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穎脾氣一向很好,向來是李治發脾氣她順毛的,但是這次難得的等著外人一走,她就直接變了臉,把手頭上能夠得著的東西都摔了。
她罕少發脾氣,屋里頭的人都嚇了一跳,李治卻是笑著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回避,然後自己搭著她的肩膀把她往懷里頭拉,賠笑著說道,「怎麼,生氣了?」
「殿下愛留誰要留誰,旁人哪兒敢多花?」長孫穎冷笑了一聲,一扭身卻將著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排掉,氣呼呼的走到窗邊去了。
「瞧瞧你這酸勁兒,還說不生氣呢,這酸的醋味兒都飄出長安街了。」李治笑著,不依不饒的一只手夠到她腰間,一只手去而是努力扳正她的臉叫她來看她「這事兒要別人知道,又說該說你善妒了。」
李治這話剛說到一半兒,就一下卡殼了。
長孫穎被迫他抬起了頭,露出了哭得濕漉漉的臉,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因著她一直別著頭不看他,聲音又一直如常,所以李治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這會兒看著她這樣子,說不出的心憐,頓時失去了說笑的心思,嘆了聲氣後,直接就一把將她拉到了懷里。
「怎麼這麼小心眼兒,這麼久了,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連個好賴話都听不出來。」李治抱著她埋怨到,長孫穎也不理他,只自己在那兒專心致志的哭。
她小時候愛哭,後來沒必要以此示弱,所以掉眼淚的時候倒是少了不少。但如今大約是懷孕的緣故,又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一丁點兒小事都能哭個不停。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真是怕了你了。」李治看著她越哄越哭,也不敢跟她抱怨了,趕緊說著軟化,「是我不好,不該說著那話逗你。我是跟你玩兒的,什麼妹妹不妹妹,就算她長得再好我也不會瞧在眼里,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長孫穎哽咽了一聲,卻是在他胸前蹭了蹭,拿著他的衣服當抹布,抱著她不願意撒手。
「別哭了,哭多了對孩子不好。這可是咱們的頭一個孩子,你總不該希望孩子一出世就長成這樣,給後面弟弟妹妹起個壞頭兒吧?」李治見著她總算不留眼淚了,擁著她往椅子那邊過去,然後扮了個鬼臉給她,一下子就把長孫穎逗笑了。
「我才不是為這個哭,我也沒吃醋。」長孫穎有些狼狽的擦了擦臉,心里頭也覺得自己這脾氣發的有點太過幼稚,堅決不承認。
「是,是我在吃醋,這該行了吧。」李治哄住了她,兩個人肩並肩的坐在那里,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看著那只要被自己輕輕一握就可以捏住的手掌,心想著為什麼她這麼黏黏糊糊,他還覺得可愛的不得了呢。
要是換了別人,他一見著人哭,不是轉頭跑了,便是視而不見。
「你不知道你這一懷孕,有多少牛鬼神蛇都跳了出來,」李治玩著她的手指,無奈的跟她說道,「都覺得這里空出了位置,巴不得往這里頭擠呢。」
長孫穎听著這話,先是一愣,然後一驚,接著卻是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她懷孕起初是沒有感覺的,而後卻是孕吐很厲害,于是日子就重復在吃吐睡吃吐睡上面,整個人思維都遲鈍了不少,以至于忽略了其它方面發生的事情。
她一懷孕,自然引起了各方注意。雖然李治一直可以低調處理她的事情,但紙終究包不住火,她這孩子總不可能是憑空來的,于是不少人都隱隱知道,她這位良娣可佔了李治不少時間。
對于女人來說,十月懷胎是一件既辛苦又危險的事情,若是換做後世,女人們大多都開始在這個時候變著法兒折騰老公了,但是在古代,尤其是在皇室里,懷孕還意味著另一件事,這個女人在很長時間無法「伺候」她老公了。
在男尊社會,很少有人想到女人此時的辛苦,更多的是挑選新的女人送到他男人身邊,以填補她的空位,避免叫她的丈夫受到「委屈」。
普通富戶的男人,在老婆懷孕的時候都有兩個丫頭暖床呢,更何況李治是太子?
長孫夫人不是多聰明的人,她能看到的機會代表有很多人早就看到了,所以最近拐彎抹角從各種角度變著花式給李治塞女人的人家可不止一個兩個,其熱烈程度遠超過李治剛當太子那會兒。
畢竟那個時候大家還不知道他這太子位坐不坐得穩,把女兒送進來,究竟是富貴還是禍患尚容置喙。但如今聖上久病,太子監國近百年,瞧著這事態連著明年的祭天等等都要替聖上分擔了,太子之位穩若磐石,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個時候是買進這支潛力股的最好時機,所以頓時提議太子納妾的建言頓時踴躍了許多。
「你母親這還算是含蓄的,有些人做的那都不知道叫什麼事兒,」李治搖了搖頭,想到自己最近的遭遇也是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子,「我在這里拒了她不難,可是之後呢?」
「之後?」長孫穎覺得自己一懷孕,腦子好像變得笨了好多。
李治不忍她勞神,便把著這事情直接掰開了說,「她不是第一次跟你提這事兒了吧?」
「是,」長孫穎吃了一驚的看著李治,下意識的月兌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猜的!」她那種崇拜的眼神讓李治很享受,他拍了拍大腿,讓她坐到自己腿上來,這才繼續說,「你拒了她,她還能當沒事人一樣的繼續換種法子來,你覺得她這人是容易打退堂鼓的?」
「不是。」听著李治這麼說,長孫穎也心有戚戚,「她一次比一次厲害,這次要是不能讓她順遂,還不知道她會出什麼轍。」
「就是了。如果不允了她,那萬一她直接去找父親呢?」李治好笑的看著她,「到時候聖旨下來了,那就不是讓她入不入宮的問題,而是封她什麼的問題了。」
「不會吧,」長孫穎有些遲疑的看著李治,「皇上哪兒是那麼好見的?而且,她也不是那種不要臉面的人,你讓她一個做母親的如何跟陛下張口?」
長孫穎知道以長孫夫人的羞恥度,今天已經是超級破恥度的了。要是讓她下次沖到皇帝面前說「皇帝我覺得我女兒不錯,給你兒子做小老婆吧」這種話,她是絕對說不出來的。
「你小看了名利富貴對人的吸引力,」李治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後笑著說道,「她肯定是不會自己親口對耶耶說的,那樣太蠢了,但是她找個中間人呢?你忘了太子妃的事情?我的那一大排姑姑們現在可閑著呢。」
李治一句話將著長孫穎點醒,長孫夫人固然不好跟李世民直說,但是卻不妨礙她找個旁人來敲邊鼓。畢竟長公主們關心下佷子,給佷子說個媒可是再名正言順不過了。
這會兒沒有人在,李治也越來越明顯的表露出他對跟王嬋這樁婚事的不滿了。
他跟南昌長公主關系不差,但是對于南昌長公主的這次做媒,他顯然很不滿意。客觀的來說,王嬋不是個糟糕的女人,按照傳統的觀點來看,她甚至算得上是出色了,但問題是,她跟李治個□好差太多,兩個人簡直是兩張皮,根本就貼不到一塊兒去。王嬋需要一個人能等她懂她哄她,包容她的自尊心和小矜持的人,但是李治,不好意思,李治也想找這麼個人對自己呢。
不過就算如此,李治對于王嬋如今也是敬著重著呢。這樣帶出去不丟臉,卻又懂事不吃飛醋的女人,留著做正妻最好。但萬一哪個長公主再給他以這個模板找一串小妾來,他恐怕自己連著後宮都不想進了。
當然,要是來一群跟蕭良娣那種「活潑過頭」,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其樂無窮無窮的女人,他覺得自己不僅不想進後宮,還會短壽十年。
總之,李治一來不卻女人,所以對女人沒太大的渴求。而來也是一妻一妾把他折騰的有點怕女人,所以他在短期內實在是沒有再納女人的必要。
「他們都說我這兒人少,你懷了孕,蕭良娣忙著帶孩子,徐良媛忙著修史,太子妃忙著協理後宮,實在是該進些人來。」李治靠在那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模著長孫穎冷笑道,「我看我這里缺不缺人,我這個太子說了不算,他們說了才算。」
阿彌陀佛……長孫穎在心里頭念了聲佛,感激死那些勸李治娶女人的大臣們了。按照這狀況,他們完全把李治這個熊孩子給惹怒了,所以她在很長一短時期,都不用膈應他娶小妾這種事情了。
「他們也是為你好,只是腦子有些迂,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長孫穎拍著他的胸口給他順毛,一副柔情似水的樣子,跟著剛才判若兩人。
李治這也是被他那個爹壓很了的,所以最討厭別人逼他做事情,很多時候他對于大部分事情都不介意,但一旦變成你逼著他必須做的,他哪怕不得己做了,也會給你記上一筆小黑帳的。
「什麼為我好,都是私心。」李治哼了一聲,眯著眼楮算計著,「要送當初我娶你的時候,為什麼那幾家不送?好好生氣的聘娶都不願,如今卻這麼投機鑽營,也不嫌吃相太難看。」
好吧,從他的牢騷中,長孫穎意外的得知……自己竟然不是他的最終和最後人選。
估計,自己是當時他唯一能娶到的一個吧。
罷了,你又不是萬人迷,還指望沒見過面人家就對你傾慕萬分,非卿不娶啊?少傻了。能有現在已是萬幸,黑歷史誰沒有,學著他記一筆小黑帳吧。這輩子若是有幸能相伴白頭,老了在一起坐著互相揭短也是一件樂事。
長孫穎呵呵的笑著,假裝沒听見那句話,只是問他,「那如今該如何呢?」
「所以先把你那妹妹接進來吧,好歹是你妹妹,身份也夠堵著眾人的口了。」李治一笑,顯得有幾分奸詐。
「那以後呢?」要堵人嘴,長孫曦的危害卻比其他人大多了。這可不是個能用了就翻臉不認帳的人,他要真那樣,長孫無忌不跟他急才怪。
「然後,然後該怎麼怎麼啊。」李治看著她微微一笑,涼涼的說道,「長孫小娘子進宮陪懷孕的姐姐解悶兒,這是多麼感人的事件。這麼好的姑娘當然配得上一份豐厚的嫁妝,看在你跟剛出世的孩子份上,我肯定會好好酬勞她這個小姑姑的。」
「可是她,你,」長孫穎明白李治的意思,卻又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
「我怎麼了。」李治一笑,露出一口陰森森的白牙,「我有答應她什麼嗎?」
長孫穎一愣,然後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天李治要答應長孫夫人關于長孫曦的請求了。
他知道她們說假話,那又怎麼樣,他就順著這假話往下演,然後將著假話變成真話就行了。
長孫曦要進宮侍奉姐姐,他這姐夫的就讓她侍奉。耽誤了時間機會都是她自己甘願的,關他半毛錢關系?
李治眯著眼想到,登基前他拿著這些人沒辦法,只能慢慢的忍著,跟他們陽奉陰違的耍著小把戲。可等他登基後,這帳大家再一筆筆的算回去。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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