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尚未落下,韋氏已經看到面前少女的眼神,陡然變得濃烈而明亮,與從前大不相同。♀然而,盛怒之下,她已經無暇去想這種變化的原因,而是狠狠一掌揮向對方的臉頰。
韋氏那一巴掌雖然來勢洶洶,但她畢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貴婦,力道自然不大,只打落了傅妧臉上的面紗。
看到傅妧那張秀美絕倫的臉孔,韋氏怒意又生,又要抬手打下去。然而這一次,傅妧卻伸手鉗住她的手腕狠狠一甩,韋氏立刻一個踉蹌,險些一頭撞上大門。傅縈立即上前扶住母親,抬眸看向傅妧時,眸底掠過些許疑惑。
「你……你竟然敢對本夫人動手!」韋氏氣急之下連腔調也變了。
出乎意料,上前勸解的竟然是傅縈︰「娘,姐姐知書達理,怎會對您存有冒犯之心?只不過是一時失手罷了,還請娘親看在縈兒的面上,不要同姐姐置氣。♀」
她嗓音輕柔,分寸拿捏得當,足見大家閨秀的風範。說著,她已經伸出手來扯一扯傅妧的袖子,示意她向韋氏道個歉。
傅妧冷冷看她一眼,竟是恍若未聞,徑自登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道︰「走!」
那車夫是昨日傅義剛剛調過來的,專為接送傅妧出宮,听了她的命令,自然只有揚鞭趕車的份兒。在馬車遠去的軋軋聲中,韋氏猶自向傅展抱怨著,傅縈卻已經松開了攙扶母親的手,下意識地跟著馬車向前走了兩步,眼神困惑。
傅妧一路上只靠在板壁上閉目養神,昨夜她一夜未眠,今天可委實是倦了。幸好自從上次的事以後,劉保也不敢吩咐她做事,回了浣衣局還可以睡一睡。
這樣想著,意識卻漸漸在馬車的搖晃中模糊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子猛然往前一栽,這才清醒過來。
剛掀開車簾,她整個人就僵住了……緊閉的朱紅色宮門前,靜立著一個淡金色的身影。
耀眼的衣袍映襯出他疲倦的臉色,仿佛一夜未睡,輪廓優美的下巴已經冒出了胡茬,暗青一片。
傅妧還沒想好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他已經大步走過來,伸手托住她的手肘,扶著她跳下馬車。
「你……怎麼會在這里?」
「等你。」他的回答簡短而有力,傅妧身不由己地被他牽著向前走去,心頭仍是迷茫一片,幾乎以為自己仍在夢中浮沉。
然而,一切那樣真實,他握住她的手微溫、濡濕,觸感那樣真實,一如腳下平坦的地面。並不是第一次牽手,情意初萌時,他也曾立于漫天花雨下,微笑著向她伸出手。而羞紅了面頰的她,只是將隱藏在寬大袍袖下的手遞過去,讓他握住。
這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牽手,中間不曾有衣袖的阻隔。
在元灝面前,朱紅色的宮門緩緩打開,不是上次她離宮時所走的側門,而是東華門的正門。巨大的門扇和宮牆矗立在眼前,越發映襯出他們的渺小。
然而,在即將邁入宮門前,傅妧卻畏縮了。她停下腳步,看向疑惑回頭的元灝,輕輕搖了搖頭,眼神向立在門口的侍衛瞟了瞟。
元灝卻絲毫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只是將手握得更緊了一些,隨後拉著她大步走了進去。
雖然此時尚是清晨,宮里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多,但他們的身影還是吸引了眾多宮人的目光。看到那些驚詫中帶著好奇的目光,傅妧于感動之余,竟覺出一絲小小的尷尬,心底瞬間轉過千般念頭。
這樣在宮里和皇子公然挽手而行,會給她自己帶來怎樣的影響,又會在皇宮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撇開這些不談,她幾乎已經能預料到,接下來將要承受的,是遠比剛入宮時要猛烈百倍的沖擊。
注意到她腳步的遲疑,元灝回過頭遞給她一個安慰的微笑︰「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去求父皇,讓他重新挑選陪盈妹妹遠嫁的人選,到時候,我會親自去傅府登門求親。」
一瞬間月兌口而出的話,連元灝自己都覺得驚訝,他本不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事實上,就在他站在宮門外等傅妧時,他仍然不確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要怎樣做。
然而,在看到她的瞬間,一切疑竇都已煙消雲散。月兌口而出的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正如此刻,他看著傅妧的眼楮,心底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傅妧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回答,這原本是她期待了已久的結局,然而自他口中說出時,她卻不敢相信了。
幸好,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替她解了圍,元灝抬眼看向來人時,臉上的神情頓時恢復了以往的沉靜。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二殿下真是好興致,一大早起來就在這里談情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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