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立交橋,五彩斑斕的燈光,還有整座城市的喧囂不止都在宣示著這個新星城市的生機蓬勃。
漆黑的夜因為濕度籠上了一層霧氣。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咸味與轟鳴席卷的浪花聲。這是一處與城市的繁華與生生不息截然不同的幽寧之地。
子夜將至,或許對于有些人而言,這夜才剛開始。但對于有些人而言,卻是意味著一天期待的結束。
晚風飛揚,向凌閉眸長身玉立,久久不動。
那頎長高瘦的背影,站在廣闊無邊的海灘前,在海上燈塔的照射下竟顯得那樣孤寂。
石崇敏躲在暗處心疼地看著他的背影,淚珠不覺一滴一滴落下。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回頭看我一眼呢?
為什麼即使你知道我在背後默默地望著你,你眼底看的卻從不是我?
向凌盯著手機暗黑的屏幕,怔怔地盯了好一會兒。而後,才按下了開機鍵,撥出那一串早已銘記于心的號碼。
他期待听到那個令他安心的清冷嗓音,可是,當彼端那個冰冷的制式女音傳送至耳膜時,他眼底方方燃起的些許光亮也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無聲地苦笑,握著手機的手便是高高揚起。接著,便是「 」一聲,然後一切又歸于無痕。
石崇敏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心里堵得慌。為什麼她要像個變態一樣不顧他的警告就這麼跟蹤過來,躲在暗處偷窺著他對另一個女人的在乎呢?為什麼要讓她看見他對楚恆的用情之深呢?
可是如是想著,她卻移不開腳步,仍是貪戀地躲在暗處,看著他不知何時地變了動作,在一處巨大的礁石之上面向大海坐下。
向凌冷不防頓住了腳步,怔怔地看著那個窩在自己家門口的女人。
她一身狼狽,衣服充滿折皺,秀發散亂……
握著早餐提袋的手緊了緊,深眸幾番明暗,深邃難懂。但,他終是朝她走了過去。
她的眼底有著淡淡青影,就這麼倚著身後的木質門板坐在房檐下睡著了。
又加班嗎?是因為公事走不開才將門票轉贈他人的麼?
他眼底閃過心疼及一抹不知名的情緒,也許是怨懟,也許是難過……
他掏出鑰匙開了門,彎下了身子將她抱起來。
楚恆睡得並不安穩,且素來淺眠。所以向凌剛把她抱起,她便睜開了眼楮。
四目相對,空氣似在此刻凝結住。
「向凌……」她的眼底有著深深的歉意。
向凌率先別開了眼,慣性地扯了下唇無聲一笑,卻無比平淡地問了句「醒了?」言語間,已將她放下。
楚恆有些不習慣他的冷淡,是的,是冷淡。或許並不明顯,但她卻極其敏感地感覺到他的不同。
是因為昨晚嗎?
想起他說著「我希望那天你能到」時眼底隱隱的期待,而自己最終卻爽約了,愧疚便又像猛獸啃食自己的心髒一樣難受。
「要吃早餐嗎?」他揚了揚手里的袋子,嘴邊再度揚起慣有的弧度。狀似一切如常,而她,始終怔怔地望著,失了言語,找不到方向。
他一笑,不置可否。來到餐廳,將手里冒著熱氣的餐包跟豆漿裝成兩份。
「向凌,昨晚——」
「趁熱過來吃吧他突然淡淡地截住她的話,沒給她機會往下說。楚恆抬眼,入目的卻是他暖如春風的微笑。「是永和豆漿
是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
她快步走過去,伸手握住他正操忙著的手,牢牢地握住他的兩只手腕,不讓他再動作。「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他看向她,眸中無波無瀾,倒是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生氣?談不上生氣,他只是有些失望,是那種期待落空的失望,卻可以諒解她的處境與決擇。
「你想多了他揚唇一笑,松開她的手,伸指彈了下她的頭。若無其事般,率先端起玻璃杯喝豆漿。
楚恆定定地看著,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些許端倪,他當真沒生氣?
但他如常般淡笑如風,眉眼溫柔,神清氣爽得給人如玉出塵之感,
俊帥得過分耀眼。哪里令人想得到,他其實在海邊吹了一夜海風,直到東日出海,披霞而來,他才回家漱洗。
「真的沒有?」
「沒有
「好,就算你沒在生氣,可是欠你的解釋我一定要給。還有——」她的語調陡然轉為感性,不顧他還拿著溫熱的豆漿正端飲著,便投進他懷里,嚇得他趕緊將杯子放到桌上。
「對不起,昨晚我是真的想去,可是昨天我在醫院真的嚇壞了,只能拼命地給楚默言打電話,所以忘了先打個電話跟你說一聲
「醫院?」耳朵靈敏地捕捉到這兩個字,他擔憂地將她輕推開了些許,認真地打量著她全身。
「不是我。是我的好朋友小瑜,我們本來約好要一起去看你的演奏的,可是就在我們打點好要出發的時候,她突然說肚子好像有點不舒服,有點隱隱的痛……她是個快到預產期的孕婦……」
話說當時傅筱瑜說肚子有點隱隱的痛時,楚恆嚇得小臉煞白,擔憂地問著她是不是要生了?
那時傅筱瑜還蹙著眉模著肚子好生訥悶地說,「好像不像是陣痛呀,難道是我吃太多麥牙糖酥上火了?唉,不管了,我們還是快點去演奏會現場再說了。又不是第一次這樣!每次我生完上火的東西總是會這樣的,回來後喝點去火的水就好了
楚恆那時惡狠狠地瞪著她,有些咬牙切齒地朝她怒道︰「可是現在你預產期已經差不多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劈了她,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演奏會?
「可是真的不是很痛呀,而且也沒有一直痛著……」在楚恆冷芒射的凶狠眼神下,傅筱瑜乖乖地住了口。
然後楚恆問出她早收拾好的媽媽包所在,利落地拿了出來,然後押著她上車,拼命地往醫院沖。
是不是要生,橫豎讓醫生看了再說,她才安心。
然後到了醫院一查,傅筱瑜的竟已開了兩公分半,真的要生了。
于是楚恆就拼命地打電話給楚默言,哪里知道楚默言那會兒正在某個偏僻的山區里,電話根本打不通,然後傅筱瑜的肚子陣痛也一會兒明顯些,一會兒又整個不痛,跟個沒事人一樣偷偷摘掉氧氣管下床走動。簡直讓她急得發跳,一邊哄著她,一邊又拼命地打給楚默言。都忘了打給傅爸爸,讓他和傅媽媽先過來鎮下場了。
一直到凌晨一點半,楚默言的電話才算是打通了,雖然信號不良,但雙方大吼了幾遍,他總算是听清了是老婆要生了,結果嚇得他淋灕盡致地發揮他的飛車技巧,把三個小時的車程硬是在兩個鐘頭後趕到。
也直到這刻,楚恆才算是真的悄悄松了一口氣。生孩子這碼事,真的還覺得離她太遙遠了,她真的很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小瑜痛時,也只能在一旁干著急,完全幫不上忙,更不知能做些什麼舒緩她的疼痛。
楚默言雖然也緊張,也心疼宮縮時疼得只差沒在地上打滾的老婆。但他到底還是鎮定了點,問了楚恆大略的情況之後,便冷靜地掏出手機通知岳父母。
而傅筱瑜在楚默言剛趕到時有過一陣強烈的陣痛之後,在接下來的四個鐘頭里竟連一點反應也沒有了。一直到早上八點才開始了頻繁的痙攣疼痛,九點二分終于成功產下楚家的小少爺。
直到確定他們母子均安,她才終于放心地離開醫院。然後,想起昨晚叫助理來醫院拿的演奏會門票,她的腦海只剩下一個念頭︰要見到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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