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澈這里守了三天以後,我回家去找換洗的衣服,尹媽媽和藍欣在醫院陪著,臨走的時候尹澈一直望著我,好像有什麼想說卻憋在心里。于是我又重新折回他的身邊,輕輕俯身在他面前。
他輕輕地笑了笑開口︰「你還會回來嗎?」
「啊……」我輕輕地驚訝了一下,微微拉開距離看他,眼楮變得濕潤。
「還會回來的吧……」眼神像個孩子一樣期待著,我望著他微笑,篤定的點了點頭︰「嗯,很快就回來。」
在尹澈眼神的跟隨下,我含著眼淚走了出去。
因為失去過,所以即使短暫的不見,也會讓你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吧。已經不想再重復「都是我不好」、「對不起」這種話了,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你需要我的現在,陪在你身邊。
剛一回到家,媽媽就沖了上來皺著臉問道︰「小晴啊,怎麼不知道帶電話走?這幾天尚空天天往家里打電話,你又不讓我告訴他你去哪,我就說你去同學家串門了,忘了帶電話。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媽媽臉上布滿焦急,我只能低下頭想了想,該怎麼面對他。
「小晴,你別告訴我你要因為尹澈放棄尚空,要是敢那麼做的話我一定……」
「媽媽,」我打住了她的話,「我自己的事情,我會看著辦,只是拜托你,一定不能讓他知道尹澈的事情,好嗎。」
說罷就轉身進屋找衣服,媽媽在我身後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孩子……」
這次回去要帶夠衣服,三套應該夠換洗了吧,這樣就不用跑來跑去了,就能有最多的時間陪著他了……
我攥著衣服發了一會呆,突然被床上響起的鈴聲嚇了一跳。拿起來一看愣在了那里。
是尚空啊……
我拿著手機呆呆的看著屏幕,直到它鈴聲熄滅。才無力的放下來。
我很想你,可是一想到你的笑容,就會想到尹澈蒼白的臉。我已經自私了那麼久,現在的一切是我能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了。所以尚空,對不起。在我想出更好的辦法之前,請允許我就這樣一個人,直到我找回勇氣回到你身邊……
裝好衣服以後,剛推開房間的門就听見家里的電話響了起來。原本以為是尚空,媽媽看了看我接了起來,放在耳邊听了一會以後,臉色逐漸變得很壞。然後滿眼驚慌的張著嘴巴把電話遞到了我手里。
「小晴啊!快來醫院!尹澈他……」
听到他的名字,心就猛烈地震動了一下。我扔下所有東西沖出了家門!心髒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動著,好像要跳出來蹦到他身邊。我讓自己淡定淡定再淡定,最後甚至連眼淚都忘了流。
說什麼突然顱內出血?暈倒在地?現在正在搶救?!已經住在醫院里面怎麼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難道醫生不能幫忙避免這種意外嗎?!他們都是干什麼吃的!!!
我到達醫院的時候。藍欣和尹澈父母都等在急救室外,我突然感覺胸口一悶,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在了上面。
又是這里。上一次,也是我愛的人躺在里面。為什麼這一次又是這樣,一次次的叫我忍受這樣的煎熬,一次次的叫我感受無助彷徨,這是對我的懲罰嗎?那就應該叫我躺在里面啊……為什麼是他們……
藍欣看到我之後沖上前來手掌一揮,我的半邊臉就燃起了火辣辣的痛,尹媽媽尹爸爸沖過來拉住了藍欣。她滿眼淚水的朝我吼道︰「又是你!每次都是因為你!要不是找你那什麼破照片,他的頭會撞到桌角嗎?!他今天要是出什麼事我就一輩子不放過你!!!」藍欣的淚水掉落在地上,我看著她,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走了。
……
兩天前的時候,我剛刷過碗筷進屋,看到尹澈手里拿著薄薄的一張什麼在看,看到我之後連忙塞到了枕頭下面。
「嗯?在偷看什麼?」我笑著走過去。
「沒什麼啊……」他假裝心不在焉的看屋頂。我走過去俯子看他,然後模出了枕頭下那張紙,他一下子臉紅了起來。
我舉著它愣在了那里。
那張合照,我幾乎從來都沒有記起來過,在旋轉木馬上的兩個人,呆住的我,笑得燦爛的尹澈,如今多麼懷念吶……只是那時候自己竟然還在責怪他,和他生氣,後來他想吻上來的時候,我竟然那麼殘忍的別過了頭……
「這張照片啊……」我倒回眼淚笑了笑,「我記得呢,是在游樂場。等尹澈哥好起來,我們再去那里坐旋轉木馬怎麼樣?」我亮著眼楮看他,他臉上難得的有一點點血色,眼里的笑也涌了出來。
「好啊……」
……
就是為了找那張照片,所以撞到了頭,所以……現在你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嗎?
「你知道尹澈治療多辛苦才控制成現在的樣子嗎?他難受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下只知道抱著你的照片看!!!」藍欣被尹爸爸尹媽媽拉著,卻依舊不解氣的朝我沖過來吼著叫著。
「當初你們在一起他那麼喜歡你那麼喜歡你!到最後你做了什麼?!你拋棄他喜歡上尚空啊!早知道那天就該把你掐死在廁所里!也不叫你把他禍害成這樣!!!」
「要不是尹澈護著你,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賤女人!!!」
……
所有的聲音都遠了,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個沒有背景的地方,昏暗的光線叫我模糊地看清自己的雙手,捧著一顆破碎的心,它微弱的跳動著,掙扎著,有透明的液體靜靜的流出。
我認得,那是尹澈的心,曾經交到我手里,我卻將它扔到背後,愛上了別的人。
我的眼楮干澀得要命,不再理會藍欣的叫喊,轉身離開,走到醫院的大落地窗前,看著遠方的天空安安靜靜的按下電話,只響了兩聲,那邊就響起了一個男聲。
「笨蛋,出門怎麼不帶電話?!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會著急嗎?」尚空一肚子火,在那邊責怪道。
「對不起。」我在這邊微微笑了笑。
「去哪個同學家了?這麼久,不會是樸山城吧?」听見他的聲音真好。
「不是,」我微笑,「是小時候的同學,和男朋友分手了,我去安慰一下。」
「哦……」
「尚空,」我叫他。
「嗯?」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和你分手,你要怎麼辦。」
「嗯?」他的聲音不是很開心。
「我是說如果,因為同學的男朋友曾經很愛她,可是突然間沒理由的就分手了……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是你,你要怎麼辦。」
「再找個小女佣嘍。」他笑道。
「我是認真的誒。」我也笑,如果真的能這樣輕易的把我忘了就好了。
「你想分手,那就分手吧……」他輕輕道,我在這邊一愣,他繼續開口︰「不就是不做情侶了嗎,那就不做情侶。」真的這樣想的麼……
「我直接娶你回來好了,不做情侶做夫妻,分手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他輕輕笑著,眼楮一定又眯了起來。
「傻瓜……」我笑。
「那,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說出來,沒有預想當中的要痛呢。或許是我把我們的感情想象的太深太偉大?或者是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感情自私自利不懂什麼叫愛的家伙?雖然听起來很差勁,但是自己不痛,還是很好呢。
那邊的人沒了聲響,我舉著手機微笑著等他的回答。
良久,那邊才發出單音節︰「啊、啊?」
「好,就這樣了,祝你幸福,拜拜。」
我低頭掛掉了電話,剛剛的微笑還在臉上沒有褪去。真是值得紀念的日子啊,糾正了我許久以前犯下的錯誤,現在我再也不用擔心被人罵腳踏兩條船了,也不用抱著許久以來的愧疚,忐忑的躲著回憶,愛著別人了。
尹澈哥,小晴現在,就只記得你一個人,所以你快點好起來,好嗎?
我將手機關機,回到了急診室門前,站在那里等著他出來。
醫生說,白血病不是無法醫治的絕癥,到現在為止,最大的困難不是找不到骨髓,而是配對成功的幾率小之又小。可是尹澈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願意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給你,叫你代替我活下去,我已經知道了愛和被愛是什麼味道,可是你還沒有。請你一定要堅強的撐下去好嗎?不要這麼早的扔下我一個人……現在,我真的是一個人了。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只知道那扇門打開的時候,我還沒做好準備去听一個不好的消息。看著尹澈被推出來,我听不到一點聲音。他的手臂上還打著吊針,他的睫毛還在微微的顫抖,他的胸膛,還隨著呼吸細微的起伏。我就這樣站在一旁,看著你被那些深愛你的人圍著,推遠,我知道,從今以後,我要努力的像你愛我一樣,去愛你。
無論這種感情是不是愛情,我都將為你,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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