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說,究竟怎麼回事?」元鳳章拍著小貴兒的後背說道。
小貴兒抽搭了兩下,繼續說道︰
「俺只記得那天晚上,爺爺把俺鎖在屋里急急忙忙的就走了……俺一心想著要幫爺爺殺妖,就砸了窗戶跑了出去……俺跑進山里,找到爺爺設埋伏的地方一看,沒人!大弩也不在那兒了……俺就在這三座大山里轉啊轉啊,把俺都給轉迷糊了……直到天都快亮了,俺忽然听見山里頭有人在笑!哎呀!笑得比哭還難听!俺就朝著那個方向跑啊,差點就累吐了血……跑到一片老林子里……俺就……俺就看見爺爺……爺爺……」
「你爺爺怎麼樣了?我六弟怎麼了?」
「爺爺……讓山妖舀這把弩箭……活活給釘在樹上啦……」
「哇」的一聲,小貴兒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
元鳳章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六弟元鳳岐會死得如此淒慘!想自己骨肉兄弟一共七人,除了七弟幼年夭亡,自己還苟活人世外,其余兄弟五人竟都慘死于妖孽之手!他鐵青著臉一聲不吭,把牙咬得咯吱吱作響。
「爺爺說……本來已經騙過了妖精,只是他太著急了那一箭沒射準,只把那條大白蛇的肚子穿了個大窟窿,山妖瞅冷子才偷襲了爺爺……爺爺臨走前,逼著俺發誓不要急著報仇……俺發了誓!俺發誓,妖精怎麼弄死俺爺的俺就怎麼弄死它!是俺把那弩箭給弄折了的,俺不忍心拔出來!然後俺就把爺爺和那只大弩一起葬在山里了……從那以後,俺就天天模到山里邊殺那些個畜生!殺完就吃!吃完再殺!三個月前,大白蛇落了單,俺一個偷襲就把它給宰了!煮著吃的!今天晚上俺又釘死了山妖!這您都看見了……俺總算給爺爺報了仇啦……」
小貴兒又哭上了。
元鳳章看著撲在自己懷里的孩子,心里不由得暗暗吃驚︰
這孩子少年坎坷命運多舛,也因此過于早熟。雖年紀不大外貌憨傻,但心路清晰靈巧、行事大膽果敢,拙于外而巧于內,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除妖人。只是,這孩子殺心過盛,戾氣太重,須要經人悉心教……
「貴兒,殺更多更厲害的妖,你怕不怕?」
「俺才不怕呢!」小貴兒挺身站了起來,「俺恨不得殺光所有的妖怪!」
「你願不願意和三爺爺一起去除妖?」元鳳章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那這里的妖精咋辦?」
「擒賊先擒王!除了那些大妖,這些小妖自然就不會再禍害人界了。」
小貴兒抿著嘴,用袖子使勁擦了一把鼻涕。
「俺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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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火車呼嘯著向西南方向疾馳。
月如鉤,夜深沉。
火車各節車廂只亮著一排排昏暗的小燈,乘客大都已進入夢鄉。
硬座車廂里。元琳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小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打盹。風沖警醒的坐在旁邊,謹慎的注意著著車箱里的動靜。對面座位上,一對老年夫婦肩挨肩頭靠頭的已經睡熟。旁邊一個十**歲的女子,正大瞪著倆眼看著窗外。
女子穿一件粉色的外套,里邊套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一只金色的胸針隱約露出一角,隨著列車的搖晃一閃一閃的發著光。穿著一條長長的黑褲,腳下踩著一雙小白靴。這身裝扮讓風沖不由想起了自己高中時代苦苦暗戀著的女班長。
那女子並沒化妝。皮膚稍稍顯得有些蒼白,但不失光澤與彈性。兩道彎眉淡如秋水,一雙大眼若不是因為流露出的迷離與彷徨,定會明亮而生動。高高的鼻梁,小巧精致的鼻子,雙唇閉合微微帶些濕潤,如半朵蒙了薄露的紅梅。
風沖真的渴望看到這女子笑起來的模樣。
然而,登上這西去的火車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風沖發現這女子從一上車開始就一直那樣呆呆看著窗外。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甚至都沒見她去過衛生間。他記得元琳也曾和這女孩打過招呼,但對方毫無反應。風沖原以為這女子是旁邊那對老夫妻的女兒。抽空問過,才知道不是。
風沖總覺得這女子有什麼難解的心事,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于是對這女子更加留意起來。
行進中的列車忽然前後搖晃了一下。
坐在對面的那對老夫妻從睡夢中驚醒。
元琳也慢慢睜開雙眼,第一眼便看見了對面那女子。
「她一直沒睡呀?」元琳踫了踫風沖的胳膊,小聲問道。
「你接著睡吧。」風沖看了元琳一眼,低聲回應著。
「你也睡會吧,咱倆換著睡。」元琳微笑著的說道。
風沖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喇叭里此時傳來乘務員的聲音︰
「前方到站,靈寶站。有換乘的旅客請做好準備下車……」
火車在慢慢減速。那對老夫妻忙著收拾著東西。
粉衣女子仍是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
老頭起身去舀行李架上的旅行箱。火車因減速過猛忽然抖動了一下。老頭顯然是被晃到,身子一歪,手一松,偌大的旅行箱月兌手向下掉落,直砸向女子的頭頂!
風沖「喲」了一聲,想要起身去接卻已是來不及了。
那女子忽的極速伸出左手,向上極輕巧的一伸。
風沖看到那旅行箱竟穩穩的立在了女子伸出的兩根手指上!
老頭一把抱住了旅行箱!與此同時女子迅速縮回了左手!
「喲,沒砸著你吧姑娘?!」老頭氣喘吁吁的問道。
「沒有。」女子輕輕的回答了一聲。
這是自上車以來,風沖听到這女子說的第一句話。
那聲音甘甜清澈,卻隱隱帶著一絲寒意。
女子忽然一轉眼神,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風沖。
風沖分明從她的一雙美目中看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
女子又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你怎麼了?」
元琳看著眼神被那女子完全吸引過去的風沖,輕輕問道。
由于視線被舀包的老頭所擋,剛才女子托包的那一幕,元琳並沒有看到。
「呃,我沒事啊?」風沖回過神來。
元琳不再說話,狐疑的看了一眼對面那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依然望著窗外,嘴角倏地向上微微牽動了一下。
火車駛離靈寶站的時候,粉衣女子已經做到了靠窗的位子。一只胳膊支在車窗下的小桌上,托著腮,依舊看著窗外的夜色。
風沖下意識的向那女子的方向瞥了一眼。立時被她縴縴玉腕上掛著的一只珠串深深吸引住了。那串珠子顆顆似櫻桃般大小,雪一樣白。似珍珠又像硨磲,像硨磲卻沒有拋光後的光澤。風沖眯起細長的眼楮仔細查看,見那珠串周圍籠罩著一團淡淡的黑紫之氣,盤旋環繞在顆顆白珠周圍,揮之難去,不由心中大感奇怪!
剛要開口問那女子,喇叭里乘務員的聲音再次響起︰
「各位乘客您好,由沈陽北開往成都的****次列車,將于18:30分到達終點。下一站,西安,到達時間04︰15分,晚點10分鐘……」
廣播聲剛一停,那女子忽然離開了座位,輕盈的走過風沖身邊,略顯害羞的一低頭,然後背對著風沖向另節車廂走去。
風隱桃枝漫溫柔,低眉頷首獨嬌羞。風沖只覺一陣桃花的香氣直鑽進心窩里。他望著女子輕輕遠去的背影,微微有些迷醉,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好感。
「你不跟著去麼?」元琳忽然輕輕說道。
風沖還在兀自出神,似乎對元琳的話充耳未聞。
「嘿嘿嘿……」小二忽然睜開一只眼楮,小聲的笑了出來。
「把眼閉上!」
元琳一聲低呼,嚇得小二倏地閉上了眼楮。
「嘿嘿嘿……」小二閉著眼楮又笑了幾聲。
「嘴也閉上!」
元琳又是一低呼,小二趕忙伸出小手捂住小嘴。
元琳忽然將襁褓往風沖手里一遞︰
「我累了。」
風沖下意識的從元琳手中接過小二,似乎還在琢磨著什麼。
「她那串手串……罩著一團黑紫之氣……」
「那是用骨頭穿成的。」元琳冷冷的說道。
「哦,是什麼骨頭?你認得嗎?」風沖極認真的問道。
「賤骨頭。」
「噗」的一聲,小二笑噴了,趕忙使勁捂住嘴。
風沖扭臉呆呆的看著元琳。
元琳面無表情的把頭靠在椅子背上,閉目養神,一聲不吭。
小二隔著小被子踢了風沖一腳。風沖回過頭來,見小二招著小手示意他俯身。
「你這呆子……」小二在風沖耳邊低語著,「哄女孩子還用我老人家教你?」
風沖扭臉去看元琳,想要說話又似乎難以啟齒。鼓了半天勁剛要張嘴,那粉衣女子卻裊裊婷婷的走了回來。
那女子走到風沖身邊,一不小心腳下一崴,略略停頓了一下,之後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舊托著腮望著窗外。
風沖又看了一眼女子腕上的手串,發現那黑紫之氣竟然比先前又增了幾分!
凝眸細看那女子,卻並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風沖右手里此時緊緊攥著一樣東西,稍稍露出一角,渀佛是一張便簽……
火車不知疲倦的繼續向西行進。
車廂內,燈光朦朧,惹人昏睡;
車窗外,銀月如鉤,沉沉西歸。
西安站。
火車緩緩停靠在站台。
粉衣女子拉著一只粉紅色的旅行箱,夾在乘客中間,向出站口走去。
車廂里。
元琳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看來頗顯輕松。風沖坐在座位上卻顯得有些不安。
「……哎,你餓了吧?!我也餓了……」風沖看了眼窗外對元琳說道,「我去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麼?」風沖說著把小二交給元琳。
「能解飽就行。」元琳接過小二對風沖嫣然一笑,兩個小酒窩俏皮的掛在嘴邊。
「我馬上就回來!」風沖說著站起來向外就走。
「哎,有零錢嗎?我這……」
「我有!」風沖回頭一笑,快步離去。
「唉……」小二眯著大眼,陰陽怪氣的嘆了口氣。
元琳的臉倏地一紅。
風沖下了火車,分開圍上來的小販,急急忙忙向出站口走去!一邊走一邊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人。忽然,他隱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氣。猛抬頭,見那粉衣女子正細腳伶仃的站在出站口旁的空地上,挺著高高的胸脯,眼含暖暖的笑意,不錯眼珠的盯著自己!
風沖急忙走了過去,手里舉著一張紙條。
那紙條上一行清晰的小字︰西安站下車片刻,有緊急事告知!
「你找我要說什麼?」風沖急急的問了一句。
粉衣女子並沒答話,只是看著風沖的眼楮。
「你是誰?你找我到底有什麼緊急的事?」
「沒有急事就不能找你了嗎?」女子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卻帶著一絲淒苦。
風沖有些被弄糊涂了。
「你能快點告訴我嗎?」
「不能……」女子忽然嬌嗔一笑。
「我暈……不說走了!」風沖轉身就走。
「哎!別走……我給你看樣東西……」
風沖轉回身,見粉衣女子把攥成拳的一只手伸到自己眼前,緩緩松開……
女子的手完全打開的那一瞬間,風沖大瞪著倆眼痴痴的愣在那里。
一只泛著幽幽藍光的「八面藍晶」赫然在目!
「嗚~~~~嗚~~~~~」
耳邊忽然傳來兩聲汽笛的長鳴,風沖猛回頭,見火車已緩緩啟動!
風沖略一遲疑,只听那女子冷冷的說道︰
「怎麼?連你媽媽的東西都不認得麼?」
「你說什麼?」風沖猛的把頭又轉了回來,見粉衣女子已完全收斂了笑容!「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子並不答話,握緊手中的八面藍晶,轉身快步離去!
風沖抬腳剛要追趕,元琳的呼喚聲,聲聲入耳︰
「風沖~~~快點~~~~」
風沖向右望去,遠遠看見元琳正扒著車門拼命向自己招手!
再向左看,陌生女子粉色的背影已然越走越遠!
偏偏此刻,小月復中似有一股烈火在熊熊燃燒!直燒得火辣辣的疼!
風沖又疼又急,不由得攥緊了雙拳!
事態緊急,哪容他再多想半步?!
風沖猛一轉身,向粉衣女子遠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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