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們要、毀我的丹田?」
瘋狂情緒一瞬間侵佔整個大腦,渾身氣勢爆發,隔了幾米遠的三人如同被狠狠砸了一悶捶,嚇得顫抖,光著身子臉色煞白格外喜感。
齊木雙腳用力,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怎、怎麼會這麼快!小心,他過來了!」
三人完全震悚了,四處尋找少年的身影,陡然間背脊發涼,扭頭的剎那正對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冰冷的眸子就像看著死人。
一記手刀,那人直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剩下兩人回過神來,聯手對付齊木,手段刁鑽狠辣直襲要害,幾乎每一個照面齊木的目光就會冷幾分。
他總會潛意識保護自己的丹田不受傷害,那兩人完全沒有可趁之機。
若不是真元無法任用,單單境界壓制就可以瞬息全滅他們。
但盡管如此,齊木這些時日以來生死邊緣掙扎而來的戰斗經驗以及殺戮氣勢,根本不是這些在普通歷練區晃蕩的人能夠比擬的。
幾個呼吸間,那兩人就已經受傷慘重,若不是齊木手腕上捆綁著的八靈繩,他們甚至連後者的半片衣角都踫不到,更不用說讓他受傷。
跳起的剎那抬腳橫掃而去,踢斷了那兩人的腿骨,一陣慘痛哀嚎聲中,三人疊羅漢似的摔成一團。
從那幾人妄想毀掉他的丹田時開始,齊木一度處于暴怒狀態。
奈何無表情長發遮眼顯得並不明顯。他身形一閃,出現在那塊巨石下,雙手成爪型刺進岩石中。
一陣驚悚的摩擦聲響起,還剩半口氣的兩人極具驚恐,那塊巨大的石塊被整個舉過頭頂,與之相比底下人的身體完全忽略不計。
真元瘋狂外溢,龐大氣勢爆發,狂風席卷飛沙走石,遮住雙眸的長發迎風狂舞。
兩人這才看清了少年的眼神,倒吸一口涼氣,那分明是嗜血的赤紅色!
正要吐出口求饒的話卡在了嗓子眼,幾人絕望了。
完全想不起來究竟說了什麼觸犯了這個人的逆鱗,但現在很明顯說什麼都于事無補。
齊木抬起巨石一步步向前走,整個大地都在顫動。
腳步停下,狠狠投了出去。
轟!
驚天巨響,湮沒了最後的慘叫以及骨骼碎裂的 嚓聲。
齊木踉踉蹌蹌地繞過巨石,漆黑發絲繞過高聳的鼻尖,血紅色瞳孔還未淡去,陽光照射在年輕的臉上,竟然當真格外妖艷。
速度陡然加快,嗓音冰冷得有些不像自己的。
「原來,和殺魔獸沒什麼區別。」
沖進樹林間再次急速穿梭,涼風入腦逐漸渾身冰涼,眼底的赤紅褪去。齊木心跳頻率被打亂,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丹田幾近崩潰的邊沿,縈繞著經脈的靈氣通道漸漸開始霧化瓦解,他已經完全停不下來,此刻整個大腦不听使喚,波瀾不驚的臉上被一雙驚慌失措的眼毀了個徹底。
齊木再也無法淡定了,若是停下來估計整個身體都會不自主顫抖,無法抵抗不能抵抗,此刻的身體狀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極限……
——連修為都在下降。境界在倒退。
一旦經脈上的靈氣壁障全數消散,將退回凡蛻期,從此不再進入引靈境。
齊木打了個寒戰,臉色慘白。
時間在一點一滴飛逝,已經顧不上照顧丹田,耗盡全部心神吸納天地靈氣煉化成真氣來提升速度。
再快點,必須得回去!
齊木視線一陣恍惚,突然間覺得自己非常可笑、卻又不知道可笑在哪里,滿心絕望。
若是那個時候,在淵落說話的時候,徑直握住他的手會怎麼樣,若是那個時候能開口讓他帶我回去又會如何?
會被殺嗎?
啊,為什麼要想這麼多!在這麼下去就完全廢掉了,廢物和死人有什麼區別!
經脈靈璧霧化得嚴重……引靈中、中期!
齊木整個瘋狂了,突然間精神力暴漲神識範圍擴大了整整一倍。
方圓二十米的區域內,瘋狂朝著內圍方向沖去,猶如浴血的修羅般,沿途遇見的所有魔獸不惜一切代價滅殺,手段凌厲果決。
擋我者死!殺殺殺!
完全殺紅了眼,以至于周圍的一切聲音無法入耳,所有阻撓的生物全部抹殺,本來就鈍感得可怕,如今他已經完全泯滅了感知。
森林中一向不太平,今日似乎格外安靜了些。若是齊木此時還能正常思考的話,定能發現周遭無數人行痕跡,打斗跡象尤為明顯,更多像是在翻找些什麼。
「喂……找到了沒有……那繼續……」
「那邊看看去,前方便是歷練區域了,那邊要去找找看嗎?」
……
「這邊沒人……」
「少廢話,滾遠點!」
齊木听不見分毫,步伐絲毫不亂,朝著前方疾駛卻依舊沒有見到人影,真元消耗速度加快,呼吸急促,額上冷汗直冒,腦中只有一句話在反復按重播鍵,除此之外處在近乎全盤奔潰的邊沿。
以至于第一眼看到最前方站著一個人時,毫無任何遲疑地殺過去,戾氣纏身,猶如陰間惡鬼嗜殺猙獰。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精致冷峻的臉上綻出別樣的光華,只是一瞬便被驚詫取代。
秦休側身躲開了齊木的攻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慣性前傾的身體被硬扯過來。
「齊木!果真是你,竟然真的在這里活過了一個月,太好了,以後你就自……喂!你怎麼了?」
齊木雙目血紅,琥珀色瞳孔中半個人影都沒映出來,明顯理智全無,喉管中嘶吼著,瘋狂而絕望。
「滾開!給我滾開!」
秦休把目光從那張無比平靜的臉上移開,這才發現他的不正常。
渾身鮮血,衣衫襤褸,不難想象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殺戮磨難,兀的瞳孔微縮,徑直取出一粒丹藥,扣住齊木的雙手,塞進他嘴里。
清心丹入口即化,清涼直襲靈魂深處,如同暴風冰雪席卷全身,瞬間將狂暴的能量盡數壓下。
齊木咳嗽了幾聲,踉踉蹌蹌幾步站穩,眼底的血色未全部褪去,稍稍凌亂的發絲下,配上那張臉竟然有種驚艷的感覺。
秦休拍拍手︰「找到了,接下來不勞煩各位,都退下。」
「是!」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周圍安靜了,只剩下一個人粗重的喘氣聲。
齊木微微抬起頭,眸子里隱隱有水光閃爍,聲音顯得有些脆弱︰「一休哥?」
白光拂過,秦休面色古怪地拿出衣袍給他披上,目光復雜地點點頭。
「你還真是厲害,尊上把你扔在這里,你竟然也能死里逃生,我剛听到消息的時候還……哎,多說無益,還好沒有什麼三長兩短,只要你還剩半口氣我都能把你救回來!現在看來算是我想多了。」
齊木呆呆地看著這個人,有些發堵。突然間腦袋里飛速而過很多東西,卻沒有留住多少。
這生死掙扎的一個月時間,無時無刻不在戒備警惕之中,腦中繃緊的弦撕扯著他,讓他不得不動、不得不逃、不得不殺,仿佛整個大陸沒有他的立足之處。
魔域玄天殿這麼大,竟連一個讓他長期停駐的山洞都沒有。
他不是神,恰恰好只是最為普通的人類,這里隨便一個人活的歲月都比他多,隨便一個人都有安身之所,都按照自己設想的道路有條不紊行進著。
偏偏就只有他一個外來戶,頂著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復仇巨山,活得無比渺小。
直到幡然醒悟後才發現自己究竟錯得多離譜,竟然真認為靠著自己一個人就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
魔域如此之大,堂堂荒古神朝疆域又何止千萬里,修士何止十萬,復仇談何易!
見到秦休的那刻,仿佛當頭棒喝,雷霆一擊直襲大腦,瞬間有什麼東西明悟了。
齊木簡直有種仰天長嘯的沖動,根本沒實力復仇何必急于一時,一個人哪怕無敵了殺進皇朝無非逞匹夫之勇,除此之外有什麼,積蓄一定勢力或者借刀殺人?
既然淵落都開口了可以留在玄天殿內殿,完全近水樓台。
修魔之人性子直,相較于說話繞幾圈的修仙者來說好相處多了,生死之交患難與共,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自己向來人緣不錯,這里是自創的世界,難道還怕混不到如魚得水!
少年瞳孔微怔露出駭然的光,半晌沒有說話。
看上去像在害怕,秦休嘆了口氣,有些不忍道︰「現在已經不像表面上這麼太平了,魔域的水很深不是目前的你能夠企及的,以後記得離魔尊遠一點,先跟我回去吧,我正好需要一名藥童,若是……」
齊木猛地抬頭,眼里追魂奪魄,抬起雙手死死握住秦休的胳膊,用力之大幾乎要嵌進肉里去。
「不!我要去內殿,我要去見魔尊!現在、立刻、馬上!我已經、沒有辦法了,求求你、帶我過去好不好……」
筋脈靈璧正在逐漸消散,就快要跌落引靈中期,渾身真元消散殆盡,沒了體內的狂勁他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齊木渾身顫抖,快沒有時間了……
秦休看到那雙眼楮,心頭觸動。緊接著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陡然一頓,眼底驚異無以復加︰「怎麼回事,你的修為竟然在倒退!」
說完抬手間出現兩個白玉瓶,璀璨仙光縈繞著,散著勾人的藥香讓人垂涎欲滴,毫無疑問必然是寶丹。
他毫不遲疑地取出兩粒丹藥,仙綠霞光蒸騰,直接塞進了齊木嘴里。
「這丹藥是提升修為的,趕緊煉化!」
丹藥入喉瞬間化成無盡能量而下,一時間佔滿了所有拓寬的筋脈,功法自行運轉,海量真元被煉化,絕大部分從丹田處傾瀉而出,只有少部分練成靈氣壁彌補霧化的部分。
明明都是能讓人瞬息晉級引靈境的玄介低級丹藥,部分內門弟子一年才能拿到一粒的珍貴寶丹,落在齊木身上卻僅僅只是在最後一剎稍稍保住了引靈中期境界沒有跌落,藥性幾乎全數浪費,可秦休卻連眼楮都沒眨一下。
齊木臉色好轉,但依舊冷汗直冒,全身重量搭在秦休的肩膀上,整個顫抖。
「這樣、不行的,快帶我去內殿!求你帶我去見魔尊!」
秦休微微抬起雙手,卻遲遲沒有放到少年的背上。
他不知道為什麼總會對這個人動惻隱之心,看到那張平靜的臉根本無法想象這個人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如今甚至連唯一僅剩的修為都要被剝奪,生死仇恨壓在這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身體上,會把他毀掉嗎?
……不想讓他毀了。
可是也不希望……
抬起的手生生轉過一個僵硬的角度,撫上少年的頭,然後他听到自己說︰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