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灝送傅妧回到浣衣局後,便匆匆去拜見他的父皇了,留下傅妧一個人在屋子里,心急如焚。♀
她當初爽快答應傅展進宮,一來是情勢所迫,二來也是想著距婚期尚有一年之遙,足夠她施展手段留下來。然而,蕭衍如此大幅度的提前婚期,卻是她意料之外的。
更讓她意外的是,南楚帝後竟然也會答應!元盈今天實歲不過十三,遠遠未足婚嫁之齡,就算是一年後迎娶也是勉強,更何況是下個月!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論她從前計劃的怎樣周詳,如今情勢已變,她除了等待之外別無他法。
這一等,便是從天亮到天黑,傅妧從焦躁難安的情緒中一點點掙扎出來。當屋子完全陷入黑暗時,她反而難得地平靜下來,桌子上送來的飯菜已經冷了,月復中也因為饑餓而火燒火燎。♀
她在黑暗中模索到碗碟和筷子,開始大口大口吃飯。
以為這樣就能打敗她嗎?窮困潦倒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只要有這條性命在,她不相信這個世上又什麼可以攔住她的腳步。
說是盲目自信也好,說是無謂的傲氣也罷,她首先都要活下去,才能想以後的事。
因為食物的刺激,周身漸漸回暖,傅妧剛放下筷子,門就被推開了。宮監蒼老而尖利的聲音幽幽響起︰「傅姑娘,跟咱們走一趟吧?」
傅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借著他們手中燈籠發出的光,從茶壺中倒了一杯冷水喝下,爾後才從容起身。
為首那老宮監略顯猥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經過他身旁走出門口時,傅妧清楚地听到他往地上吐了口痰,罵了一句︰「天生狐媚子。」
鳳池宮依舊那樣華麗莊嚴,傅妧行了跪拜大禮後靜靜伏在地上,等待著皇後的發落。等得並沒有意料中那麼久,甚至連皇後的語氣都與預想中截然不同。
「你與二殿下,相識多久了?」
傅妧仍保持著跪拜的姿態,只是稍微抬了抬身子,冷靜答道︰「回稟娘娘,不足半月。」
「胡說,掌嘴。」皇後的語氣十分平靜,卻是不怒自威。
未等掌刑嬤嬤上前,傅妧已抬起頭來,眼眸亮如寒星︰「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半月前進宮時,經浣衣局的公公教導,方才識得二殿下……二殿下是天潢貴冑,奴婢若不是得蒙聖詔有幸進宮,怎配得見?」
她字字句句,竟是將與元灝相識的責任推在了皇後身上。言外之意,即是皇後若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強要她入宮做陪嫁女官,她便不會與元灝有什麼牽扯。
皇後注視她良久,唇邊竟逸出了一絲笑意︰「伶牙俐齒的丫頭,你該不會以為,仗著有二殿下給你撐腰,就能在這里放肆吧?」
傅妧嘴角亦勾起淺淺微笑︰「奴婢只不過說出事實而已,皇後娘娘是殿下的母親,對殿下又寄予厚望,殿下亦是孝親情重,不願令娘娘失望,如此母子情深,自然不會為了奴婢微末之身而失和,奴婢……本來也就不敢心存妄念。」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聲音漸低。為了不讓眼底一瞬間的軟弱和猶疑被人看到,傅妧迅速低垂了眼簾,如雕塑般跪在皇後御座之下,肩背處挺得筆直,足見倔強。
她與元灝的交情,不敢說皇後究竟知道多少,但必不會是一無所知的,只不過皇後一直隱忍不發罷了。今日皇後既然揭破此事,心內必定已經籌劃好了對付的法子,從傅妧踏進鳳池宮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面對重重殺機。
如今她敢在皇後面前大放厥詞,倚仗的不過是元灝的情意,想要憑借巧舌贏得一線生機。只是那份情意,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定究竟幾分,以此為憑,無異于是在進行一場賭局。
勝,她得的不過是自己的性命,但若敗了,便是萬劫不復……
沉默良久,皇後終于開口,說出的話卻出乎傅妧的意料。
「傳本宮的旨意,公主下月便要大婚,本宮身為一國之後母儀天下,自然應當體恤天下父母骨肉分離之苦,特許陪嫁女官傅氏等四人出宮三日,與父母親人團聚。」
皇後一言既出,自是有人領命去傳旨,一旁的嬤嬤瞪了傅妧一眼︰「娘娘如此恩典,還不謝恩?」
傅妧沉默地看了皇後一眼,依言俯身行禮,隱在袖中的手指卻漸漸握緊。
皇後這分明是起了殺心,卻不願牽連到自己,所以放她回傅家,就算出了什麼事,皇後也能將自己撇清。
只是,想要借刀殺人,還要看看她是否肯束手就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