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他在此,不全然因為他是個啞巴,而是先生……」
「先生怎麼啦?噢,你是怕勾先生身邊無人照顧?」
「不,當初為了治好沈椴,先生用了好些法子,你也知道任何法子只有去嘗試,才能知道有沒有效果,有沒有副作用……」
竺紫琴不禁微微蹙眉,「副作用?」
「有一些藥物給沈椴的身體造成了損害,至今尚未清除余毒,所以他必須留在山里繼續治療,我和先生都沒敢告訴沈椴,怕他心里難過,只說是因為他的啞癥,出去後太多不便
「我懂了!」竺紫琴嘆道,「放心,我也不會說的,等我的腿好些了,可以讓沈椴帶我去看看你們怎麼喂纓絡鳥嗎?」
「沒問題!」鳳墨笑道,「總覺得這孩子挺喜歡你的,你有求于他,他還不得做夢都笑醒了
「孩子……」竺紫琴撇著唇角道,「你不是說過他和我一樣大,都是十五嗎?沈榭比他大兩歲?」
「呃……」鳳墨瞬間紅了耳根,「是,沒錯,是……是他由于用藥的關系老不長個兒,我就老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其實,其實……」
「別解釋了竺紫琴淡淡道,「他十四你二十一,叫他孩子不過是你喜歡充大罷了,也錯不到哪兒去,反正我怎麼看也不像個孩子,你不用多心,我就是有點驚訝你對他的親密,其實我也覺得他挺可愛的,怎麼兩兄弟相差四歲性格差異這麼大呢?還有,他跟沈榭的相處,怎麼我會覺得沒跟你在一起時親近呢?」
「是嗎?」鳳墨不以為然,「那是表面現象吧,沈榭很早就跟著我了,隨我東奔西走的時候也多,自然要老成世故些,即使他真的很疼這個弟弟,也不會表現出來的,至于沈椴,他天性就是如此,誰對他好,他喜歡誰,根本不會刻意隱瞞
「嗯,經你這麼一說,沒準兒讓沈椴留在山里對他是件好事呢竺紫琴從石凳上撐起,「我累了,想回屋了,鳳大人請自便吧
「怎麼啦,這是……」鳳墨疑惑地看著竺紫琴,前一刻竺紫琴還是挺開心的樣子,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發現她的眸中掠過了一片陰影。
竺紫琴沒答他,徑自一瘸一瘸地往木樓方向走去。
「喂,為什麼把他留在山里是件好事兒啊,你自己待在深山老廟里還沒待夠嗎?」鳳墨很不甘心地追問道。
竺紫琴停下,轉臉望定鳳墨,「世道險惡,人心叵測,鳳大人!若是你們沒來找我的麻煩,沒準兒我還真打算在深山老廟里繼續待下去呢
「嘁每次都是!」鳳墨沖著竺紫琴的背影小聲嘀咕道,「每次都要往我頭上賴完了事,沒準兒?沒準兒你是哪個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
又過三日,鳳墨和沈椴一同帶回了纓絡鳥的消息,「花薦已順利到了平梁府,你這下放心了吧,等我們去時他應該就能查探到一些消息了
竺紫琴看著自己剛換過藥的傷腿,「沒有什麼具體的信兒嗎?你們的纓絡鳥不能傳書?」
「能是能,但花薦剛到平梁,應該也沒什麼重要消息非得寫書信吧,何況字條上能寫的字兒還不如纓絡鳥帶的口信多呢鳳墨知道竺紫琴是不信自己,但他說的也是實情,除了他並沒有讓花薦開始查消息這一點之外。
竺紫琴抬眼看著沈椴,「我只擔心溝通不便而已,花薦是你教會他的嗎?」
沈椴連連擺手,拉了鳳墨讓他解釋,鳳墨道,「我從沒帶花薦來過書院,花薦會的都是沈榭教的
竺紫琴隨即明白過來,一定是沈椴教了他哥,他哥又教了花薦,如果是這樣,就更證明一件事,鳳墨雖不常來書院,可跟書院的聯系還是很密切的。
也就是說鳳墨同勾玉展的關系果然非同一般。
竺紫琴泛起笑容,對沈椴道,「這些天勞煩你總從先生的書閣替我帶些書來打發時間,如今我的腿傷已大有好轉,等明兒你就帶我一起去喂鳥好嗎,就咱們去,不告訴那個顧幸!」
鳳墨噗笑出聲,「顧幸啊,兜了好幾天一無所獲,沮喪至極,今兒干脆在屋里蒙頭大睡去了
「我覺得你不妨先將他安頓回鳳府竺紫琴忽然收了笑容道,「反正平梁那邊有花薦,你身邊有沈榭,如果鳳大人不介意的話,可否借清蘭清蘿中的一人與我相伴,這樣在外對你我都方便
鳳墨愣了一下道,「本來你身邊也是該有個丫頭,臨時找終究比不得自己人用著省心,可為何要打發顧幸走,就算你準備去平梁,多一個人手不是更好嗎,要是你擔心鳳府沒人管理,你放心……」
「我知道你還有其他打雜的下人,我打發顧幸走也不是因為信不過他,而是人太多的話反容易招人注目,人手在精不在多
「你的意思是暫時用不上他?」
竺紫琴沒有回答,沒有回答相當于默認。
「好吧……」鳳墨遲疑道,「如果你決定了我去跟他談吧,只是清蘭、清蘿,有些事我還是必須要讓你知道一下……」
說著鳳墨對沈椴施了個眼色,沈椴立刻識趣地告退離去,鳳墨等到沈椴將房門關上,又听得沈椴下樓的聲音才在竺紫琴旁側坐了。
「干嘛!」竺紫琴趕緊將傷腿放下,拉好了裙擺,避開了一些道,「這屋子說話又沒外人听得見,你,你還是坐那邊罷
她的眼神自然是指桌子對面,哪料鳳墨毫不在乎道,「我就喜歡離得近,說話方便,你緊張什麼,從第一天見面你就非死活跟我摟摟抱抱的,現在離近點兒都不行了?要避諱你早干嘛去了?」
「拜托,我那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不也為了活命忍下了嗎,可好歹你未娶我未嫁,是不是也得適當的顧忌一點兒?」
「我很顧忌了,竺姑娘,像別人有你這麼煩,我早將她用縛臂索捆成了粽子再來說話!」
自竺紫琴提出要清蘭清蘿來身邊後,鳳墨不知怎地,心里便有了一層極為不舒服的隔膜,盡管他明白竺紫琴是為了下一步行動考慮,卻總覺得竺紫琴是有意要和他保持距離,現在坐得近些竺紫琴的反應,更加深了他的懷疑,心下五味雜陳,口舌中便自是帶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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