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皇後也是不願意武媚娘為著蕭淑妃作證的,武媚娘看看王皇後,又看看蕭淑妃,然後低聲回答道,「奴婢那時看天色不早,記得您說讓我們早點回宮,便去催促了蕭淑妃,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武媚娘這樣一解釋,卻是合情合理,將著蕭淑妃跟她都摘出去了。蕭淑妃見著她在皇後的厲聲下都願意為自己作證,頓時看向她的眼楮都充滿了無限的感激。長孫穎在一旁雖然覺得詭異,卻也無話可說。
因為武媚娘的意外作證,讓著事情到最後不了了之。明顯有人在長孫穎和蕭淑妃兩人之間作梗,讓他們彼此誤會,但是因為蕭淑妃不記得傳假話之人,當時在場的奴婢又太多,所以最後只能以蕭淑妃立身不嚴,輕信偏信為名罰了她的月俸,而長孫穎也因為不嚴謹被扣了半年年俸。
但因為她們都不是靠著月俸開銷的人,所以罰錢影響寥寥,主要是在眾人面前丟臉比較難堪罷了。
因為昨天淋了雨,又被迫跟著他們倆漫步吹了風,劉繡今早就起不來了。于是長孫穎便讓她好好休息,帶了縴雲出門來。
「剛才議事的時候,武婕妤怎麼不在?」待著兩人往回走時,長孫穎便就勢問起了縴雲這個問題。她見識不凡,在宮中又人頭活,這些問題跟她說卻比跟劉繡說有用的多。
,武媚娘的品階應該也在列席中,但因為人太多,她又不是招搖的,所以一時就忽略了她。如今想起來,卻覺得她的不在場顯得格外可疑。
「應該是替皇後娘娘去辦事去了。」劉繡很是肯定的說,見著長孫穎不解,便解釋道,「她原本是在廟中帶發修行的,因著是皇後將她寺廟中接回來,于是她對皇後感激之至,自願在她身邊以奴婢的身份伺候她,以報答皇後對她的再造之恩。」
「哦?」長孫穎應了一聲,這才明白為什麼武媚娘總是出現在皇後身旁。
「大家都很佩服武婕妤,說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縴雲笑了笑,「所以她就算是做了婕妤,也經常去皇後身邊侍奉,做一些尋常宮女的活。」
「這份心性,果然難得。」長孫穎應了一聲,心里頭卻是不信武媚娘對皇後這麼巴結僅僅是出于感激。皇後是世族出身,從小就在眾人的膜拜下長大,只是進了宮卻不甚如意,遇到的一個兩個都不把她當回事,武媚娘這麼謙卑,當然是將她從內到外哄得服服帖帖了。從武媚娘的角度來看,這麼雖然有*份,但是卻給人知恩圖報的寬厚樣子,她自己單打獨斗,面對著蕭淑妃這種攔路虎,根本討不了好處,還不如在著宮里頭抱緊皇後的大腿過日子呢。
長孫穎將自己跟武媚娘換了下位置思考,然後自愧弗如。要是換了她,肯定沒有武媚娘那麼能忍。
「傳說武婕妤曾經是先皇的才人?」長孫穎想了想,試探的問著縴雲。
「是。」縴雲毫不意外,看了看長孫穎小心翼翼的樣子,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昭儀當初不在宮里,可能不知道。武婕妤是先皇賜給當時還在做太子的陛下的,只是陛下忘記了,故而一直將她留在感業寺,後來被皇後知道,覺得辜負先皇的厚愛不妥,才將著她接進宮來,封了婕妤。」
長孫穎听著這個解釋,整個人都不好了。李世民送的?這個理由她們也信?
但當她回望縴雲的眼神時,卻清楚的認識到,好吧,她們還真是信。
看來武媚娘的身份還真是沒有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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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被罰了錢,喏,這一大盤都是給你的。」晚上李治過來的時候,身後的小太監端了一大盤的東西,長孫穎揭開上面的紅布一看,卻對著一盤子金元寶啼笑皆非,「我要著東西做什麼。」
皇宮里頭根本就沒有用錢的地方,她的月俸也是各種物品,他給這補償根本就無用武之地麼。
況且他給的還是一錠五十兩的金元寶,拿來賞人太重,絞了給人又顯得太小氣,簡直是左右為難。
「拿著用啊。」李治拿了個元寶在手上惦著,就在她要張口時壞壞一笑,「用不了,找個地方供起來也好啊,畢竟是御賜之物嘛。」
「你,」長孫穎抬頭看著他揶揄的表情,知道他是故意拿這個涮自己,也只能扶額的應下去,「是,我這就找塊兒顯眼的地方供起來,叫大家都知道陛下有多大方。」
「去吧去吧。」李治擺著手,一點都不怕丟人的樣子。
「你今兒心情很好?」長孫穎觀察著他的臉色,基本上是很肯定的問。
「是。」李治坐在那里,一副「求問話」的樣子,于是她也就好笑的滿足了他的表現欲,「發生了什麼事?高句麗被打下來了?」
「還沒,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派了李靖引著精兵過去,只騷擾,不圍城,就食當地,這樣耗費少,見效卻極大。如今不過兩年多,高句麗就已經煩的不行了。我瞧著這硬骨頭也差不多了。」李治笑眯眯的說道,但是搖了搖頭,明顯表示這個不是他開心的原因。
「那是最近的訪賢納士又有了成果?」長孫穎又猜。
「我打算明年擴大取士的比例,並且再開設幾門庶務課。」李治搖搖頭,「不過這是明年的事,能取的也是可用之士,出現大才的可能不高。」
「那是旱災有所緩解?」長孫穎實在是想不出什麼事情還能稱之為好事。
「雖然昨天下了暴雨,但也只是在京畿附近,各地還是缺水的厲害。」李治搖了搖頭,「不過有你那些工具在,總比往年好些。為了不加重三秦的負擔,我打算下個月帶著文武百官就食洛陽。」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麼?」長孫穎實在是猜不出他的心思了,按照道理來說,她雖然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倒太大的霉,但結果被訓斥也不是件好事情。況且有人算計到她頭上,李治那個敏感的家伙覺得是打了他的臉,非常生氣,所以按照這個路子,他今天不回來吊著臉都是萬幸了,這般歡喜卻實在是難以理解。
李治見她猜不中,越發的得意。他千想萬想的法子要是那麼容易被人猜透還有什麼意思。長孫穎越想不出來,便越說明他的高明。
于是他直接拉了長孫穎坐在她懷中,然後抱著他笑著說道,「我打算重修氏族志。」
「啊,」長孫穎拉長了調子,然後看著李治,有些不解的說道,「不是才修過。」
抑制世族,是李唐自從建國來就奉行的政策,太宗時還專門編纂了氏族志,想要打破氏族的壟斷。但是實際結果如何,看看李治宮中那群高門大姓的妃子便知道了。
移風易俗,又豈是在一時。
「是啊,不過那次修的不夠狠,」李治笑了笑,然後握著長孫穎的手說道,「這次我打算由門第不那麼高的家族來修,而且重點不是他們的譜系如何,而是三代內若無人擔任三品以上高官,那麼就降等。」
長孫穎听著這話,略微一想,就明白李治的用意了。
李治直接將著貴族的等級跟官餃勾連起來,這樣的話,一個家族是否能成為頂尖的家族,不僅僅要看他們的傳承,更要看皇帝的意志。
他這就是用官餃來綁架世族了。要知道現在的那些士族們,自以為高貴,便對著朝廷不甚熱心,一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便辭官,讓著皇帝十分惱火。有時候他們錯了,你還得倒著去哄他們,求他們,別提多憋屈。
現在如果那些世家想要保持住榮耀,就要朝著皇帝看齊,由李治抱他們大腿轉為抱李治的大腿了。
「或恐世家會反彈,」長孫穎想了想,然後不自覺的搖頭,「世人,怕也不會承認這樣選出來的世家。」
「反彈又怎麼樣,我是皇帝,他們無兵無權,焉敢跟我叫板。」李治得意的一笑,然後對她說道,「朝廷的反響你可以放心,三公九卿都是這個政策的利益既得者,只要他們不反對,別人鬧騰也翻不出花來。至于世人,一代不承認,那兩代三代呢?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會只信任朝廷認證的世家,而不去理會他們的譜系了。」
「我知道這事情急不得,也沒指望在我這代完成。」李治豪邁的說道,「我受這鳥氣,總不能讓我的兒子,我的孫子也看著他們的眼色活過。」
「只怕他們會罵你。」長孫穎看著他這樣子,既驕傲又心疼。
「罵就罵吧,反正也沒人敢當我的面。」李治轉頭看著長孫穎的眼神,噗嗤一笑,握著她的手自豪的說道,「你知道當了皇帝我最大的進步是什麼嗎?就是臉皮厚了好多。」
「噗,」長孫穎也被他逗笑了,捶著他的肩膀說,「亂說什麼呢。」
「其實把那些人踢出世家的列表不是最不要臉的,我還有更不要臉的事情呢。」李治笑了笑,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打算給他們施行禁婚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