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再一次沉默片刻,最後道,「丫頭,能借一步說話嗎?」
「沒必要吧,周老爺!」鳳墨阻止道,「周老爺想找的人是在下,與我小妹何關?小妹她不懂什麼案子,周老爺便是找她商量也無濟于事
周奉不理,仍是看定竺紫琴,「老朽半截入土,丫頭連同老朽說幾句話的膽量都沒有嗎?」
竺紫琴想了想,「好吧,客隨主便!」
「過來,扶老朽出去,咱們另找個地方說話!」周奉這次幾乎是不由分說的口吻。
「紫琴!」鳳墨跳起來,周奉對他的無視,以及隨意地使喚竺紫琴讓他的怒氣再度上升,他不能讓竺紫琴跟著老家伙走,不能讓竺紫琴離開他的視線。
「沒事兒的,哥!」竺紫琴做了個讓他稍安勿躁的手勢,「哥你慢慢喝會兒子茶,小妹去去就回
竺紫琴淡然自若走到周奉跟前,攙扶起了對方,且一手有意無意搭到了對方的腕脈上,「周老爺子,請吧?」
周奉與竺紫琴向著院子的更深處走去,于媽尾隨在後,亦步亦趨,來到一排廂房前,于媽替二人開了其中一扇的門,這屋子本就亮有燈盞,所以竺紫琴一進屋內便看清了屋里的陳設。
陳設看著像是書房,但除了靠牆的一排書架外,屋中間還隔了幾道置物架,架子上的物品不是金銀珠寶不是古董玉器,而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各式各樣的撥浪鼓、風箏、小巧的燈籠以及泥人、皮影人等等之類,陳滿了架子,轉過置物架,才見一方很大的書案,書案旁邊還擺了茶幾與兩把椅子。
「丫頭,隨意坐吧!」周奉甩開竺紫琴,徑直轉到書案後坐下,只拿眼神盯著竺紫琴的一舉一動。
竺紫琴望著茶幾旁的椅子,不禁蹙起了眉頭,並對周奉的話似充耳未聞,僅站在原地不肯挪步。
「周老爺有什麼話盡管說吧,紫琴在此洗耳恭听便是!」竺紫琴的語氣雖平淡,卻比之先前多了幾分戒備。
周奉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于媽上前來,繞著竺紫琴轉了兩圈,在她的左側站下後,向竺紫琴略略施禮道,「姑娘可否挽起袖子,讓我看一眼臂彎?」
竺紫琴側了臉,冷然道,「憑什麼,姑娘我不願意又如何?」
「那我只好求姑娘準許了!」于媽面無表情,再向竺紫琴施了一禮,跟著朝竺紫琴又貼近了些,「姑娘饒是xing子倔,也得做出選擇,究竟臉面還是比脾氣重要的,請姑娘不要迫我對姑娘做出無禮之舉,令雙方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笑話!」竺紫琴並不避開于媽,反冷眼瞥著她道,「你已經夠無禮無狀了,倒說是被迫?別以為你會點粗淺功夫就能制住我,你先看清楚局面再說!」
于媽低頭,只見竺紫琴抬起了左腕,微微敞開的袖管中有一道寒光閃閃的袖箭正對著她的眉心,而竺紫琴的另一手正靠在左腕下,估計很可能就是發射袖箭的機關處,于媽當即愣住,出手也不是,退開也不是,她慢慢斜了眼,求助般地看向周奉。
「好了,于媽開個玩笑,丫頭你不會當真了吧?」周奉輕描淡寫道,他的神情比于媽泰然鎮定多了。
「是啊是啊,跟姑娘逗著玩的呢!姑娘別介意!」于媽趕緊就坡下驢,從竺紫琴身邊退開。
竺紫琴含笑著沖周奉點點頭,「開玩笑嗎?我也是!」
放下袖腕,竺紫琴繼續道,「老爺子其實用不著喊于媽查看我,我不是老爺子要找的人,身上也不會有老爺子希望找到的痕跡
「你怎麼知道老朽要查看的是什麼?」周奉依舊淡然且鎮定。
「老爺子的書房里擺滿了小孩子的玩具,紫琴看了看,有少部分是舊物,盡管保存得已很好了,可依然能看出年頭不短,另外的大部分新舊程度不同,應該是逐年買來放在架子上的,由此可見老爺子是在睹物思人,所思之人當年一定是個幼童,加上老爺子先前想請我大哥查案,就不難判斷出兩者間的聯系了,老爺子
所謂的案子,其實是尋人,尋找一個和我差不多般年紀的姑娘,對嗎?」
周奉苦笑,「說對了一半,老朽要尋人,更要查人,可惜……」
身子一轉,周奉指著茶幾旁的座椅道,「從前老朽忙著生意,經常至深夜也不曾休歇,更沒有多少余暇陪妙兒,但妙兒是個懂事的孩子,老朽不能陪她,她就來陪老朽,這是她最喜歡待的位置,因為是在老朽的身邊,隨時隨地她都能看得到老朽,老朽也能看到她,怕打擾老朽,她就在茶幾旁安安靜靜地玩她喜歡的玩具,一直到累了倦了縮在座椅上睡著了,便是如此,老朽還由于太專注于賬目,時時忽略了她,讓她就那麼孤單地睡到大半夜……」
周奉的聲音越說越低,不知是心懷歉疚,還是陷入了恍惚的回憶中,停了片刻,他幽幽長嘆一聲,才接著道,「所以多年來,這對舊了的座椅,老朽一直都舍不得換,總想著也許有一日,妙兒能像從前一樣,坐在上面,玩得興高采烈,開心地沖著老朽笑
興高采烈?開心?竺紫琴冷冷地注視著周奉,沉默不語,她放佛看見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百無聊賴地望著她只顧忙碌的爹,多希望她爹能放下賬本,走過來說願意陪她一起玩兒,或者抱起她給她講個故事,然她的爹頭也不抬,一直忙一直忙,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在孩子最需要疼愛最渴望溫暖懷抱的時候,有多少爹心里只裝著他們所謂的生意所謂的大事,疏忽、冷落,直至失去才追悔莫及?如周奉這樣的爹,竺紫琴心想,實在不值得一絲一毫的同情,甚至她還會覺得有點幸災樂禍!
「你,不是老朽要找的人?」周奉突然轉臉,一字一頓地問向竺紫琴。
「不是!」竺紫琴答得非常干脆。
「那你為什麼不肯來坐?」周奉的目光再次變得犀利,好像要洞穿竺紫琴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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