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傅妧有生以來見過的氣氛最詭異的婚禮,御座之上的秦燁木然地坐著,臉色蒼白目光呆滯,不知道秦飛雪給他吃了什麼東西。
而楊皇後明顯也是十分緊張,不時就伸手過去用帕子拭去秦燁嘴角落下的口涎,傅妧分明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尖利的甲套甚至在秦燁的下巴處劃破了一個小口子。不過在場的臣子們都低眉順眼地在座位上喝茶等待著,想來沒有幾個人敢抬頭去看。
她在殿門處靜候了片刻,終于看到同樣身著大紅喜服的洛奕從長廊那頭走了過來。
隔著金紅色的頭紗,別人可能分不清她和秦飛雪的容貌有什麼區別,但洛奕卻明顯地身子一震,顯然是認出了她。
她微涼的指尖在他手心畫下幾個字,洛奕眸光收斂,半晌才傳音道︰「不必管她,按原定計劃行事
傅妧還想再說什麼,然而新郎新娘已經到場,鼓樂聲起,她沒有洛奕那樣傳音入密的本事,就算說了也是無用。
在原定的計劃里,她的任務就是替秦飛雪彈一首曲子,造成姻緣天成的假象,之後便可以功成身退。至于洛奕要做這個駙馬還有什麼其他目的,她不願也不想過問。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不如人願,如今她成了秦飛雪的替身,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目光,根本就不是她能憑一己心力掌控的局面。
傅妧眉尖微蹙,借著寬大袍袖的掩飾將指甲中藏的毒藥盡數剔去,無論如何,她不會按照秦飛雪的吩咐下毒的。只要能撐完這場婚典,或許一切還有挽回的可能。
拜完天地,她和洛奕雙雙在御座前屈膝下跪,兩側立刻有宮監舉著托盤膝行上前,等待著一對新人奉酒。傅妧看向右側的金色托盤,里面的龍鳳雙樽精致華美,那個宮監顯然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手舉得非常穩,酒面不見絲毫漣漪。
看到楊皇後緊繃如琴弦的目光,傅妧就知道,秦飛雪的計劃里,她顯然也是知情者。
確定小指指甲里的毒藥已經被剔除干淨後,傅妧才伸手端起雕著金龍的酒樽,高舉過頭頂,輕聲喚了一句「父皇」。听到那兩個字,秦燁的眼皮顫動了一下,卻遲遲沒有伸手。
楊皇後緊張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陛下這是看到飛雪出嫁,歡喜的糊涂了麼?」一邊說著,她一邊代為接過酒樽放到秦燁手里,托著他的手將酒杯送到唇邊。
秦燁完全像是個木偶人一樣任由她擺布,連酒液從嘴角溢出滴落到袍子上都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是已經看著他喝下了酒,楊皇後已經完全失去了剛才的耐心,自顧自從傅妧手中接過第二杯酒,一飲而盡。
待洛奕也敬過酒後,禮官便高聲唱道︰「禮成!」
傅妧和洛奕攜手轉身,向文武百官頷首致意,然而等來的並不是預想中的恭賀之詞,而是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傅妧還沒來得及轉身,就听到背後傳來咕咚一聲。她愕然回首,只看到剛才還端坐在御座上的皇後已經摔倒在地上。旁邊的宮女宦官扶起她時,只見楊皇後的一張臉都變作了烏青之色,嘴角流下一道發黑的血來,顯然是中毒的癥狀。
毒藥發作的這麼快,顯然是鶴頂紅。鶴頂紅只有自口而入才會有效果,那麼最有可能被下毒的就是剛才那杯酒了。
但是,傅妧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在酒里做任何手腳,而且但凡是帝後入口之物,在端上來之前都有太醫和宦官仔細驗過,不可能有毒的。
傅妧下意識地側頭看向洛奕,卻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絲震驚,難道……也不是他?
「有人毒害皇後娘娘!」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叫了一聲,場面登時大亂。傅妧被人群推搡著後退了好幾步,回過神來時洛奕已經不在了身旁。
就在這時,卻有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將她狠狠一拉。緊接著,元洵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是她!是她謀害陛下……和皇後!」
他的聲音很大,剛才還一片混亂的眾人,立刻就往這邊看了過來。
「太子殿下……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吧,」宰相林宏小心翼翼道,「這是敝國的飛雪公主,怎麼可能謀害陛下和皇後娘娘呢?」
元洵冷哼一聲︰「你們好好看看,她到底是誰!」
他話音未落,傅妧頭上的蓋紗已經被粗暴地扯了下去,她的真容立刻暴露在眾人面前,引發一片唏噓之聲。
「這……這不是駙馬的女弟子嗎?」終于有人用顫抖的聲音道破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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