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色彩濃重的花,如今正綻放在傅妧手上,雪白素指襯著深紅花朵,色彩區別十分明顯。
眾人都是目瞪口呆,這大膽女子,以卑賤之身公然著紅衣上正堂不算,如今連貢品芍藥都敢攀折,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傅妧瞥了蕭衍一眼,目光似乎在說︰「你滿意了?」
之前那個賭約,蕭衍的用意無非是要借她的手給南楚難堪。雖然她還不明白他為何要把姻親關系鬧得這樣僵,但借她的由頭來做這件事卻是再好不過了。
畢竟,她是被整座南楚宮廷所敵視的人,也是最能激起元盈怒氣的人。
傅妧拈花微笑,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她忽然綻放的美麗所震懾住,連我行我素慣了的元盈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而她就在眾人各色各樣的目光中翩然轉身,走到蕭衍面前,抬手遞上那朵花。隨著她的動作,袖子向下滑了些,露出一截手臂,不堪一握的縴細,毫無瑕疵的雪白。
「殿下送我的簪子碎了,就拿這個來代替,如何?」她揚眉微笑,聲音和儀態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無限的嫵媚。
蕭衍欣然微笑,接過她手中的花,傅妧隨即傾身側首,讓他將花枝插入鬢發中。
那朵花雖然顏色並不鮮艷,但戴在她耳畔卻是相得益彰,越發襯托出雪膚烏發,眼角一點胭脂宛然,艷麗無雙。
元灝猛然閉上眼楮,狠狠抓過桌子上的酒壺灌了一口。
他旁邊的元盈卻沒有這樣的好涵養,當下只听到嘩啦一聲,她面前的小幾已被掀翻在地,杯盤碎了一地,酒壺也碎了,濃郁酒香立刻自紗簾後彌漫出來,蓋過了廳堂內的花香。
元盈一把撩開擋在面前的紗簾,對蕭衍怒目而視︰「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在場眾人才得以看清元盈的真容。她的容貌本也是上等的,然而今天的妝容和發式,都是少女一派的打扮,身上的粉色衣衫與傅妧身上那襲紅衣一經對比,便是高下立判。粉色縱然再青春爛漫,終究比不得紅色先聲奪人。
衣裳和發式再復雜再精致,也比不上傅妧隨意一挽烏發的風姿,嫵媚天成。
元盈一指傅妧︰「她不過是本公主身邊的一個下婢,你竟然公然容許她穿著這樣的衣服出來,還放縱她攀折要送給我父皇母後的貢品,根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若是從前在宮里,她只不過稍有嗔色,便有人眾星捧月般來哄她,何曾需要她動了真怒?眼下元盈只覺自己已經渾身顫抖,眼前也像是有金星亂冒。
蕭衍淡淡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不過是朵花而已,公主有必要如此動怒嗎?」
他的語氣太過平淡,元盈卻如遭雷擊︰「你是要不顧身份一味袒護這個賤婢了嗎?」
蕭衍揚起了眉毛︰「說起不顧身份,現在是公主在不顧身份的大鬧,熙華公主,請適可而止。」說到最後四字時,他略微加重了語氣,隱有警告之意。
元盈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心底只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蕭衍,並不同于以往她所見過的人,他是不會為她的憤怒而改變的。
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從小養成的驕縱卻讓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
元盈面色鐵青地瞪著他,一字字道︰「既然這樣,我們的婚約就解除好了!」說完後,她轉身用盡全身力氣向孫嬤嬤吼道︰「備車,我要立刻回去!」
孫嬤嬤已經嚇得兩腿哆嗦,忙不迭跪下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王瀚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跟著跪下了,頓時廳堂內跪倒了一大片人,也是無聲的阻攔。
元盈站在原地等待著,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再開口,無論是蕭衍,還是她的兄長元灝。
她現在……孤立無援,連從小一起長大,最疼愛她的二皇兄也沒有站出來說話!元盈猛然轉身看向元灝,眼底流露出些許乞求的神色。
然而元灝只是低聲道︰「你……不要再鬧了。」
「皇兄!」元盈失聲道,然而叫出了這一聲後,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了,喉頭處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的委屈。
那種感覺她只在夢里體驗過,是夢魘時想叫也叫不出聲,想醒也醒不過來的無力感。
她踉蹌後退,忽然抬起衣袖掩住面孔轉身跑開了,步態是從未有過的倉皇。傅妧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臉上殊無動容。
然而一個黑影卻忽然出現在眼前,她凝眸望去,只見一臉怒氣的元灝就站在面前,並伸手鉗制住了她的手腕。
傅妧身不由己地被他拉著向外走去,下意識地回頭向蕭衍求救,卻看到他已經坐了回去端起一杯美酒,對她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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