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李治這話,長孫穎臉當下就紅了。可是當著別人的面,她也不好怎麼著,只能忿忿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當鵪鶉。
只是個姓武的女人而已,不一定是武則天吧。
長孫穎這般想著,卻總忍不住拿著眼楮去瞄武氏。年紀正好,樣貌正好,跟李治的關系也……
想到這里,她抬起頭偷偷的觀察兩人有無互動,卻剛好撞到了李治看向她的目光。李治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武氏,卻落落大方,不見得有半點遐思。
這會兒這兩個人到底勾搭上沒有?長孫穎好奇這個問題,但是卻又不方便打探,更怕李治因著自己好奇武氏而對武氏有了興趣,所以干脆不想這件事了,低著頭一言不發的隨著李治去了甘露殿。
李治帶著長孫穎去了書房,得了通報後進去,抬頭便見著李世民正在寫字,而李泰則是站在父親身後服侍著,似乎在品鑒書法,一副和樂融融的樣子。李治意外的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笑著張口道,「耶耶,我帶十七娘來了。」
「雉奴來了啊。」李世民笑著應道,他跟著兒子說話時聲音極其溫柔,笑呵呵的樣子就跟著鄰家大叔一樣。李世民收了筆,抬頭見著長孫穎低著頭在那里,先是一愣,然後卻是笑了,「十七娘也抬起頭吧,都是一家人,不必那麼拘禮,你這麼垂著我看著都替你覺得累。」
長孫穎听著這話,怯怯的抬起頭來瞄了一眼李世民,然後求助的看向李治,有些不知該怎麼辦。
按規矩來說,她見到李世民是該行大禮的。可是這會兒又沒有別人在,李世民又說了不叫她行禮,她要是真行了,一來尷尬,二來說不定也會惹得李世民不高興。
李治看出她的窘迫,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照著李世民的吩咐做。長孫穎松了口氣,斂衽對著李世民行了個禮,「十七娘拜見陛下。」
「嗯,起來吧。」李世民見著她這樣子,忍不住又笑了,連連搖頭道,「你這可不像是長孫家的做派,你們家的人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想當年我去長孫家,輔機跟我第一次見面就打了一架。他啊,人小力氣弱,還死不服輸,最後還是觀音婢生氣,他才住了手。後來我起兵,他來見我,我們商量著商量著就又起口角,準備動手。這回觀音婢也不勸了,她就看著我們,說不打個你死我活就不許吃飯,鬧的我們不好不意思動手,悄悄的一起出門去外面吃。」
「母親還會生氣。」李泰在著旁邊听著,滿臉的驚訝。
「怎麼不生氣,賢惠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在我面前氣性可大著呢。」說起長孫皇後,李世民整個人忽然就精神了許多,笑的頗為幸福,「我怕她,輔機也怕她,我們一起在背後偷偷喝酒時,就經常說她管我們的事。以前他們在舅舅家時,里里外外都是觀音婢操持的,輔機喜歡晚上看書,觀音婢怕他傷著眼楮,不許他看。兄妹倆跟捉迷藏似得斗智斗勇,最後他惹火了觀音婢,觀音婢直接就將家里所有的油燈收了,讓他連晚上吃飯都模黑。」
听著他說著,不僅長孫穎驚訝,連著李泰和李治都頗為錯愕,想不出大家記憶中那個溫柔敦厚的皇後,竟然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傳言是會神話人的,賢後的帽子一戴上,鮮活的少女似乎就漸漸的被減去了羽翼,越來越像是一個供人膜拜的對象,而不是一個人了。
不過在她的丈夫眼里,她恐怕永遠都是那個嬌俏的少女。
「你跟她倒有幾分像,不過她可不會像你這麼看人。」李世民研究了下長孫穎的臉,然後感嘆的說道,目光中滿是緬懷。
「我,我當然比不上姑姑了。」長孫穎對于傳說中的皇後也十分敬仰,只覺得自己的素養跟那位差不多,從來都沒有妄想自己能超越。
「別灰心,努力想想,你也有可取之處的。」李治揶揄她慣了,下意識就月兌口而出,只不過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唐突,忍不住看了李世民一眼。
「哈哈哈,雉奴這話說的,難怪他選了你。各花入各眼倒也對,只是我訝異你父親會將女兒養成這樣。」李世民听著李治的話倒沒有生氣,反而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是我不爭氣。」長孫穎小心的回答道,一副謙卑的姿態。她知道李世民說的沒錯,長孫家的娘子們的確都是張揚大氣的,但張揚也要有張揚的本錢,大氣也得有大氣的底氣。例如十一娘,便是跟著李世民說的那般,總是仰著頭,處處整身,光芒四射。但她錯了敗了,後面有人兜著,自己若是稍有不慎,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
她有著那樣的父親,那樣的母親,除了夾著尾巴做人,還能怎麼樣。
李世民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話。她的性子顯然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作為長輩對于晚輩的關心愛護,到了這個程度也就夠了。所以他接下來就是將著話題轉到了李治那邊,「雉奴,今天喊你過來,一是十七娘進宮這麼久了,我也沒見過她,喊來看看,二來也是替你和青雀開解開解。」
長孫穎听著這話,只覺得一頭霧水,抬頭去看李治,李治也是滿臉茫然,「耶耶在說什麼,我不大听的懂。」
「今天青雀買了副王右軍的字,來讓我鑒別真偽,無意中說起你跟他前兩天在外頭見面的事情。」李世民招了招手,讓李泰到他身邊來,「他說他在街上遇到你跟十七娘,不過是對著妹妹好奇,多看了兩眼,便惹著你生氣了,所以近些日子來頗為彷徨,求我向你說情。你四哥行事大大咧咧,雖然偶爾口無遮攔,但是卻也是一片赤誠。他也是想親近你,雖然做法有不妥,但是心卻不壞,你也就別往心里去。」
不管李治听了這話怎麼樣,長孫穎卻是氣得都有些發抖了。怪不得將著她也叫了來,原來是因為這事。李泰先前無禮的就是她,如今叫她來一趟,說說家事,談談舊聞,便想說麼大家都是親人,別因著「小事」傷了和氣。
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惡人先告狀也就不說了,還把自己洗白的像白蓮花一樣,將著所有的錯誤都推到受害人身上,李泰到底要不要臉啊!
長孫穎在心里想著,不過這是在御前,李世民再和藹她也不敢拿他當林家老伯,只能在袖子里握緊拳頭,竭力的把自己縮在李治身後。
「耶耶說的這是什麼話。」听著李泰的抹黑,李治絲毫沒有動怒,聲音听起來有些迷惑,甚至還有幾分天真,「四哥那天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嗎?我都沒有發現啊。四哥真是太小心了,倒叫我不好意思起來。」
「你看,我就說雉奴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瞧你緊張的。」李世民似乎很滿意李治的回答,數落了李泰一句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道,「耶耶如今年紀也大了,所求的不過是你們和睦友善。都是親兄弟,有什麼不可說的?別因著一些小事生分了,讓人家以為天家無兄弟。」
李世民的最後一句話,可就說的十分重了。
「耶耶說的是。」李泰侍立在他旁邊,笑得各種心無城府,「以前雉奴小,我想帶他出去玩,耶耶也不放心。如今他也長大了,正是我們哥倆親近的好時候。雉奴,改天我約你一起去打獵,你可不要推辭啊。」
一听李泰說喊李治出去,長孫穎就各種寒毛直豎,腦袋中騰的就浮現起「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畫面。打獵什麼的,出了意外怎麼辦?別忘了太子都是不慎墜馬才跛了腳的,要是李泰到時候給李治使了什麼絆子,那簡直是有怨都沒處申啊。
唐人尚武,要是李治和李泰游獵出了問題,大家不會覺得魏王沒有照顧好弟弟,只會覺得李治騎射技術太差,這件事傷了里子還丟了面子。
不能答應,一定不能答應。長孫穎在心里頭捏了一把汗,卻怎麼都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李世民才要他們兄弟友愛,李泰就主動表現出友愛,按照李治一貫「懦弱」的表現,他要敢拒絕,那不是就表明他根本不信任哥哥嗎?
就在長孫穎糾結的時候,她听到李治張口了,略帶些抱怨的說道,「四哥怎麼又說這話了!耶耶不是不知道,我向來不愛游獵騎射,有著那個功夫,不如我去哥哥的府上斗j□j。」
「唉,」說起這個李世民也是一臉的無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這個脾性怎麼還沒改,這麼大人還喜歡小孩子的玩意兒。你的哥哥們都像我,可你卻沒有遺傳到我的勇武。」
李治低著頭站在那里不說話,頗有幾分可憐的樣子,讓著李世民看著心就軟了。李世民也不止一次要李治出宮游覽、習練射術,可李治一直表示那不是興趣,願意在宮里承歡膝下。太宗一邊覺得小兒子真是貼心,心里各種甜蜜,但是一方面又很為他這「柔弱」的性子發愁。畢竟是皇子,又不是公主,這麼安靜的脾氣,將來長大了可怎麼是好。
不過他也不是能狠下心來治孩子的人,遂擺擺手說道,「青雀,你就別為難雉奴了。他不愛動,你要是有心賠罪,就把你那里的好東西拿幾樣給他得了,也算是盡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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