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你放心,我只是找你父親說幾句話!」李進盡量溫柔地對陸忠說道,可是那足可殺死兩頭牛的眼神卻仍然讓陸忠為自己那不靠譜的父親擔心不已。
等陸忠一離開,李進卻突然變臉,轉身關好房門,直接坐到陸掌櫃的床沿上,低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委屈地看著陸掌櫃。
陸掌櫃被看得身上的白毛汗一下子便冒了出來,「大,大當家,你有什麼事,只管對清叔說,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清叔心里很不安,咳!」
「清叔,阿四真的很難過,阿四在這個世上最親的長輩和最信得過的人便是清叔你了,可是清叔你卻……
陸掌櫃一下子緊張了,「我怎麼了?阿四,清叔可是將你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的,我們陸家所有的人都不會做傷害你的事,就算刀架在我們脖子也不行!」
「果真?」
「當然!」陸掌櫃信誓旦旦。
「那你為何要讓我沒兒子?」李進幽幽地說道,聲音里還帶點讓人心碎的顫音。
「你胡說些啥呢?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陸掌櫃立刻跳起來。
「我和萱娘在一起兩年了,我們一有機會便在努力那個,可是萱娘她一直沒動靜,我懷疑她吃了什麼避子湯什麼的,最重要的是萱娘只相信你的醫術,清叔,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啊!」李進可憐兮兮地說道。
「沒有,沒有,絕對不關我的事。我沒有給她吃什麼避子……陸掌櫃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也越來越奇怪,突然又拍大腳跳起來罵道︰「這個臭丫頭。竟然敢騙我,她說她們豬場有個婦人連生了八個孩子,眼看一家人都在挨餓,卻又懷上了,就求我幫忙給弄點不傷身子的避子丸,我那里想到她是給自己吃的!」
李進露出果然是你的神情。接著又直接躺到陸掌櫃的被子上耍賴,「二年了,按理我應該有兩個兒子,現在卻一個都沒有,讓崔穎搶了先不說,現在還讓萱娘給崔穎養兒子,我不管,清叔,你得賠我!」
「啊,這個要怎麼賠?」陸掌櫃眉毛鼻子皺成一堆。突然計上心頭,「有了,大當家你這就回去將那臭丫頭的避子丸找出來,我立刻給你配制增子丸,將兩種藥丸做成一模一樣的,保管誰也認不出來。只須大當家再辛苦幾次,保證讓你們一次生兩個,多生幾次,大當家的損失就能找補回來了
李進大喜,立刻從床上彈起來,「果真有叫增子丸的好東西?對了,這藥不會對人的身體有害吧?」
「這是皇宮大內的方子,太醫們做出來一般只供給貴妃們用的,豈能有害,皇帝生不出雙胞胎。那是因為皇帝大多沒用,大當家的身體,嘿嘿,我看準能行!」
「好,過兩天我就來拿藥。還有不許告訴萱娘這事!」李進陰險地笑著,心中已經在盤算該如何完成他的偷梁換柱計劃。
果然,叛軍勢如破竹,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佔領洛陽,守河陽大橋的封常清將軍退守潼關。
由于洛陽離果州不過快馬三日的路程,叛亂的消息早已經傳遍果州上下,也有逃難的百姓陸續來到果州,于是果州的物價開始慢慢上漲,有錢人家開始存糧存物,普通百姓更是人心惶惶,有限的錢物不敢再亂花費。
以致于天寶年間最後一個春節顯得十分的冷清,上至官宦,下至平民,個個愁雲密布,猜測著開了年後叛軍到底是向西殺進長安皇城,還是向南擴地盤。
不過,在龍泉驛鎮大家倒是一派平靜,因為大家看他們的主心骨杜萱娘家仍在開開心心地準備過新年,所以居民們也都暫時放下了心思,開心地過起新年來。
杜萱娘家的團年飯一年比一年壯觀,今年已經開到四十多席了,將個早已經開闢成演武場的二十畝旱地佔去了一半。
張富貴與胡小二抬了兩大筐紅封過來,讓杜萱娘這個當家人依次發放。
因為來年是一個不太安穩的年份,所以這次的紅封便比往年多了二倍,在杜萱娘看來,與其將那些賺來的金銀藏到山洞里,不如當做善事發給這些貧苦的人們,或許還能讓他們將來在亂世中保得幾條性命。
所以當那些幫工們發現紅封里面的銀錢數目時,有些人當場抹了眼淚,有了這些錢,至少貧苦的他們可以趁現在糧價還不是太高時,多存點雜糧。到了後來,便有人傳出杜萱娘就是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的轉世,杜萱娘的聲名也莫名其妙地在坊間越傳越遠,而杜萱娘本人卻一無所知。
陳,呂,秦,王幾位掌櫃帶了豐厚的年禮上門,也不多說,就兩個字「謝謝」。
這里面的意思當然只有杜萱娘明白,杜氏自己在準備時,也沒忘記提醒這些曾給她許多幫助的友善鄉鄰們。
其中陳掌櫃依照杜萱娘暗示,從上年開始他家便將那些堆積如山的死當慢慢出清,如今家中除了幾件輕便的,拿塊布包起來就可以跑路的實在舍不得賣掉的寶貝外,他家就只剩下現銀了,最重要的是一旦戰亂發生,便是他們這些開當鋪的千載難逢的賺錢好時機,拿著家傳寶貝四處換金銀的人滿大街都是,就怕你拿不出錢來存貨,而且這些東西十之**都是死當,那可真是滾滾而來的財源啊。
呂掌櫃不但自己存了足夠多的糧食,還讓其親戚們也存了不少,這不,戰亂才剛開始,糧價便在呼呼地漲,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漲呢,從前是糧賤錢重,現在可是糧價大翻身,可惜很多人沒有佔到這個先機,等他們回過神來,市場上的糧食早被人搶光了。
秦掌櫃自不必說,戰亂到一定的時候,一切的物資都是稀罕的東西,秦掌櫃也存了不少大家必須要用的東西。
趙小六的岳父王掌櫃更絕,不但存了如山的香燭錢紙,還存了不少的便宜棺材,戰亂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至于陸家,根本不必杜萱娘操心,他們家比杜萱娘還更早準備,想必也早已安排妥當。
由于周玉娥的第二個孩子快要出世,杜萱娘便讓他們一大家子在自己家過大年夜,因此今年杜萱娘家的年夜飯便只有兩桌,主僕各一桌。
主桌由兩張大方桌拼成,圍在一起甚是熱鬧,杜萱娘見還有一個空位便讓雪竹抱了崔念在自己身旁坐下,苟春花很自覺地與呼兒韓坐到一起,顏放坐了李進的下首,兩個人不知道在掰扯什麼東西,將個顏放氣得臉都青了。
杜萱娘好奇地湊過去听了一耳朵。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頑固?他們母子三人若不是恰好遇到我家的商隊,現在搞不好就全死亂兵手里了李進激動地說道。
「明知有兵亂,卻仍舊要出門,即便出事,那也是咎由自取!」顏放**地頂回來。
「他們的馬車是在潼關那邊出事的,那個時候誰會知道安祿山會造反?」李進也有些生氣。
「等等,你們兩個到底在吵什麼?」杜萱娘瞅空子插了一句嘴。
「他多關閑事!」顏放扭過身去,用背對著李進。
李進抓狂,回頭對杜萱娘說道︰「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他夫人與一對兒女大老遠地找來,還差點在路上遇到亂兵,他竟然說不見便不見,讓人家母子三個又回老家去!」
「真的是顏夫人,顏少爺與顏小姐?」杜萱娘驚喜地問。
「我原以為他們已經相見了,誰知小金剛才來說,母子三個此刻還在門房候著干冷!」李進顯然對顏放的這種冷血行徑相當憤慨。
「阿四,今天大過年的,別為這些小事和先生生氣,這事交給我,你們先吃著!」杜萱娘站起來示意雪竹將崔念交給乳娘然後跟她走。
門外竟然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在燈光的映襯下分外壯觀。門房里有一只燃得正旺的碳爐,兩個門房正圍著碳爐吃年夜飯,門房的角落里有三條單薄的身影緊緊地擁在一起,互相用身體取著暖。
門房見杜萱娘與雪竹過來,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過來回話,「夫人你可來了,這母子三人已經在門房外面沒吃沒喝地等了半天,我們听了顏先生的吩咐要趕他們走,可他們卻呆在大門口怎麼勸說都不肯走,後來開始下大雪了,我們又怕他們真被凍壞了,就讓他們進來烤火,誰知他們只肯呆在那邊,說是在這邊怕影響我們做事。剛才我們好不容易踫見小金管事,就托了他來問問大當家和夫人,看這事怎麼辦
「嗯,你們這事做得極好,雪竹,看賞!」
「謝夫人!」門房大喜。
「以後,遇到這種事直接來回我,如果有人在我們家門口出點什麼事,那可不是積善之家所為之事,你們懂我的意思吧?」
「夫人放心,我們決不會給夫人觀世音娘娘化身的稱號抹黑的!」兩個門房認真地說道。
「觀世音娘娘的化身?」杜萱娘與雪竹面面相覷,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一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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