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源看著劉四,神情頗為嚴肅,想了下便說道︰「家父得蒙聖上賞識,這些年更是仕途順暢。只是家父總是念我年幼,這些官場之事我也不知。」北源說著用袖扣微微抹了下眼角繼續說道︰「說來慚愧,家父整日里忙碌,我這做兒子的也沒能時時陪在他身邊,我真是……」北源說著就泣不成聲。
劉四原本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見北源如此,哪里還會再問下去,只得撫慰北源,只說道︰「林大人鞠躬精粹,朝廷是不會忘的,等過了孝期,定會有大富貴。」
北源听了這話不喜反怒,指著劉四就說道︰「四爺當我是什麼人,雖說我出生世家,也是嬌身慣養的人,可我自小就立志男子自當建功立業,創出一番作為,這種靠著父蔭而富貴的實在不是我林家家風。」
劉四見北源年幼,且他長相清秀看著有些羸弱,卻沒想到他竟有如此心性,立時十分佩服,拉著北源就說道︰「北源有此弘志,我自當祝你成功,卻不知道北源是否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北源說道︰「四爺身份尊貴,這朋友我怕是高攀不起。」
劉四捏著北源的手說︰「你這話框我呢,從第一次見我,你就沒尊敬過我,還說什麼高攀不起的鬼話。」
北源抽出自己的手,說︰「北源唐突了,那次本就不知道是四爺你阿。」
劉四瞅著北源拿回去的手,說道︰「你倒是會說話,我最喜歡你這樣的人了,以後有什麼難事,盡管來找我。」
北源听到這話自然是知道他要走了,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四爺照顧,北源自當感激。」
劉四看著北源,這人是裝不懂吧,只是自己也不好挑明,只說道︰「那以後要找我,去恆記那邊,我每次出宮自然會去那邊坐坐。」
北源說道︰「那是自然。」
劉四見北源絲毫沒有挽留也只得出了門。
林北源送劉四到門口,看他上了一輛馬車這才回屋,看著沒人從書架當中拿出一本半舊冊子,紅色的封面顯示是《西廂記》翻來一面才知原來竟是一本賬冊。
北源暗笑,這個劉四看著精明其實也不過如此,既然已經懷疑到自己身上為什麼又半路退縮呢,只是這賬冊現在拿出來實在不是時候,實在是涉及人員太過敏感之故。
今年的會試北源無緣參加,黛玉見北源沒什麼傷心的倒是放了些心,這個弟弟自小便像個大人,實在是怕他事事放在心里,反而不好,如今看著倒還好,還去見了些會試的同窗。
等三日後的殿試之後,狀元榜眼探花游街之時,劉四約北源一起坐在恆記樓上觀看,除了榜眼那位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那狀元和探花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劉四笑著說道︰「父皇原本有意向挑選一位駙馬,哪里知道這三位都是有妻有子之人,那探花更是連孫子都有兩個了。」
北源說道︰「百樣米養百樣人,想必他們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得中,定時有些造化的。」
劉四給北源到了一杯茶,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還會講這樣的話。」
北源有些訝異的問道︰「怎麼,這話我說不得!"
劉四想了下,這才說道︰「按理說,你年紀小,可不知為什麼,總是覺得你有一種出生皇家的貴氣。」
北源听得這話,心里一陣回憶涌上來,只是立馬又恢復了過來,說道︰「四爺說笑了,北源自小飽讀詩書,想必是書卷氣重了,有些清高罷了。」
劉四心里想這,林北源和自己說話,雖言語恭敬,可神情姿態盡皆有一股子傲氣,只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吧。于是說道︰「你外祖家,這些日子好是熱鬧,怎麼從不見你們走動。」
北源听了這話,自然是說道︰「重孝在身,哪能出門玩樂。」
劉四挺了這話,略有些慚愧的說道︰「怪我不好,今日光想著拉你出門散心,沒想著你有孝在身。」
北源瞅著劉四,這人是諷刺呢,要說不知道自己守孝,為什麼點的都是素的不說,連酒都沒有。這是明明在說不信自己是為了守孝才不去賈府的。
劉四見北源不說話,也不多說,畢竟宮里還有一位賢德妃呢。
林府這個年過的比較清淡,原本就人少的林府,黛玉更是讓那些有家有口的回去過年,一來是做善事,二來也是想著自己和北源吃素沒的要求下人們一起。
北源對此倒是喜歡,書房門口少了那兩個沒眼力見的丫頭,頓時干淨了很多,黛玉見著北源不喜,只是自己好歹是做姐姐的,只得勸道︰「倫理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些事也該知道了,那兩個我原想著放你屋里伺候的,只等孝期一過就跟你說,可是見你倒是頗為不喜,可是有另外喜歡的人麼。」
北源听黛玉問,這才明白。只是北源一來是對念慈無法忘記,二來是總是覺得兩人要情之所至方能行那事。于是說道︰「我屋里有明月那丫頭伺候吃穿就可以了,別的你也就別操心了。」
黛玉听了這話,有些不喜,說道︰「你這是怪我呢!」
北源忙討饒道︰「姐姐心意,我自然知道,只是北源還小呢!」
黛玉看著北源,只以為他是害羞了,只得說道︰「罷了,倒是才說也不遲,只是你屋里那明月看著也是好的,如果中意她我自然是歡喜的。」
北源只笑著不說話,這事就搪塞過去了,卻不知道那黛玉只以為北源是相中了明月,這事自下不提。
這林府的年雖過的有些冷清,可到底姐弟兩說說笑笑倒也和美。卻不知那賈府竟出了一件大事。
那元春省親之事,寧榮二府自是出錢出力,只是賈蓉賈薔丟了那銀票的事,一直都沒能找出那賊。那賊也怪,愣是不去錢莊拿錢。這轉眼就要兩年,賈薔整日里急的要死,只催賈蓉要快快跟賈珍說說,那賈蓉一開始也是著急萬分,可是看著快兩年了,那欠債的人也不上門討債,自然是樂的不理。賈薔只嘆他荒唐,卻也沒法,只得每日里和梨香院的小戲子藕官談起了情愛來。
這邊賈薔在那梨香院里和那小戲子倒是頗為投緣,那女子雖說年紀小,又是戲子出身,卻有一股子傲氣,賈薔自是被她吸引,每日里倒是日日在這邊廝磨。
賈府過年自然是熱鬧非凡,只是這幾日那討債的上門著實難看。
那要債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賈蓉賈薔二人在江南買戲子的債主。那人原本看著賈府熱鬧,想著也是不會賴錢的,于是等了一年,眼看著就要第二個年頭了,上了兩次門都被轟了出去。
這才心生不忿,帶著幾個大漢上門催討,那人手里又拿著王熙鳳按手印的欠條,鳳姐自然是立馬就叫了賈蓉來說合。
那賈蓉過了這許久,早就以為這事能賴過去,如今見著那債主也是沒有辦法,無奈手里實在沒錢,就商量著能不能先付個一千兩過了年再說。
那要債的笑道︰「我原以為你們賈府如何如何闊氣,哪里知道就這區區五萬兩銀子兩年都拿不出,話說你們不是貴妃的娘家麼!」
賈蓉听了這話心道不好,這人是打算撕破臉吶,只得好說歹說的才寬限了兩天,又給那人手里塞了一袋子珠子這才打發了。
這回了府自然是想著如何弄錢,原本听了北源的話倒是找了當初一起跟著的小廝,無奈那幾個滑頭咬定了口都說不知道,況且這事又不得大張旗鼓的搞,這才拖到如今。
賈蓉這人雖說是寧國府的嫡子,可是在府里也是沒什麼權利的,這個動靜一大就搞的滿府皆知。沒多久竟然搞的老太太都知道了,賈母指著鳳姐就罵道︰「我原想著你雖平日里性子急躁,可做事還算穩重,這麼大事怎麼就瞞了許久。」
王熙鳳跪著就哭道︰「老太太,蓉哥薔哥跑我這來,我實在是推月兌不得啊,再說這錢被偷了,這兩個佷兒哭天抹淚的,我這做嬸子的也不能不理啊!」
賈母嘆氣道︰「你是個好的,只是這事太大,那偷錢的人定不會立馬就去取錢,再者說,你寫欠條,還按了手印,這事實在糊涂。」
王熙鳳心理暗恨那債主鬧的太大,可嘴上也只得說道︰「孫媳婦也是一時逼急了,老祖宗要給我做主啊!」
賈母閉著眼楮想了下說道︰「這事也就只能先把錢還上再說,要不這大過年,給人笑話。」
還錢如何容易,賈府每日吃用開銷極大,幾位爺們平時也沒個算計,原本的一些老本造那省親別院全部給弄沒了,這五萬兩銀子還真的是一個大數目。
賈母只得拿出自己私藏的幾個物件讓王熙鳳當了,也只得三萬兩。剩下的兩萬得自己想辦法,鳳姐想著賈赦雖是自己的公公,可平日里和賈璉也不親厚,況且賈赦整日里吃喝嫖賭的,也沒什麼錢,那邢夫人更是整日里還摳用迎春的錢,更是不能。
索性平日里和王夫人不多,再加上兩個都姓王,原本就是親戚,王熙鳳想著就去找那王夫人。
先不說那王夫人平日里如何,單說這次鳳姐來找她湊錢,那王夫人立馬嘴臉難看起來,說著︰「佷女遇著這事,況且這事又是娘娘省親有關,我原該拿錢出來。可是你也知道,平日里我只管念佛,也就每月得些月錢。「王夫人說著看了下鳳姐,見她神色不對,于是說道︰」倒是我嫁妝還有些,只是珠兒結婚時拿出了一些,想著寶玉還需要一份。這只余下這匹五彩陶瓷馬,要不你把它拿去當了吧!「
王熙鳳原本想著自己和王夫人親,這又是親上加親的關系,沒想到就用這個物件把自己打發了,頓時是又氣又好笑。只冷著臉說道︰」既然太太這般拮據,那麼佷媳婦就先走了。「說完也不作揖,就徑直走了出去。
這剛出了門,就罵道︰「我真是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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