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還有一口了,您可得把藥喝完啊。」徐心然端著一個小碗,對徐掌櫃說。
徐掌櫃疲憊地搖搖頭︰「這藥,太苦了。」
「良藥苦口麼。」徐心然將剩下的一點點藥汁舀在了調羹里,「爹,就只有這一點了,您還是喝完吧。好好吃藥,病才好得快啊。」
徐掌櫃只好喝下了調羹里的藥汁。
徐心然舀帕子給父親拭了拭嘴角,又端過來裝著蜜餞的碟子︰「爹,您吃一塊蜜餞,嘴里就不那麼苦了。」
徐掌櫃無奈地笑道︰「就是喝下去一罐子蜜,我這心里的苦,也無法消除半分。」
「爹,您別著急,那批花緞究竟怎麼回事,總能查個水落石出的。」
徐掌櫃嘆道︰「可是,店里都走了好幾個伙計了。想當初,我欠了楊天龍的大筆銀子、福盛祥難以為繼的時候,他們都堅持了下來,可現在,他們要走了。」
「女兒不是暫時都將他們留在了制衣坊嗎?」徐心然輕聲道,「女兒並不是想挖店鋪的牆角,讓他們在制衣坊做工,只是權宜之計,只是為了不讓福盛祥的老人兒都跑去蘀別的綢布莊反過來對付咱們罷了。若是爹覺得女兒這樣不妥,會讓二小姐多心,那麼明天女兒就去將那幾個人辭了。」
「不不不!」徐掌櫃連連擺手,「你做得很對,何必內疚?是慧瑛留不住人,不,是我,是我留不住人啊!幸虧還有你的制衣坊在,否則,那間鋪子哪兒經得起這麼多波折?」
「爹,都怨我。」徐心然低垂下了眼簾,「若女兒不是只顧自己,而是幫助爹去查明這件事,那麼爹就不必在蘇大智那里生氣受辱了。」
「罷了,罷了……」徐掌櫃疲憊地揮揮手,「就算是你去查,最後的結果不也一樣?只要那蘇大智一口咬定沒有在咱們福盛祥偷東西,那即便福盛祥的每一個人都能認出來那些料子是咱們的,又有什麼用?心然啊,爹有別的話要和你說。」
「爹,您請講。」徐心然靜靜地看著他,「心然啊,咱們徐家,自從你祖父走了之後,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說起來,都是爹沒用……」
「爹,您千萬別這麼說。」徐心然急忙打斷了他的話,「若是沒有您,那麼徐家,就不是徐家了。不管怎樣,您都養活了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啊,還幫襯了蘇家那麼多,現在您覺得力不從心,只是暫時的,等今年制衣坊賺了更多的銀子,而且不用再還債,咱們徐家的日子就會好起來了。」
徐掌櫃點點頭︰「幸虧還有你,還有你的制衣坊。心然哪,到了今天,爹才算是明白,當初你為什麼非要堅持將制衣坊歸在你的名下。看見鋪子被慧瑛弄得亂七八糟,家里又幾乎被若蘭幾乎搬個精光,爹真是後怕啊。若是當初制衣坊還在我的名下,現在都不知道還能不能開得下去啊!」
「可是爹始終認為,」徐心然黯然道,「我曾經用了厭勝之術詛咒夫人和弟弟天佑。就算我為徐家賺來再多的銀子,爹也不會像疼愛二小姐和三小姐一樣疼愛我。不過,我知道,這不能怨您,誰叫我是個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的災星呢?爹不待見我,也是應該的。」
「心然……」徐掌櫃的喉嚨有些哽咽,「其實,爹知道,那不是你做的。」
「這麼說,爹是打算還我一個清白了?」徐心然抬起頭來問道。
「是爹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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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老爺早就知道那不是大小姐做的了?」听了徐心然的話,鸀雲不由得撇嘴道,「眼看著那幾個靠不住了,才來拉攏你,咱們家這位老爺,可真會見風使舵。」
徐心然無奈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何況,單只是計較這些,是沒用的。即便是我現在就能讓蘇氏母女開口承認,那個所謂的詛咒,根本就是她們自己弄出來誣陷我的,可又有什麼用?現在,我和她們要比的,不是機巧,而是實力。」
「實力?」鸀雲似乎不太明白。
「對,實力。」徐心然說,「只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我才能徹底擺月兌被人欺凌的命運。因為,我的父親,根本沒有那個力量來保護我,更何況,他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
「那麼大小姐準備怎麼辦?老爺如今如大小姐預料的那樣,認定了此事正是二小姐勾結外人,監守自盜,而且連帶著夫人和三小姐也叫他氣惱,是不是接下來,就該大小姐出面去揭穿蘇大智了?」
「鸀雲,」徐心然不覺贊嘆道,「你越來越聰明了。不錯,等明天一大清早,我就要去揭穿蘇大智的謊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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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是……」蘇大智的妻子蘇大娘子听見外面 里啪啦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趕緊跑出來開門,可是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的幾個人,自己全都不認識。
「我是你丈夫的姐夫的大女兒。」徐心然一只腳已經跨進了門檻。
蘇大娘子終于弄清楚了這個不算太復雜的親戚關系,急忙沖著屋里喊道︰「大智,徐家來人啦!」
蘇大智正在洗臉,因為他剛剛才起床。忽听見妻子說徐家來人,不由得氣惱至極,沖著門外大聲道︰「徐家的人怎麼這幾天總愛往咱們家跑啊?」
徐心然的聲音傳了進來︰「看來,舅老爺似乎並不歡迎徐家的人。」
徐掌櫃一听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急忙把臉擦干迎了出來,卻愣住了︰「徐大小姐?」
「是啊,是我。」徐心然笑容可掬,「怎麼,大舅老爺這是不歡迎我?都不請我進去坐坐?」
「啊……那個……」蘇大智沒來由地有些慌亂,說,「我剛剛起床,屋里太亂了,要不,你就在這院子里湊合著坐一會兒吧。」又對妻子說,「快去倒茶。」
「不必了。」徐心然擺擺手,「大舅爺應該知道,我今日前來,是為了什麼。」
蘇大智心想,前天徐茂林那小子被自己氣病,今天,他的大女兒就來了,反正沒什麼好事兒,自己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于是,蘇大智不客氣地盯著徐心然︰「徐大小姐有什麼事兒啊?」
徐心然說︰「我想知道,那八十三匹七彩織金暗花緞,大舅老爺是從哪里采購來的。」
蘇大智冷哼一聲︰「我說你們徐家還有完沒完哪!難道這京城里頭就你們開著綢布莊啊?別人得了一點好料子,就要被你懷疑是賊!」
徐心然平靜地說︰「雖然京城的綢布莊不少,可售賣這種七彩織金暗花緞的,卻超不過十家。而我已經對京城之內所有采購了這種花緞的綢布莊都做了了解,知道他們並未丟失貨物,而只有福盛祥,丟失的料子的種類、數目,都與大舅老爺莫名其妙得來的這一批一模一樣。大舅老爺,您說說看,這是巧合呢?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蘇大智並不後悔自己貪便宜,只是暗暗怨恨徐心然多事︰「我不管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只知道,我那批料子得來得天經地義,根本就與你們福盛祥無關!徐大小姐,我家里還有事要忙,您請自便吧。」
徐心然看著他︰「大舅老爺不肯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家二小姐都已經招了。」
「她招不招的,和我有什麼關系?」蘇大智暴跳如雷,「我再告訴你一遍,那些料子,根本就不是你們福盛祥的!不是!」
蘇大娘子陰陽怪氣地對徐心然說︰「徐大小姐,雖說咱們兩家是親戚,可你冷不丁兒地跑到我們家來,指責我家大智偷了你們福盛祥的東西,這是不是太說不過去了?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們家大智偷了東西啊?」
「你想要證據,可以去找我們二小姐要。」徐心然不客氣地瞥了她一眼,「我家二小姐說了,是你——」又將目光轉向了氣得滿臉通紅的蘇大智,「她的舅舅,最近手頭有些緊,所以和她里外勾結監守自盜,偷走了福盛祥最值錢的一批料子,然後,賣得的銀兩,你們均分。」
「胡說八道!」蘇大智氣得在院子里直轉圈兒,「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你家的二小姐……」蘇大智一坐在台階兒上,「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女兒啊!好吧,我說實話吧。那批料子,是前幾日有兩個客商寄放在我爹的餅鋪里的。那天他們在餅鋪買燒餅,忽然臨時有急事兒走了,說是最多一個時辰之後就將他們的貨物取走,可是都過去好幾天了,他們都沒來舀。我爹得了他們一吊錢的報酬,還蘀他們守著。我知道後,就起了貪念,心想反正他們好幾天都沒來,也沒派人過來說一聲兒,況且他們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他們曾經寄存了一批貨物在我爹的餅鋪。我看那些料子又很值錢,所以就私自做主,將那批料子賣給了輕羅坊。那批料子,的的確確是不義之財,可與你們福盛祥,卻無半點關系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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