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黎念澤?」沒想到沈疏記性還挺好,雖然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倒還能認出黎念澤來,只是他的表情卻不大好,許是還是為了方才的「勸架」生著悶氣呢。
黎念澤見到這般模樣,也是有些尷尬的,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這會子葉氏終于出了來,幾個小孩見到大人才算松了口氣,都奔向了她。
葉氏笑著攬過幾個小娃,這才看見站在一旁的沈疏,思索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猶豫地問道︰「可是沈大公子?」
沈疏雖然面癱,禮數還是做得很周到的,當下作了個揖,恭敬有禮地拜道︰「五嬸。」算起來,黎老爺子自是看著沈父長大,那麼沈疏自是與同輩的,葉氏雖然還年輕,這樣叫也並無不妥。
他這樣一叫,倒是叫黎念澤神氣了,心里直打著算盤,他沈疏叫他五嫂嬸子,那叫自己豈不是叔?一想到這里,方才的怯弱一哄而散,反而挺直了腰,無比神氣。
算起來,沈疏常年在外,足足三年過黎家人了,如今葉氏見到了,不免是要招呼著他到家里去了,「沈公子,既然來了,何不去寒舍坐坐,爹可是一直都記掛著你呢。」
「還是不了。」沈疏卻絲毫不給這個面子,只留下這樣一句話就大步離開了,他經過身邊的時候她只覺得一陣陰風刮過,後背整個涼颼颼的。
等到回了村子里,三人並沒有先會武氏那兒,反而先去了葉氏家里。黎華林想來是今兒個在學堂被夸了幾句,桌子上放著一堆的謝禮,他自是高興,一改往日的陰郁,反倒對他們幾個露出笑容來。
瞧著自個兒爹終于笑了,晴兒笑得愈發甜了,撲倒她爹懷里,說著早上在集市發生的事情,攔都攔不住。果然,听到如此刺激的一幕,黎華林臉上的笑容又漸漸僵了下來,擔憂地看著晴兒。葉氏沒在屋里,她的小兒子如今還不滿一周歲,就將他這樣丟在家里,本來就是有些不放心的,因而一回到家中,就去看看他如何了。
等到了葉氏終于看見小寶無恙,這才放心下來只是等到她回到黎華林的屋子里,一瞧見這尷尬的氣氛便料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她也沒有說什麼,只叫了幾個娃到他們爺那邊去。等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們夫婦,她這才關切地詢問是什麼事,只是黎華林卻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才將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
葉氏听了他說的,卻並沒有動怒,反倒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夫妻多年他心里想著什麼她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其實這樣的生活挺好的。」黎華林將自己的手覆在葉氏的手背上,聲音是沉沉的,我寧願他們一輩子都呆在村子里,別讓那些浮華玷污了他們內心的純淨才好。
「他們想怎麼樣,我們又有什麼能力去阻止他們呢?」葉氏一听反倒勸慰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們應該放心才是,听到葉氏這樣一說,黎華林才算是略略安心下來。」
這時的黎卻全然不知黎家老五夫婦的擔心,正沉浸在一百多文銅子的幸福之中。黎念澤看著她如此沉醉的模樣,伸出手來,就要把桌子上的銅板抓了去。
還好眼疾手快,一掌毫不猶豫地重重落了下來,黎念澤吃痛,悻悻地縮回了自己的手。面上卻是一臉的不服氣,「賣魚的事我沒功勞也有苦勞。憑啥不能給我錢。」
卻白了他一眼,嘴巴里還念叨著︰「就你天天搜你的身的,你把錢藏到哪里去?況且我現在又不是不給你銅子,你听說過滾雪球不?雪球在雪地里滾就會越過越大,錢也是一樣的。錢生錢自然就會越生越多的。」說著還嘆了口氣,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態。
翌日,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著呆,距離退潮的日子還有許久,自己總不能一直陷于漫長的等待之中。她黎一直不是一個被動的人,百無聊賴之跡,她忽然想去黎氏那兒看看。原本有些悶煩的思緒這才散了開,嘴角更是揚起一抹高高的弧度。
一想到這里,她趁著張氏還沒有逮著她的時候,一溜煙跑了開。只是還沒有到那山坳坳,遠遠便瞧見路邊大榕樹上坐著的那個孤獨的黑色身影。可不就是沈舒!可能對于他那天英雄救美,卻遭了這個被害人阻撓的緣故,對他還是略略存在著愧疚感的。當她站在數下迎上他的目光時,便回了一個她自認為無比真摯的微笑。哪知道沈疏卻只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便撇開了腦袋,再不看。
也是個實相的人,既然他沈疏對她愛理不理的,她也沒必要拿熱臉貼他冷。當下撇了撇嘴,轉身欲走。只是這時,忽的從半空中掠過一道人影。沈疏毫無表情的一張冷峻的臉出現在她眼前,他高挺的鼻梁幾乎抵著玲瓏的鼻尖,那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頰燙得可怕。難道自己竟然臉紅了?
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只是那說的話卻是吞吞吐吐的。
「你你你你想干嘛?」沈叔卻依然抿著他單薄的嘴唇,聲音是一如既往得冷得如千年的冰川,「你叫黎?」
不知道他究竟想表達什麼,只能僵硬著點了點頭,只是沈疏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眉眼微微一動,「那天你賣的…唔…漁趣,是如何得來的?」
他這樣一說,卻是不解,不明白他為何關心起那玩意來。她正猶豫著到底應該要不要和沈疏說,又倒底應該要如何說,只是她這邊還在苦苦思考著,那邊沈叔卻微微皺了皺眉,一臉的不耐煩。
見他這般模樣,心里一震,只覺得他那強大的氣場壓的自己喘不上氣來,身子一抖,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沈疏這下才收回方才的冷酷,只是面癱的事實卻沒有改變,依舊面無表情。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踫上這樣一個那麼有氣勢的面癱,她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等匯報了情況之後,轉身欲溜,卻十分不巧地被沈疏一把揪住衣領。
他那平淡得不帶一起一絲起伏的聲音在耳邊轟炸開來,「帶我去。」僅僅三個字卻讓身上每一跟神經都繃了緊,無奈,她只能廢力地解釋著,「如今既不是漲潮,也沒到了落潮,冷冷清清地沒有什麼觀賞價值。您去那地方可不是糟蹋了嗎?」
一番話說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然而沈疏卻不動聲色,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淡淡地瞧了許久,才說道,「你要去看你母親。」是肯定的語氣。
還沒有對這個跳躍性的話題反應過來,忽听的他又說道︰「我也去。」
「啥?」不明所以,只是等到他們到了那山坳坳,看著沈疏,挽起衣袖,那縴縴玉手還在泥土里翻騰著的時候,她只覺得有數萬頭草泥馬正從她的心里奔騰而過。
那可是堂堂沈家大公子,他現在在干啥?玩泥巴還是過家家?只是這時候,突然也發現,她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人,縱是正干著農活也是可以如此好看的。
這樣想著,那小臉立即又變得紅撲撲的。只是她卻沒想到沈疏這時候會突然抬起頭來,他看著一臉花痴的樣子,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記白眼,這才拿起一團黑色的東東,說道︰「這叫黑蘑菇。你拿去給你娘親吃。」
俯子,好奇地看著那一團黑色,許久她才反應過來,「哇塞!‘這不是黑松露嗎黑松露這玩意在現代價格堪比黃金,一想到將它賣了就能夠賺到滿滿的銀子,不禁兩眼放光。
誰知沈疏一眼,便瞧見了她在想些什麼。他第一眼看見了,便知道她是一個古靈精怪的人,和她的父母那樣安靜的性格一點兒也不像。想到這里沈疏的瞳孔微微縮緊,這才說道︰「這個不能賣,你帶我去見見你娘。」
「我娘?」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計劃。然而沈疏不說她也不敢問,看著他還挺像個好人的,這才答應下來。
還沒到那里,便瞧見黎氏略略蹲著身子站在菜圃里,這一方菜圃原是使喚了念澤,幫她鋪了土壤架了籬笆這才搭成的。雖然黎念澤那小子動手能力非常不行,搭的籬笆七倒八歪斜的,卻是意料之外的堅固,也算是馬馬虎虎了。
一見到黎氏就止不住心中的高興,兩只手用力地揮動著,嘴里輕快地叫著︰「娘!回來了!」
黎氏這才轉過了身子來,她的頭發松松盤起,只在發間插了一根小小的木簪子。微風撩起了她鬢角的發絲,粉黛的臉龐顯得清麗月兌俗。
黎氏十五得一女,如今只不過才二十多歲,自然是美麗不可方物。她看著朝著自己跑了過來,嘴角揚起的溫柔如五月的春風。
只是等到沈疏緩緩從她身後出現的時候,分明看到有幾縷波光在黎氏眼里閃現。
「,把這些拿去洗洗。」沈疏借故將她趕走。
心中雖然明白這一點,卻也不敢反駁,只能萬般不甘地走開了。
「疏兒。」等到走了開,黎氏這才止不住雙唇的顫動,一行清淚緩緩自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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