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妖閣。
富麗堂皇的閣樓,陌戟但見齊木親臨,笑得有些玩味︰「傾妖閣窺探天地,能洞悉龍脈寶地,你完全可以問神藥所在無主脈礦,本皇都會告訴你。想不到你來找本皇幫忙,竟是為了顆小珠子!機會可只有這一次,想清楚。」
「廢話少說,你究竟行不行?」
齊木毫無辦法,他只是極境,修為不過元嬰巔峰,對上仙脈境老祖只有死路一條,莽撞只能出事,他沒蠢到以為僅憑自己就能力挽狂瀾,不知道具體何時何地,甚至地府底蘊盡出也只有找死的份。
仙脈境一國氣運加身,先天立于不敗,比起齊木等低階道修去拖後腿,不如告知魔尊自救。
齊木認定自己是魔域玄天殿之人,這點從未變過。
「好,三日後來找本皇。」
三日後,觀星樓內。
陌戟拿著回音珠對著星辰砂看了片刻,便扔給齊木︰「難怪不凡,這珠子里頭銘刻的是天紋。傳音天紋世間可有記載?本皇可沒听說過。可惜了……」
冰潤玉珠入手,有異。齊木聞聲,問道︰「可惜怎麼?」
「自己看,珠子磨壞了。」
但見眼前的青年身體一頓,陌戟又道︰「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干的蠢事,本皇屬下尋到它的時候,混在沉玉石中被煉制來鋪路,雜質取出,珠子內有碎痕,廢了。可以找個銘紋宗師看看,既然是天紋,就算是宗師沒個兩三年參悟,也復原不了。」
難辦了。
不該一時沖動。
禍不單行。
齊木臉色白了幾分,緊緊握住回音珠,呼吸不穩。
「站住!傾妖閣無所不知,能否告知,魔尊回歸時日具體方位。」
陌戟眸光變了,一改先前隨意的姿態。直截了當回絕了。
「不可能!」
「這消息價值多少,我買。」
陌戟嚴肅道︰「你買也無用。這事傾妖閣不參與,魔尊逆天隔斷天機,天機門滿門死傷慘重,這事在教主級成了禁忌。仙脈境齊出將消息封鎖得嚴實,根本無法窺探。
事情沒那麼簡單,神獸機緣不過是借口,奪至尊造化在以往造就了魔皇,這一世令各大教主心動,阻擾者死。極境道修前去不過兒戲,觀戰悟道而已。」
數百位仙脈境老祖禁封邊界十萬里,到時候更能轟極一時。
隱隱只覺這片天地變了,有什麼蠢蠢欲動,不止是齊國,各界都不再平靜。但凡修為到一定境界的道修都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齊木心如擂鼓,眸光晦暗不清,必是凶多吉少。
「奪神獸造化是假,殺魔尊才是真!這些人好大的膽子。」
齊木嗓音有些發抖,那可是至高無上的魔尊啊,洞悉生死輪回,俯瞰蒼生事事了然于心,掌控萬靈的尊上,怎麼能受傷……
「我只想知道尊上回歸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若能得知,日後你有需要,定不遺余力!」
「這也很難……」陌戟沒見過齊木這個樣子,在他印象里這人聰明狡黠,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鮮少見他也有失魂落魄的時候,他從未想過這位魔修竟也有忠心,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雖然難辦,但更不願你去送死。能問為什麼嗎?」
齊木抬頭︰「陌戟陛下,您若是遇險,您的屬下臣民,也會拼死去救您的。」
陌戟神色晦暗不清,半晌嘆了口氣,應了。
「好。本皇盡力而為,你耐心等待。」
「多謝。」
齊木回去後,一等便是整整一個半月。
他最開始還能靜心修煉,到後來皇城轟動,便徹底坐不住了。
雷鳴不絕,響徹雲霄,一連五日不得消停,謠言漫天。
齊木沖霄而上望向邊界,能透過霧靄但見法光電光閃現,赤紅閃電像極了碧空染血的慘狀。
修真界各處魔修四起,毀山滅門,引起極大慌亂。邊界處不時傳來消息。
魔尊不愧無上之尊,以重傷之軀戰百位仙脈境道修,整整數日不分勝負。血濺四方,血氣滋養萬物,山體活絡了般,神紋蒸騰殺機頓現,不留活路。
但修真界也不是好惹的,為奪機緣,更有無數強者前僕後繼,畢竟一旦仙脈境教主身死道消,他體內的道則、納戒甚至血骨都是至寶。
齊木坐立不安,好在面無波瀾看不出倪端,他躲著秦休,干脆扯了個理由留守傾妖閣。
大戰將殆,才得到消息。
來的並非陌戟,而是傾妖閣長老。
「閣主有令,把錦囊交給你,這里頭是你想要的。」
「陌戟呢?」
「閣主閉關了。」
閣長老好好打量這位青年,究竟哪里好了,竟然讓妖皇陛下不惜割心血推演整整五十日。陛下出來時已受重創大口咳血幾乎不成人形,閉關時竟還惦記著不要告訴這人。
「他可還說過什麼?」齊木問道。
閣老道︰「閣主說就當送你個人情,日後你得還。」
真是天大的人情!
齊木鄭重點頭,感激溢于言表︰「肯定記著,改日來道謝!」
錦囊內有三張字條,紋路勾勒的字跡,沒人看過。
第一張二張均是兩處方位及時辰,時間都一樣,但位置卻有兩處。整個仙元邊界都在惡戰,比起橫跨整個邊界大海撈針,要快速得多!
齊木取出第三張,觸及的剎那直接化成白光消散,識海中傳來一句話。
「這只能靠魔尊自己,你別小看他,這一切很可能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並非造化不得……」
後面的話漸漸低了下去,齊木卻突然頓住了,手有些發顫。
是啊,尊上哪會那麼容易陷入絕境。此事定有轉機。
通過傾妖閣神級傳送陣,齊木跨域來到邊界,大驚失色。
蒼茫天地下,就連一望無涯的大海也被染上了血一般的赤紅,斷壁殘垣崩塌的山體橫亙可怖的巨大狹縫,像被徒手撕裂開。
戰斗波及極廣,岸邊甚至還堆積著巨大的海獸尸骸,渾身血肉都被割去,只剩森白血骨,這種寂滅海土長的巨獸渾身都是至寶,依舊引得無數人瘋搶爭奪。
殘尸遍地,濃郁血腥之氣讓人作嘔,齊木隱匿身形手持黑劍疾速穿梭,只見到無數的尸體堆積,還有人在戰斗。
恐被窺探,不敢神識外放。
齊木小心謹慎來回穿行數遍,卻連尊上半片衣角也沒見著。倒是陷入幾場苦戰中,差點喋血。
齊木肉身急速,來到另一地,相較而言還算平和,除了地面裂開的百米溝壑外,打斗跡象並不明顯。依舊沒有見著尊上的人。
所過之處倒是殘尸無數,甚至不乏仙脈境強者,渾身千瘡百孔血肉模糊,他們手上的納戒早就被搶奪一空,戰者無數,仍舊不消停。齊木無暇及此,迅速穿行。
他衣袍襤褸臉上而言滿是血污,這里強者無數時時刻刻都有危險降臨,必須高度緊繃。好在靈藥充足,能時刻處于巔峰狀態。
一連三日,齊木沒有休息,他找遍了方圓千里,幾次身入險境,這里要殺他的人如此之多,一想到淵落重傷會被弱者傷害,他僅有的一點疲倦都沒了。
齊木背靠在城牆上,停了片刻,極速不停,他渾身皮膚都被空間割開道道傷口,體無完膚。停下的剎那,他差點栽倒在地,好在扶住了牆。
這是一座空城,沒有一絲的光,昏暗的天穹下如鬼城般幽暗。
一道閃電劃破黑夜,雷鳴滔天,轟地一聲,大雨傾盆而下。
洗刷凶煞之氣,將滿地血污沖洗開,刺鼻的腥氣淡去,渾身濕透,冷到骨子里。
雷霆在耳邊炸響,有片刻的空明。一瞬間,差點入了道境。
所有的擔憂驚慌如潮水般涌來又散去,齊木抬手捂住雙眼,他真是夠了。
到現在沒听到半字有關魔尊的消息,反而要殺他的人卻在自相殘殺,魔尊何許人也,生死怎會落到他人手中。
或許這根本就是個局,不惜以自身為引,請君入甕,好讓那些攪亂大6的罪魁禍首輕易伏誅。
想想便覺膽寒,因膜拜而戰栗。
不然當初怎麼天機門偏偏在那個時候才推演,恰恰好就見著了寂滅海上魔尊一瞬間的正臉,後才被隔絕氣機,再也看不見了。
天機門在魔域本就是魔尊麾下,莫不是听了他的命令,這才放出消息?
難怪魔域弟子一個沒見著,就算魔域真亂作一團,主宰出事,至少太上長老會親臨才對。也許並非沒來,雖然也可能是恰巧沒遇到而已。
齊木頭痛欲裂,任雨水砸了滿頭滿臉,迷糊了視線。
近乎自虐般差點死在這里,到頭來他什麼也沒有找到。
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淵落無論想什麼從不告訴他,甚至設了個局,他都能義無反顧地跳進去。
就像確定他遇難了,淵落會來救他一樣。其實兩人換過來也是一樣的。齊木覺得自己沒救了,怎麼他差點死在這里了,擔心得快瘋了,到頭來發現淵落沒事,反而一點委屈也沒有,只覺得很慶幸。
空城沒有一處完好的房屋,血污呈黑色被水流沖走。齊木漫無目的地走著,路過拐角,走向一側。那里什麼也沒有。
齊木似有所覺,陡然停下。
鬼使神差地往回走了幾步,再回到那個拐角,條然頓住。
地面上躺著一人。
只穿著素白的里衣,被雨水濺透鋪在地上,黑暗中看不真切,胸口起伏,卻有微弱呼吸。
齊木覺得奇怪,分明方才沒見著,莫非是太黑了?
他下意識地走了過去,蹲下,撥開他凌亂的黑發,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這人雙目緊閉,嘴唇也是輕抿著。骨骼碎裂多處,重傷垂死,已然暈厥。
那張臉不沾任何塵土氣,和這幽暗拐角血腥鬼城格格不入,齊木盯著看了一會。
面由心生,是個好人。
「遇到我也是你的運氣,看來你命不該絕,正好我心情好,救你一命。」
齊木把人背起來,掠向一方。
看著不壯,卻不輕,倒是比自己要高上不少,雨水冰冷體溫還比自己溫熱了些,看來修為不低。
穿過神級傳送陣,徑直回了寧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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