,人流往來,卻偏偏不見了竺紫琴,他不由心頭一驚。
死丫頭片子,她會趁機逃跑嗎?怎麼可能呢,她人生地不熟的,離開他會有多危險她應該掂量得出利弊啊,鳳墨邊惶急地加快步伐邊盡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亂想。
「大哥!」忽然傳來的聲音令鳳墨懸著的心登時落地,他看著她微笑地走近,不免冷了臉低聲斥責道,「你干什麼去了,不知道我們的舉動可能在別人的關注下嗎?」
事實上,剛剛尋找竺紫琴的時候,鳳墨就已經在人群中瞥見一個男人陰鷙的眼神,不過,他假裝忽略了過去。
「隨便看看不行嗎,咱們回吧,我餓了,大哥!」竺紫琴一副受委屈的模樣,不知底細的還真會誤以為她是個被兄長嚴格管束的受氣包式的小弟。
「別演過了!」鳳墨悻悻道,「對方跟你一樣了解我的底細,清楚我既沒有什麼兄弟也沒有什麼朋友,趁著他們的懷疑更深之前,我們得趕緊把麻煩解決掉
竺紫琴眨了眨眼,算是認同,兩人回到客棧,在堂中找了張桌子坐下,店小二忙給他們端來了幾碟小菜和一盤饅頭。
竺紫琴抓起一只饅頭,剛塞入口中,隨即目光便落在門口處,一位身著雲錦掐銀線藻紋月青色闊袖袍的年輕男子出現在櫃台邊,向店小二問了幾句什麼,便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來了!」竺紫琴垂下眼簾,含混地咕嚕一句,舉筷夾菜。
黑楠木大廂馬車經過時,她盡管沒看清車廂里坐著的那個男子的容貌,可那人頭上戴著一頂五分紫葉白玉冠她卻是不會看錯,所以當她又見到玉冠,一眼即認出了對方。
「慢慢吃,不急!」背對門口而坐的鳳墨伸手在竺紫琴腕間輕輕拍了拍,示意竺紫琴沉住氣。
竺紫琴沒理他,事實上她非但沒有絲毫的緊張,反在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審度走來的男子。
此人約莫二十歲上下,身長七尺有余,膚白面淨眉闊目深,要不是下眼瞼處隱約有些黑青之色,整個人還算儀容堂堂,當然,那隱約的青黑亦不能掩蓋住男子滿臉的精明與傲慢之態,再見他衣著講究且不過分張揚,雖經路途奔波一雙軟底暗花青緞靴如同新制般未染半分塵土,竺紫琴便知道此人定屬于心思細密年紀輕輕就志得意滿之徒。
男子經過他們,目不斜視就徑直往後堂去了,放佛根本沒注意到堂中還有這麼兩個在吃飯的人,客棧的後堂連通後院,鳳墨的猜測沒錯,男子僅是暫時在葉鎮逗留,即刻便欲啟程。
鳳墨神情悠閑,也取了一只饅頭掰了一小塊填入口中,跟著又是一小塊,竺紫琴目睹著他的動作,眉梢不屑地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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