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殿內殿,御清殿一角。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轟!
滾燙的熱浪爆炸開來,幾位執事長老橫飛而出,更有太上長老在側,面色復雜地看著殿內狂化的青年。
「別攔著我,讓我出去!」
五指劃過腥紅火光,神火焚盡萬物。齊木上身衣衫粉碎,露出縴瘦卻力道十足的軀體,他怒視四方,凌亂長發下,雙目漸漸變得血紅。
長老們面面相覷,尊上下令要看好他,這里不少人認識這個青年。數人齊上想要制住他,竟然被掀翻出去,無比狼狽。
「小木快停下來,別沖動。」
齊木什麼也听不進去,體內血液沸騰,如萬蠱噬心般,疼得渾身麻木。
眼前全是漫天血紅,所有相熟的不熟的人群全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腥紅,像極了鋪天蓋地的血妖藤散著濃烈的腥臭。
滔天殺念涌上心頭,恐怖氣勢越體而出,眼前的青年身形詭異莫測,一個閃身劃過極為刁鑽的弧度,一人被擰著肩胛擒住要害動彈不得。
齊木並指如刀,腥紅火舌凝聚血刃自手指延伸而出,朝著那人頭顱,凌厲揮刀而過。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太上長老有心放水,原以為不會出亂,此刻目瞪口呆,想救也晚了。
幾乎是在齊木下殺手的剎那,太上長老動了,玄奧道韻流淌,殺伐直指齊木後腦,想要擊暈他。
預料中的血光並未出現,一只手憑空出現,扣住那只神火覆蓋的手臂,堪堪阻止了火刃刺入頭顱。
偌大的殿堂滾燙熱浪幡然凝滯,寒氣逼來。
淵落盯著他泛血的雙眸一眼,驀然瞳孔微縮,手下用力,捏著的手腕不自然扭曲,竟是連人帶袍狠狠摔了出去。
一聲淒厲慘叫,齊木像斷線了般砸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冷汗落了下來,握住手腕,疼得渾身顫抖。
他掙扎著站了起來,意識因疼痛而稍稍清醒,眸光泛著妖異的血色。
諸位長老臉色大變,齊刷刷跪了一地︰「屬下叩見尊上。」
淵落氣息冷得讓人渾身發毛,掃視一周,底下趴了一地。
太上長老眼精,讓眾人退下。齊木下意識就要往外走。
「你鬧夠了沒有!」
淵落禁錮空間,擋住了他。
齊木恢復些許神智,按住顫抖的右手與他對視,嗓音清晰了不少︰「我要殺了鳳顏。暮鈺死了,我要鳳顏給他陪葬,為什麼不可以!」
淵落冷冷地斜過一眼︰「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鬼樣子。」
瞧著那雙眼里露骨的嫌惡,齊木愣了下。他膝下一軟差點沒站穩,只覺渾身疼得麻木,斷手折得不像自己的。
骨髓中蠱蟲復蘇,肆無忌憚吞噬血骨,錐心般的疼痛讓他臉色慘白,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尊上,是不是就算魔族要殺我,就算是他們把我害成這副德行,就算有力氣還手,我也只能忍著。」齊木緩緩吐出一口氣,克制住顫音,努力讓語氣顯得平和些。
淵落皺眉︰「過來。」
「您知道我這身體里有什麼嗎,疼得想殺人!這是誰害的,您不問緣由就要我忍氣吞聲,折斷這只手,以為我不疼嗎!」
渾身顫抖,嗓音甚至帶著些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恨意,齊木渾身真元暴漲,轉身就走。
「你敢走出這道門,就永遠別想再入內殿一步!」
冰冷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沒有半分魂力威壓,卻像座大山堪堪壓在齊木頭頂,頓時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齊木停了下來,折斷的右手手指輕顫了下。
他頓了半晌,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齊木終究是沒堅持住,身體晃悠了下,一頭倒下。他扶著門,頭抵在上面,豆大的汗珠順著白皙的脖頸流到光潔的胸膛,再向下,白色的褻褲潤濕了一整圈。
淵落走上前,道︰「不走了?」
「不走了。」齊木喘氣。
冰涼的手撫上光著的背脊,引得青年不自主戰栗了下。
「很疼?」
「嗯。」齊木閉上眼,嗓音帶著一絲哭腔,「很疼。」
「想不這麼難受,你求本尊。」
難捱的痛楚逐步加劇,渾身汗珠滴落,整個人像從水里撈起來一般,抖個不停。齊木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求你!」
齊木收緊了手掌,真沒骨氣!
附在背上的手掌發出刺眼金芒,蕩出環形印記,勾勒的紋路極盡繁瑣肉眼難見。
「痛楚不能消除卻可轉移,你不任性,日後便不必受此苦痛。」
淵落劃開手背,鮮血流出,血光大振,金印染上赤紅,引入背脊中。剎那間狂化啃噬的蠱蟲停止蠕動,靈魂撕裂般的痛楚瞬間消失無蹤。
齊木身體像虛月兌了般,順著大門滑下。劃過五道深入溝壑的指甲痕,染血猙獰。他眸光渙散,差點忘了自己方才說的話,隱約听到痛覺轉移,他甚至還在想著無意義的話,神情自嘲。
「轉移到了哪兒?」
「天道。」
齊木無力地裂開嘴︰「天道真可憐。」
淵落身體僵硬了下,轉過身,一把將齊木拎起來。身形一閃,兩人出現在一處靈洞內。撲通一聲,一人被扔進靈譚之中。
水花蕩起,水深剛好沒過腰際。靈霧氤氳,齊木舒服地吐出一口氣,背靠著岸邊,手探入水下,扯下褻褲,扔上岸。慵懶地眯起眼上望。
「尊上,要一起嗎?」
這個姿勢很是勾人,就像先前青年頭磕著門,渾身被汗水浸透,喘息的模樣,同樣誘惑人心。
「不必。」
淵落眸光暗了些。
他抿著唇,透過朦朧霧靄,玄黑面具下半張臉似乎白了許多,還沒等齊木看清,前者轉過身去,毫無半分僵硬甚至算得上悠閑地、走到不遠處的巨石邊,靠著閉上了眼。
「洗干淨了,一同去火域禁地。」
嗓音很冷,一如往昔,沒有半分差異。齊木移開視線,他先前還懷疑尊上是把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看來是多慮了。
齊木這一泡,便是七日。他昏睡過去,整整七日後才醒了過來。
又等了四日,兩人到了火域禁地。
熟悉的方位,正是去往石人師父所在的路,他走過千百次,就算閉著眼也能輕車熟路找到地方。眼前的景物到了火域邊沿,便與記憶中差了千萬里。
那是一片巨大的火焰地域,滾燙的岩漿流淌在赤紅的土地之上,騰騰烈焰卷起颶風,將巨大的森白骸骨燒成灰燼。極高溫度下就連空氣也被扭曲。
「這里……這里該有一處桃源隱空間。」
淵落皺眉,肯定道︰「從沒有過。」
怎麼可能沒有,我師父就在里面!齊木驚詫,進入桃源的古令被他握在手里,指骨根根分明。
「肯定有的。」只是師父走了,隱空間也一同隱匿了。
「我在那地方修煉,尊上您當真不知?」
「不可能。自石人軀從天而降,方圓百里內盡是火域,但凡生靈有去無回。從十多年前起,你就經常來此地,本尊倒還奇怪,當年你是怎麼出入自如的。」
兩人走在赤紅土地之上,如履平地。齊木一听,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腦中千萬種念頭糾繞纏雜,理不清頭緒。
這是在內殿,尊上眼皮底下,就連尊上也毫不知情,避開天機瞞天過海堪稱逆天。齊木盯著尊上蹙緊的眉頭,腦中一個極為荒誕的想法橫空而過。
石人師父真的存在過嗎?
一尊兩米多高的石人軀屹立在火山中段,周圍空間扭曲得厲害,極難看清。
淵落破開虛空,拉著齊木出現到古石前。
「這便是石人軀,早已沒了神性,按理說應該沒有石人傳承了才對,你能得到也算匪夷所思。」
整尊石人沒了神性,滿是歲月痕跡,粗糙至極,每一處都極為陌生,齊木敢確定自己從未見過。
齊木搖頭︰「沒來過這里,這火域倒是很適合我,可以在這里閉關修煉神火決。」
他松了口氣,普天之下奇異多得是,尊上哪能面面俱到。
石人師父定然是存在的,神性的玉石肌理光滑潔淨,氣質月兌俗,時而清醒時而迷茫,卻對徒兒好到極點,且很有耐心……
淵落面色沉了下來,一把拉住齊木的胳膊︰「你再仔細看看,真沒來過?」
「沒有就是沒有,我沒必要說假……」齊木隨意往下一掃,視線卻再也移不開了。
他定定地看著石人軀下方,被石塊擋住露出一塊黑晶邊角。身體不受控制地蹲下,撥開上方的碎石塊,露出一塊厚重的方形黑晶,表面光潔平整,有橫豎細長白晶交錯瓖嵌在整塊黑晶之上。
正是一個黑靈石棋盤。
黑靈石極其珍貴,繁復華美的紋路遍及四方,四角神龍瓖嵌,龍須蜿蜒,栩栩如生。每一條紋路都是齊木精心打磨刻畫而成,比起精致的神龍略顯粗糙,卻真真廢了不少心思。
赤紅和晶藍的神晶玉石打磨得晶瑩透亮,靜靜地躺在石碗中,其上落滿了灰塵。
齊木雙手抑制不住顫抖,這是他親手做了送給石人師父的禮物,其上每一道弧線都熟悉萬分。問題是師父說了好好珍惜,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驀然一頓,齊木蹲下來,刨開石堆,劃破晶石地面,撥開泥土,看到一物,拿在手中細看。
恍若晴天霹靂般,整個人僵在原地。
一個古老的卷軸,有仙魔古字于其上,古樸滄桑之意,入手冰涼。
正是當年從小空間帶回後,被石人師父拿去的那個。
除此之外,但凡自己帶入桃源的東西,事無巨細,全在這里。
淵落似乎明白了,不知為何他眸光幽暗了許多,兀自望向齊木久久不語。半晌,模了模他的頭。
「古老傳承法很是神秘,逆天到甚至能溝通天地構建須彌空間,以身傳道。你得到的東西應該是以往得傳承之人留下的,這是你留下之物,不該帶走。」
齊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他頭暈目眩,扶著石人的腿,跪在它面前。緩慢而莊嚴地將卷軸棋盤埋進石人腳下。
淵落皺眉︰「五行輪回,因果緣由。想得到什麼,就得付出更多的代價作為交換。這不該是現在的你能領悟的道則,似乎是冥冥中有什麼在催促著你迅速成長。」
齊木垂頭,一動不動。
淵落面色冷得可怕,傾身拽住齊木手臂,一把將他拉了起來,頭也不回往外走。
「修煉本該循序漸進,提前體悟因果,等同于斬斷至高道果,至尊劫下必成劫灰。本尊大意了,不用拜他,石人有古怪,日後這地方不準再來!」
齊木眸光平靜,已然入了道境。周圍赤紅的火土迅速變為黑褐色,有碧綠的女敕芽冒出地面,迅速拔高……
因果循環,相生相克;萬物復蘇,死生相輔相成。
這可是羽化境才能領悟的神則,提前感悟重則身死道消,無論如何,走到這一步,欺天而上,以尋常修煉法此生無緣羽化境,更不提至尊。
淵落面目陰沉得嚇人, 嚓一聲卸掉了齊木的肩胛骨,後者毫無知覺,他自己臉色倒是白了一些。淵落結印于手,引動天地震蕩,刺眼白光下,浩浩蕩蕩秩序神鏈驚天而過,狠狠劈在石人軀體之上。
轟!
神鏈斬斷石軀,兩米來高的巨石頃刻粉碎。
齊木身體一顫,從悟境中蘇醒。尊上那番話讓他背脊冰涼,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道法在識海中自發演化,迅速升華。
驚醒之下還有些後怕。
「尊上,毀了石人軀也是為我好?」
「你記住,本尊若是要你死,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這世上多得是人不可相信,本尊除外。」淵落掠出火域範圍,眸光極為冰冷。
漫天砂石迷散人眼,齊木迅速轉過頭,埋進冰冷的懷抱中,眼里格外冷靜。
他收緊了摟住脖頸的手,貪婪地呼吸著熟悉的幽香,喃喃低語。
「……只有你了。」
「你說什麼?」
齊木緩緩閉上了眼︰「沒什麼。」
我只有你了,該不該把你……讓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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