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坐在自己的營帳中,低著頭,一言不發,就好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學生正在聆听長輩們的教誨。鮮于輔、齊周、閻柔、趙該、尾敦、鮮于銀、孫禮則依次坐在下首,前五個人有些怒目,鮮于銀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在一旁竊喜,而孫禮則一臉茫然。
自從去年把劉和迎回來後,鮮于輔等人雖然嘴上稱他為少主,但實際上內心並沒有把這個少主當一回事。他們只是把劉和當作了一塊招牌,大家可以在這塊招牌下一起為老上司報仇,一起在幽州地界做些什麼。但自從一個月前這塊招牌走了一趟鬼門關,鮮于輔等人發現一旦這塊招牌沒有了,自己這些人還真有些麻煩,不過也僅此而已。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他們感受到了恐懼。原來,袁紹一直對自己這些人虎視眈眈,如果沒有了劉和這塊招牌,自己這些人必定會被袁紹吃得連骨頭都剩不下。
「少主,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趙該心疼劉和,等大家把心中積累的怨氣都發泄完了,趙該關懷地問了一句。當然,這也是在場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的。
劉和抬起了頭,環顧了一下眾人,緩緩地說︰「在座的各位都是父親大人的舊部親信,今天有幸聚在此處,是為了向公孫瓚討要血債。劉和是個無能之輩,懷揣陛下詔書卻不能履行使命,幸得眾位幫助,今日才能坐在這里,劉和在此叩謝各位大人。」說完,劉和站起身,繞過案台,向在場的眾人跪拜行了禮。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劉和起了身,又回到了案後自己的位子上,繼續說道︰「這次我在路上遇到了襲擊,幸好先有鮮于銀將軍的妥善安排,又得到黃軒等侍衛的舍命保護,最後還幸運的遇上了孫壯士,將我帶回大營,這才使我月兌離險境,九死一生。」說完,劉和又站起了身,依次向鮮于銀和孫禮行了謝禮,並還對孫禮說,由于自己的身份尷尬,當時又身處危地,所以說了謊話,希望孫壯士不會怪罪。
孫禮當然不會怪罪。自從他進了大營,看到眾人對待劉和的態度,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而他最掛念的母親也被來往傳令的士卒證實確實在那批難民中,並且明天就能抵達。孫禮現在沒有任何想法,只希望明天能早點見到自己的母親,然後帶著母親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劉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從懷里舀出了那支射殺了自己的坐騎的箭,繼續說道︰「這次襲擊我的人,使用的是這樣的箭矢,請大家看看,這種箭是誰在使用?」
箭被傳遞了一圈,箭上有明顯的袁紹軍的標記,雖然之前大家都有這樣的猜測,但看到了實物之後,也都不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應該是袁紹軍中使用的箭矢。」鮮于銀見大家都沒有回答,于是硬著頭皮給出了答案。
「即使是袁紹軍中的箭矢,也不能說明這是袁紹所為。」鮮于輔說道,他想勸勸上座的少主,現在真的不是和袁紹翻臉的時候。
劉和點了點頭,說︰「的確如此。現在天下大亂,各路英豪混戰已久,自己的軍需不足,將別人投來的箭矢稍作修繕以作己用也很普遍,我們不也是收集了不少公孫瓚的箭矢再送它們回去?」
這句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不少。劉和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其實如果想要否認這事是袁紹干的,也不需要找這個理由,栽贓嫁禍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比如我親眼看到那些追殺我的人所穿的就是袁紹軍中的盔甲制服,我也一樣不能斷定要殺我的人就是袁紹。」
劉和說的很慢,卻擲地有聲,眾人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其實仔細想想,現在想要殺劉和的人只有公孫瓚和袁紹,可公孫瓚被圍在易京,想要殺劉和根本不需要暗殺,而且公孫瓚也應該清楚,暗殺了劉和解不了他的困境,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希望兵不血刃而得到幽州西部六郡的袁紹的指使。但這樣的暗殺行為,袁紹連偽裝都不願意做,這實在是對幽州聯軍的無視和侮辱。
「多余的話我也不想再說。」劉和又環顧了一下眾人,說,「我只是想請大家心里能明白,我們的朋友和我們的敵人。」
「啪~」的一聲,齊周拍了一下案幾,恨恨地說道︰「我與袁紹勢不兩立!」
「不忙!」劉和沉靜地看著他,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們滅了公孫瓚,再與他計較。」
听到此話,鮮于輔等人都愣了一下,心道,這還是自己所熟知的少主劉和嗎?如果是以前,少主應該立刻與袁紹翻臉,或者大哭一頓才對啊。
會議散了之後,劉和讓趙該妥善安置孫禮,又帶著鮮于輔,鮮于銀,齊周和閻柔悄悄地去探望了甄宓。
甄宓已經猜到,自己一定是在劉和的軍中,回想起之前劉和在自己家中彬彬有禮的樣子,料想劉和一定不會為難自己,只是剛到達軍營里的時候,劉和並沒有出現,心中有些詫異罷了。現在看到劉和,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來,她把劉和大罵了一頓,並要劉和立刻放了自己。
劉和等她罵完了,笑嘻嘻的說︰「甄家小女果然是個不平凡的人物,到了現在這種境地,還能保持鎮定,真不容易。如果是別家的小姑娘,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
「哼,你以為天下的女子都如此不堪?」
「不、不、不,巾幗不讓須眉,古而有之。今日劉和能遇見一位,實在是三生有幸。」劉和又笑道,並向甄宓行了個禮,「我知道毋極甄家是當世的豪族,而您又即將成為袁紹的新媳,如果以正常的禮法實在是難以邀請,所以才出此下策,還希望您能多多包涵。」
「你請我來?」甄宓皺了皺眉頭,「你我之間又有什麼可談的?」
「沒有。」劉和突然嚴肅地說道,「不過我可以和你哥哥談談。」
「為了糧草的事情?」
「姑娘果然聰慧。」
「哎~」甄宓嘆了一口氣,扭過頭,不再說話。
劉和等了一會兒,見場面有些尷尬,又說道︰「請姑娘放心,劉和只是想請令兄過來談談,不管事情成功與否,劉和都必定會送姑娘安全回家,只是這幾天,要姑娘受委屈了。」
說完,劉和又行了個禮,也不管甄宓,直接回了頭,帶著手下出了帳子。出賬後,鮮于輔突然悄悄地問劉和︰「少主,您把甄宓劫來,當真只是為了糧草?」
「你想到哪里去了?」劉和正色道,「都回去休息吧,讓人好好看好她。」
回到自己的軍帳里,劉和躺在床上,把所有今天發生的事情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覺得沒什麼差錯,又把明天想要做的事情都計劃了一下,這才睡去。其實,剛才他所說的那些話和做的那些表現,在路上的時候都已經在心里暗自排練了多次。劉和還是十分忐忑,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亂世之中,又附身在了劉和的身上,如果想要置身世外,看來已無可能,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想辦法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強大起來,想到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三年之後袁紹就將權傾河北,然後又是曹操一統北方,劉和感到自己的時間還真的不多,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消滅公孫瓚,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能有足夠的時間來布置和安排。而要消滅公孫瓚,雖然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但歷史上的劉和和幽州聯軍一定是失敗的,那麼自己能成功嗎?自己設計的投石車能有效地破壞公孫瓚的易京樓陣嗎?
第二天,劉和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檢驗了那些投石車,確認了都沒有問題之後,又叫來鮮于輔等人安排了主攻方向和作戰計劃,這才稍稍安心。中午的時候,路上遇見的那批難民終于到了,劉和將他們安排在了軍營的後方,給了他們一些糧食補給,又讓趙該給他們布置了采石的任務。
孫禮終于見到了母親和好友馬台。當他想要謝恩告辭的時候,劉和則沒有允許,好說歹說希望他能留下,成為自己的貼身護衛。一開始,孫禮並沒有搭理,最終還是孫家大娘起了作用,她對兒子說,劉使君為人不錯,你就留下幫幫他吧,就這一句話,便讓孫禮留了下來。劉和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了,當時他真想將孫家大娘抱起來狠狠地親吻。
下午的時候,速僕丸終于接到了協同作戰的通知,他特意跑來向劉和請安,同時也想探听劉和究竟有什麼好辦法可以破了對面的樓群。當他看到排列整齊的投石車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漢人就想用這器械來破對面的樓陣?在他看來,只有像麴義那樣用人海戰術與公孫瓚一個樓一個樓的爭奪,那才叫做破陣。雖然他能夠意識到這些投石車可以給敵人帶來巨大的傷害,但是投石車的速度太慢了,對方只要趁著間隙,一個騎兵沖鋒,就能將這些器械全部毀壞。劉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對他笑笑,讓他做好戰斗的準備。
第三天,劉和沒有發動進攻,他刻意地讓投石車的操作手們操練了一天,要求他們絕對服從命令,步調必須一致。
第四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躲在碉樓里的公孫瓚的軍隊看到了對面數不清的投石車被緩緩地推近,在震耳欲聾的響聲中,無數個石塊猶如烏雲一般向自己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