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平原的水系不如江南的豐沛,為了能利用更多的水資源,給予袁紹軍最大的打擊,劉和下令截斷了易水,讓易水改道,從決口處進入窪地,這導致了易水下游地帶的水位急速下降。劉和清楚,這樣做一定會讓位于下游故安的袁紹軍有所察覺,為了以防萬一,劉和讓閻柔部下的一萬多人帶著兵器一起參與了截斷易水的行動,他們被安排了最前方,一旦敵人攻過來,他們可以立刻進入戰斗狀態。劉和又讓麴義帶著宗兵在一旁設伏保護,這個時候,絕不能讓任何人來打亂自己的計劃。不過,劉和沒有想到,自己多慮了,敵人根本沒有來。
天亮了,這次人造的洪水已經逐漸平緩,劉和于是下令,讓馬台帶著民夫立刻將決口堵上,否則的話,那些位于河道下游的村莊和農田就要遭到干渴之災了。至于袁紹軍,該被淹的,都已經淹了,現在還淹不到的,也不可能再被淹到了。
「走吧,讓我們去看看這次的戰果。」劉和牽著甄宓的手,蹬上了一條小船。
「怎麼?現在不怕了?」甄宓依舊依偎在劉和的身上,甜甜地諷刺了一句。
「怕。但怕有什麼用呢?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劉和說道。這句話讓甄宓感到莫名其妙,不過,從小嚴格的家庭教育讓甄宓養成了一個習慣,不該問的,不問。于是,甄宓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究。
他們很快趕到了陣前一座位于一個小土丘上的大營。這個地方在昨天還是箭來矢往,緊張得很,但現在卻異常的輕松和熱鬧。一些人剛剛從戰場上回來,各自有說有笑地交流著戰場上的見聞以及自己的收獲,他們的話使得那些被勒令看守大營的士兵們听了心里直癢癢。
孫禮遠遠地看到劉和的船靠了過來,便立刻跑到水邊,前去接應。
「這麼熱鬧!看來大家的收獲都不小!」見到孫禮後,劉和很開心。
「主公見笑了!這次我們能夠這麼輕松就消滅了袁紹的大軍,全靠主公的事先謀劃。這些小兵卒子懂什麼,他們以為在水里捕殺了幾條魚就很了不起了。我這就去讓他們安靜一些。」
「你可不能這麼說,要是沒有他們補刀,光是依靠大水的話,也就給袁紹軍洗洗澡而已。」劉和笑著說,「就讓他們開心一下吧,緊張了那麼多天,也該放松一下了。」
隨著劉和的笑,孫禮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但沒一會兒,孫禮便收起了笑容,湊到劉和身邊,輕聲道︰「主公,張燕回來了。」
「哦?這麼快?」劉和愣了一下。
「張將軍好像不是很開心。」
「哦?」劉和停住了腳步,「知道為什麼嗎?」
「袁紹逃走了。」
「真的?!」劉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緩慢的語氣把孫禮的話重復了一遍,「你是說,袁紹逃走了?」
「嗯!」孫禮點了點頭,有些害怕,也有些擔心。
不過,事態並沒有變成他想象中的那樣。劉和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沒事。你這就帶我去見張將軍。」
沒有懊惱,也沒有哀怨,更是連一點點的失望都沒有,居然還能笑出來。劉和不知道,他剛剛的表現被一旁的甄宓盡收眼底。甄宓很是奇怪,但依然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跟在了後面。
張燕得知袁紹已經逃走後,便立刻沒了興趣。他命令手下繼續在水中搜尋沮授、韓猛等袁紹軍的其他重要人物,而自己則帶著陳琳回營了。
劉和見到張燕的時候,張燕正在獨自喝著悶酒,看到劉和到來,張燕有氣無力地舉了舉酒盅,算是打了個招呼。這個舉止其實是非常不禮貌的,孫禮看到後就有些生氣,他剛想上去說張燕兩句,卻被劉和止住了。
「飛燕兄弟,怎麼一個人喝悶酒啊?」劉和找了個話茬。
不問還好,這一問,張燕居然哭了起來︰「侍中大人,那袁紹跑了∼」
劉和被張燕的眼淚嚇了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甄宓走上前來,說︰「當年我在家中的時候就听聞張將軍的威名,是一個鐵骨錚錚了不起的好男兒,怎麼竟然也會哭啊?」
張燕看到是甄宓,趕忙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說︰「你懂什麼!我張燕與袁紹斗了這麼些年,這一次拜侍中大人所賜,是唯一有可能抓到袁紹的機會,竟然被他跑了,真是可恨啊!以後可能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看到甄宓一句話就讓張燕止住了眼淚,劉和情不自禁地回過身,朝著甄宓暗暗豎了個拇指,隨即又返過身來,安慰張燕道︰「飛燕兄弟不必懊惱,只要我們繼續聯手,以後有的是機會。和袁紹的這個仇我們已經結下了,于公于私,我都會和他繼續斗下去,不死不休!」
「侍中大人,此話當真?」
「當然!」
「既然如此,我張燕願率所轄二十萬黑山弟兄投靠侍中大人,只要大人能帶我們滅了袁紹,我張燕願一生追隨侍中大人,決不食言。」說完,張燕向劉和拜了下屬之禮。
張燕的這個突然的舉動又讓劉和嚇了一跳,剛剛還是平等的合作關系,怎麼一下子竟成了下屬和上司?雖然不是沒有想過要收服這個飛燕,但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收法。張燕如此誠懇,劉和當然樂意接受。于是,劉和將張燕扶起,說︰「好!我劉和對天發誓,決不辜負將軍的信任。從今往後,大家就是好兄弟,齊心協力,一同消滅國賊,振興漢室!」
听到劉和發了誓,張燕更是感動。其實,張燕的這個想法並不是心血來潮,他有他的打算。這幾年和袁紹斗,幾乎都是有敗無勝,袁紹的利害,張燕知道,以前每一次與袁紹打,除了人馬的損失外,還要損失威名,因為一敗再敗,已經有很多弟兄離開了黑山,曾經號稱百萬的黑山眾,現如今只剩下了二十多萬,其中的苦難和無奈,只有張燕自己最清楚,這次依靠劉和的謀劃,終于贏了袁紹一回,讓自己的威名重振,張燕認為,只要繼續追隨劉和,一定能將袁紹打敗,為以前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這是第一個原因。黑山人多,嘴就多,要喂飽這麼多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張燕早就想要找一棵大樹依靠一下,而現在,面前的劉和似乎就是最好的選擇,這是第二個原因。自己被朝廷封為平難中郎將,可天下又有誰真的把自己當一回事,還不是黑山賊,黃巾寇的這麼叫著自己,而面前的這個劉和在第一次和自己見面的時候,就非常敬重自己,張燕能夠感覺得到,對方是真心的把自己和自己的部下當作了人,這是第三個原因,也是最為重要的原因。之前,張燕有和手下的孫輕、杜長、王當三個小帥商議過此事,那三人都說感覺劉和的為人不錯,至少在戰場上有為自己考慮過,但至于是否要投靠,三人都說,願意听從大帥的決定。不過,張燕看出來了,即使自己不投靠劉和,他們三個或許也會偷偷的去投奔劉和的吧,與其如此,那還不如自己早作決定的好。
劉和不知道張燕心中的那些故事,他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意婬之中了︰「難道我的王霸之氣開始爆發了嗎?」
不久,陳琳被押了上來。
「你就是陳孔璋?」劉和走到陳琳近前,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人。傳說中的大文豪啊,怎麼能不仔細地瞧一瞧?如果文字也能殺人,那麼面前的這一個就是當世最頂尖的殺手。
「是。」陳琳應了一句,顯得有些膽怯。他真的有些害怕,不知道將會有什麼樣的命運等待著自己,畢竟,面前的這個人,他得罪過。
「那篇針對我的討逆檄文就是你寫的?」劉和問道,加重了語氣。
「是。」陳琳的回答還是一個字。他有一些怨恨自己,為什麼要把文章寫得那麼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文章寫得好,袁紹就不會征用自己,如果袁紹不征用自己,那麼自己也就不會去寫那篇針對劉和的討逆檄文,更不會被卷入到這場戰爭,成為水中的魚蝦,被敵人撈出來後成了俘虜。究竟是馬上就被砍頭呢,還是再等一會兒被砍頭呢?陳琳對自己的未來並不看好。
陳琳內心的恐懼,劉和看出來,他笑著說道︰「不錯,你寫的真好,文筆真是工整。」
劉和的態度讓陳琳為之一怔,感覺自己似乎有了可以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劉和接下去的一句話卻又澆了他一盆冷水。劉和說︰「文章雖好,但事實全錯,胡編亂造很好玩嗎?」
劉和的話說得很嚴厲,使得陳琳不自然的抖動了一下,低聲嘆了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
好熟悉的台詞啊!劉和笑了。他覺得已經玩夠了,于是拍了拍陳琳的肩膀,轉身對孫禮說︰「我們怎麼能這樣對待大文豪呢?你快去準備熱水和一套干淨的衣服,讓陳先生立刻梳洗換裝,別讓大文豪著涼生病了!」
劉和的這句話讓陳琳如臨大赦,他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現在,陳琳滿腦子全都是他的父母和師長曾經的教誨,他們說得沒錯,讀書改變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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