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邊一溜過的桑樹上,所有成熟的果子都被人摘得一干二淨,別說大紅的了,半紅的果子也沒剩幾個。
田敏顏一坐在地上,滿臉頹然,唇緊緊的抿著,看著光溜溜的桑樹發呆。
田敏瑞也咬了咬唇,十分的氣憤,轉頭問小弟︰「小五,是不是你跟人說漏嘴了?」
他們日盼夜盼這些果子成熟,都以為會有小筆進項,今日喜滋滋的前來,卻不料會是這樣的光景。
這些果樹,從來都沒人去踫,果子也沒人曉得是能吃的,就他們幾兄妹知道,這怎麼就突然沒了?
田敏瑞好歹要十二歲了,知道好歹,田敏顏就更不用說了,整一個小財迷,心計也有,萬不會對別人說這些果子的作用。
唯一的可能,怕是小五和小伙伴玩時,不經意的說漏嘴了。
小五被哥哥嚴厲的眼神給唬得一跳,眼圈一紅,委屈地一癟嘴,低頭說道︰「沒有,我沒有,就是和最親的二蛋子也沒說。」說著,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來。
二蛋子是鄰居燕銀的弟弟,也是村里這麼多小伙伴中,數他玩的最要好的一個。二蛋子有好東西總是會和他分享,小五曾經為自己的自私也憋悶了一把,可在田敏顏百般叮囑下,也曉得輕重,並沒有將那桑果的事往外說,包括二蛋子。
所以田敏瑞這般說,他很是委屈。
看到弟弟委屈地哭,田敏瑞心里一陣內疚,蹲下來摟過他說道︰「哥哥沒怪你,只是問一問。」
「我沒有。」小五搖著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田敏顏抿著嘴說道︰「姐,我沒有和別人說。」
「姐知道。」田敏顏從憤怒中回神過來,嘆了一口氣道︰「姐沒有懷疑你,姐只是不甘。」
「囡囡,這難道是其他人也曉得這果子能吃,都摘了去?」田敏瑞皺著眉問。
「哥,就是知道能吃,也不會摘得這麼清光,連個紅的都沒給咱留一個。」田敏顏搖了搖頭,說道︰「怕是人家無意听到咱們的話了。」
可是在哪听到的,她又想不通,也不去想了,事已至此,還能怎樣?不過白高興一回。
「難道就這麼算了?」田敏瑞有些忿忿不平。
田敏顏冷笑一聲︰「不然又能怎樣?還能去打人家一遭不成?這果樹本來就不是咱們家的,是野生的,誰都可以摘。」
田敏瑞抿唇沉默,咬著牙說道︰「早知道就移到咱們菜園子了。」
田敏顏搖頭嗤笑,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站起來道︰「也罷,這果子原本也不指望能賣多少錢,咱們回吧。」
幾兄妹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都垂頭喪氣懨懨的往回走,路走了一半,卻見村里有名的無賴謝狗子帶著幾個男人拿著鐵鍬鋤頭走出村去,興高采烈的不知干什麼去。
田敏顏敏銳的看到,那謝狗子回頭掃了他們幾兄妹一眼,露出一個奸猾無賴的笑,不由皺起了眉。
走進村口,那棵大榕樹下,有幾個村里的媳婦子在磕牙聊八卦。
「活了這麼些年,真是白活了,竟的不知道那黑蟲是能吃的,白養了這麼多年的豬。」
「可不是,當年饑荒時,連吃都沒的吃,愣是沒去摘那黑蟲嘗嘗,要是知道,今兒掙錢的怕是俺了。」
「桑子,喪子,也就是老人說這東西是邪物,名頭不好,不吉利,咱就都以為是那壞的,這才沒去嘗,誰知道會是這樣喲。」
「這就是命啊。」
「這謝無賴真是走了狗屎運,也不知哪听到這黑蟲能出,愣是被他得了鮮,賣得幾個錢。」
田敏顏和田敏瑞的腳步相繼一頓,兩人對視一眼,走上前去。
「來旺嬸子,你們說的什麼黑子白子的?」田敏瑞笑眯眯地問。
「喲,瑞哥這是背簍子打哪去了?割豬草麼?咋空著簍回來啊?」那來旺嬸子笑著看了一眼他們兄妹背著的簍子,道︰「說的就是那後山坑邊的桑子樹啊,你們怕不知道吧,那些黑蟲,能吃呢,還極甜。」
黑子,其實就是桑果,因為長熟後渾身紫黑,像是蟲子,所以楊梅村的人都叫黑蟲。
卻不知是哪位老人傳下來,說這桑果樹的果子叫桑子,喪子,說它不吉利,也不準人摘吃,久而久之,就沒人摘,傳到下來就說不能吃。
「那嬸子說謝無賴走了狗屎運是咋一回事?」田敏顏追問。
其實不用追問,她已經清楚,這怕是謝狗子捷足先登給摘了那些桑果去賣了,現在她總算明白剛才謝狗子那記眼光是什麼意思了。
幸災樂禍,得意,挑釁。
「就是謝狗子不知哪听說能吃,就摘去賣錢了,得了三兩銀子吶。」來旺嬸子酸酸地道︰「這不是走了狗屎運是什麼。」
三兩!
田敏瑞叫了一聲,兩手都攥了起來。氣道︰「該死的,我去找他。」
「哥,你干嘛去,回來。」田敏顏連忙拉著他,見來旺嬸子他們都看過來,又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哥,你瘋了!」
「三兩銀子,囡囡,要不是,要不是他……」田敏瑞恨得牙癢癢的,氣得眼都紅了。
田敏顏也氣,三兩銀子,是她絞盡腦汁精心配色畫一副圖才得來的成果,原本這些桑果本來是他們的,現在被人搶先一步,這等于是從他們碗里搶食了,又怎能不氣?
但田敏顏氣歸氣,卻也知道這事沒法說,憑什麼就你能摘得別人不能摘啊,謝狗子是有名叫的,無賴,憑你說破嘴,他完全可以不認,只說一句窮瘋了,想著要麼死,要麼富貴,自己嘗了覺得還行,就賣了,你壓根沒法拿他怎麼樣。
好歹好說將爆發小宇宙的田敏瑞勸了下來,田敏顏又道︰「哥,這次咱吃了一記虧,咱自認倒霉,可就不等于就沒好處,你可懂得一個道理了?」
「啥。」
「先下手為強。」田敏顏微微地笑道︰「這告訴我們,看中啥了,別管它如何,先下手為強。如果我們能多長點心思,把那些桑果樹都圈在我們名下,今天的事還會發生嗎?」
田敏瑞咬著牙,重重地點頭︰「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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