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許攸停止攻城的命令,韓猛和崔巨業很是不解。
「為什麼要停下?只要連夜進攻,我保證明天能殺入內城!」韓猛沖著許攸嚷道。
許攸沒有回答他,卻對身邊的一個斥候說道︰「把你看到的告訴兩位將軍。」
「是,大人!」那名斥候抱拳答道,「我們在城南二十里外發現了鮮于輔的軍隊。」
「嘶∼這麼快?」崔巨業吸了一口涼氣,「白天的時候不是說他們還有三天才能到嗎?」
斥候沒有出聲,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他們有多少人馬?」韓猛問道。
「從旌旗的數量上來看,應該有一萬人馬。我們沒有能靠近,在外圍和他們的斥候干了一場,損失了不少弟兄。」
許攸揮了揮手,讓這名斥候退下了,然後看著韓猛和崔巨業倆人,問道︰「二位將軍有什麼想法?」
「怎麼這麼快?」崔巨業自言自語著,隨後他又看著許攸問道,「會不會有假?」
「都打了一場,應該不假?即使是假的,那也不過是人數上多多少少的問題,但那鮮于輔的部隊已經到了附近卻是事實。如果我們不能馬上攻入內城,那可就月復背受敵嘍∼」許攸緩緩地答道。
馬上攻入內城,這是不可能的。韓猛看著不遠處的城樓,跺了跺腳︰「唉!就差那麼一點點,只要再有多一天的時間,我們就能把這內城攻下了。真不甘心啊!」
「算了。」崔巨業苦笑道,「這也算是天命。好歹我們也算是有所作為,對得起主公的交代了。」
「難道我們就這麼撤走了?」韓猛不甘心地問道。
「撤,當然是要撤的,不過在撤走之前,我們要給他們留點紀念。」許攸一臉陰險的說道。
鮮于銀站在城樓上一言不發,雖然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但他卻依然沒有絲毫的睡意。戰損報告已經得到,就大半天的時間,手下已有八百多將士陣亡了,掛彩的則更多。照這樣的打法,自己最多只能再撐一個白天。
正在想著如何是好,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轉頭看去,原來是一個小孩。自己的兩個親衛把小孩擋在了遠處,不讓他靠近,但那個小孩顯然是急了,不停地在叫著「鮮于將軍!鮮于將軍!」
鮮于銀定楮一看,這才發現這個小孩自己認識,是範方的兒子,範福,今年十二歲。鮮于銀讓親衛放他靠近,說道︰「你來這里干什麼?這里太危險了!還不趕快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要為我的爹爹報仇!」小孩很倔強地說道,「鮮于將軍,請給我盔甲武器吧!」
「別胡鬧!」鮮于銀有些生氣了,現在這種時候,他並沒有多余的時間來和小孩子糾纏。正想要讓人帶他回去,這時,一個婦人走了過來,向鮮于銀作了個揖,說道︰「將軍,就讓這孩子待在您的身邊吧!他至少可以幫您做些傳遞消息之類的小事。」
來人是範方的妻子,鮮于銀已從她的話中听出了一種無奈的憂傷。正想要開口勸導一下這母子倆人,卻听到親衛們突然高聲叫嚷起來。
「火!火!」
鮮于銀愣了一下,隨即跑到了城牆邊,順著親衛們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沖天的火光。
不多久,城牆外的火點漸漸多了起來,而火勢也越來越大。
「他們想干什麼?」鮮于銀問道,但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除了城牆外,薊城里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是木造結構,在火苗的勾引下,這些建築物隨即便被大火吞噬。鮮于銀的臉頰被火光映得通紅,他轉頭看了看正被大火嚇得目瞪口呆的母子倆,隨即便讓兩個親衛將他倆送下城牆。但年僅十二歲的範福拒絕了,雖然是有點被嚇著了,但如果連這樣的陣勢都不敢看,那還談什麼為父親報仇。礙于他們的身份,鮮于銀苦笑一下,便也由著他們了。他關照了自己的兩個親衛,將他們好好保護,但決不允許他們胡來。
越來越多的百姓跑到了內城的城門口,希望能夠進入內城躲避災難。但鮮于銀依舊不為所動,他讓士兵們將城門死死地頂住,不讓任何人進來,誰知道在那些百姓中會不會混有敵人的奸細。一時間,城牆下百姓們的咒罵聲和哭鬧聲此起彼伏。喧鬧的聲音感染了一些站在城牆上守衛的士兵,很多人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幾個膽大的年輕人偷偷地架起了梯子,試圖爬上城牆,翻入內城,但很快他們就被發現了。鮮于銀閉起了眼楮,下了一道死令,隨即,剛剛架好的梯子便被城牆上的士兵給撐了出去,翻倒在了地上。
梯子倒在地上,立刻碎成了好幾段,同時也粉碎了城牆下的人們的最後一點進入內城躲避的希望,漸漸地,他們不再咒罵,只是緊緊地互相依靠在一起,麻木地看著不遠處的大火將自己的一切財產吞噬干淨。不過好在內城城牆與外城的各種建築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大火燒不到這里,于是,這些躲在城牆下的人們最終還是保全了性命。
看到自己進攻薊城的最後一計還是沒能起到效果,許攸恨恨地咬了咬牙齒,最終無奈地向崔巨業擺了擺手,說︰「我們走吧,但願那一邊別讓我失望。」
于是,四千袁紹軍人馬在薊城的外城放了一把火後,便趁著夜色,帶著搶收來的尚未完全成熟的麥子和各種在薊城及其周邊的村寨中搶奪來的物資,撤出了薊城。
第二天,大火依舊在燃燒著,但城牆下的百姓漸漸的少了。一些人發現敵人已經撤走,便帶著家人趕回家中,看看在大火之後,還能留下些什麼。
鮮于銀發現城牆下躲避的人們已逐漸散去,而敵人並沒有繼續進攻,感到有些疑惑。他依然不敢打開城門,但挑選了幾名勇士,化裝成百姓的樣子,用竹籃吊下城牆,打探外面的情況。探子很快就回來稟告,敵人已經撤走,外城一片廢墟。
這個消息讓鮮于銀松了一口氣,但他仍然很疑惑,他不能明白敵人為什麼就這麼撤走,難道自己的援軍已到?可如果援軍到了,那麼為何不見援軍的影子呢?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好消息,鮮于銀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立刻感到了一陣疲倦。他要去休息一下,臨睡前,他又下了一道命令,繼續緊閉城門。
這時,範福跑了過來,堅持要求給自己一些任務。鮮于銀想了一下,對他說道︰「好吧,我現在去睡一會兒,你幫我看好城門,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能打開城門。如果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你立刻把我叫醒。」
「得令!」範福終于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軍令,興奮地行了一個軍禮。而他的母親則默默地站在他身後,眼中充滿了淚水。
薊城城南二十里外,一支五百人的騎兵隊正守護著一座可以容納一萬兵馬的大營。帶領這支騎兵隊的正是幽州軍的大將鮮于輔。
十天前,他在東州城,在田豫的默許下,闖入王門款待袁紹使者的宴會,當著王門和田豫的面,斬殺了袁紹的使者,將王門投靠袁紹的念想徹底打消。
九天前,他帶著本部人馬離開了東州城,離開之前,他讓田豫和王門也盡快帶著兵馬和家人離開。按照劉和的意思,幽州軍現在要集中力量,東州這個地方,暫時放棄。
八天前,他派出兩支送信的小隊,一支前往主公劉和位于範陽附近的大營,匯報自己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而另一支則被派往了薊城,給自己的族弟鮮于銀也遞個消息,報個平安。
七天前,他率部進入了幽州地界,按照事先與劉和的約定,朝著涿縣的方向開去。
六天前,他得到了一封劉和給他的信件,信中詳細描述了範南之戰中的細節。雖說那場戰斗並不算勝利,但無論如何,幽州軍在其中的損失是最小的,但收獲卻是最大的,這讓他頓時感到前景無限美好。同時,他也注意到了信上的蠅頭小楷,這顯然是那個甄家小女的筆跡,這讓他笑了,還哼起了小調。
五天前,之前被派往薊城的那支小隊逃回來了一個人,滿身是傷,回營後不久便死了,沒留下一句話。不過他已經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了,于是立刻調轉方向,帶著人馬加速向薊城趕去。同時他派人給後面的田豫和王門送了一封信,讓他們火速趕去薊城。
四天前,他收到了田豫的回信,信上述說了可能會發生的戰情,並給出了一個最佳的應對方案。出于對昔日好友的信任,他照做了。
三天前,他帶著所有的騎兵和斥候,共計一千人,趕到了離薊城二十里處的一個小土坡上,建立起了一座大營房,並在營房里插上了一萬人馬的旌旗。
兩天前,他帶著部下與袁紹軍的斥候暗中較量了一番,確保沒有被敵人發現自己昨天所建的其實是一座空營。
一天前,他看到了薊城的大火,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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