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臨川公主就算是臉色不好又怎麼樣,長樂公主,晉陽公主兩位朝著這里一站,那就跟定海神針似得,再有齷齪也不會顯著面上,所以客客氣氣的打了個招呼,連著長孫穎順帶都得了她一個點頭,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一下子就不願多呆。
跟著臨川公主不同,剩下的兩位公主卻是直接湊到了長樂公主身邊,姐姐叫的親熱。城陽公主是長樂公主的嫡妹妹,留在這里尚有情可原,但高陽公主卻純屬湊趣了。世人皆知,皇帝陛下最敬的女兒是襄城公主,最寵的是長樂公主,最疼的是晉陽公主,難得這兩位在這里,她不湊趣,還要往哪兒去。
不過長樂公主的風度也十分好,溫和謙讓,待著妹妹們也十分親熱,說話不多,但是句句都在點子上,很讓人覺得自己被受重視。因著高陽公主算是外人,所以她待高陽公主格外禮遇,特意問她,「房相近來的病情如何了?」
「阿翁前些日子還病的厲害,幸好耶耶送去藥,服了好多了。阿翁要我進宮來拜見耶耶時,就說他全好了,過幾日便可上朝,讓耶耶不必擔心。可我覺得,阿翁還是再養養的好,所以想求著父親再賜些補品。」高陽公主听到長樂公主問起房玄齡的病情,眉頭輕蹙,面含輕愁,可見的確是十分憂心。
她這話倒讓長孫穎吃驚,對後人來說,唐太宗的諸女中,高陽公主怕是被演繹的最多的一個。而且無一例外的全部是j□j,什麼在家欺負嫂子婆婆,頂撞公爹,j□j相公,在外勾搭男人,私通和尚,一出出不要太精彩,鬧得長孫穎以為她有多厲害。可是等到著這個世界,她才發現高陽公主遠沒有她想的那麼出名,出身平平,雖然得寵愛,卻也不是沒有人比她更受寵,而且也沒听著什麼驕橫的傳言,根據李治對她的評價,也是聰慧活潑,似乎挺喜歡這個小妹妹的。
如今長孫穎看她提起公爹來,
「房相既然要你不要向耶耶提起,你私下里向耶耶求起,雖然是片好心,卻也違逆了大人的意思,不好。這樣吧,我倒是有個主意,你看看那邊,求求那個,卻也是一樣的效果。」長樂公主微微一笑,卻是向著高陽公主指了指旁邊的太子妃,高陽一下就笑了,「姐姐你真聰明,一語驚醒夢中人,那我就去問嫂嫂要東西了。」
房玄齡是宰相,他生病皇帝賜藥是恩寵,他拒絕是守本分,高陽公主向父親求藥給公公是盡孝心,但是作為兒媳婦的她如果違逆公公的命令,那卻又是不孝。所以長樂公主指出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著她把這個情況暗示給太子妃。太子妃是個聰明人,她以太子的名義賜補品給房玄齡,一則太子是儲君,關心重臣是理所當然的本分,不用擔心人說三道四,房玄齡也不會不收。二來也給太子一個禮賢下士的機會。如今朝臣對著太子的意見已經很多了,皇帝也正在為此發愁,太子若是主動關心房玄齡,老臣們深感安心,皇帝也會開心。高陽此舉,既全了自己的孝心,向著妯娌們顯示了自己的能量,一方面卻是又討好了公爹,父親,太子。
不過長孫穎看著她的模樣,覺得她多半事先也想到了這個辦法,只是如今借著長樂公主的口說出來,既給了長樂公主面子,卻也不顯得她太招搖。畢竟她以著自己的家事麻煩太子,大約也會引起公主們中的不平。但是長樂公主開口,便沒那麼多顧及了。
小小年紀就能想的這麼多,真不愧能在眾多公主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最受寵的幾個女兒之一。長孫穎在心里頭默默的想著,不禁感嘆著果然人比人氣死人,跟人家一比自己就是狗腦子。
並不跋扈的高陽公主親切友好的跟著長孫穎進行了交談,對兩人排行相同年紀相同出嫁時間相同也表示了極大的興趣,在長樂公主表示她字寫的不錯的時候發出了適當的捧場,並邀約下次自己舉辦宴會的時候她去捧場。
「你也知道,阿翁身體不好,我也沒有心情玩樂,等過些天他老人家身子好些了,我和駙馬在公主府辦詩會招待你們。」高陽公主笑著說道,同時也很照顧站在旁邊的徐芷,「我知道徐良媛詩文做得好,耶耶也曾夸過你,到時候可別嫌棄我那幾下子淺薄了。」
「哪里,公主過譽了。」徐芷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謝過高陽公主,表示自己一定去。
幾個人又在旁邊說了好一會兒話,等著太子叫人了,這才三三兩兩的往前走去。長孫穎落後了幾步,跟著徐芷走在後面,有些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剛才實在是冷落你了。只是她們說話,我也不怎麼插得上嘴,只能如此。」
「看你說的這是什麼,咱們又不是外人。」沒有人的時候,徐芷說話也大方了許多,拍著胸口跟她露出一個苦笑,「我也沒料到能跟這麼多公主一起說話,真個是嚇死人了。先前姐姐就說在宮里頭跟著殿下們說話要小心,咱們只听不說是對的。」
長孫穎見著她這樣,也就放了下心,慶幸李治的後宅恐怕此刻是最和平的了。她是個打醬油的,徐芷又是個知分寸的,兩人相處起來相安無事,但等了明年王妃進來,還不知道日子要怎麼難過呢。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慢慢的踱過了小橋,看著周圍的景色,長孫穎忍不住跟徐芷竊竊私語,「我听著太子妃如今的狀況,原本以為她是沒什麼心思玩樂的,可如今看來卻是我猜錯了。」
「這是你年紀小,不懂得這些。」宮里頭那些傳聞徐芷自然也听過,她看著周圍的陳設布置,然後拿著絹扇掩著臉小聲對長孫穎說,「越是這樣,太子妃便越要熱鬧起來,該吃的吃,該玩的玩,不叫人看半點笑話。她這樣子,便沒人敢小瞧她。要是她自己愁腸百結,整日以淚洗面,那麼不等太子真的對她做什麼,便已經有許多人落井下石了。」
長孫穎略微的點了點頭,悄悄打量著遠處的太子妃,只見著她容光煥發的樣子,果然不見半點陰郁。太子妃正站在那里交待著什麼,忽然旁邊的樂席上有人站起來朝著她走過去,是個頗為美貌的少年。長孫穎正好奇著,徐芷就趕緊捅了捅她,一副激動的樣子,「那個就是稱心。」
長孫穎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見著那少年跟著太子妃說了兩句什麼,然後太子妃就淺笑著點了點頭,少年便回到座位上抱琴離開了,這才意識到這個人就是太子寵幸的那個孌童。
「太子妃好厲害,那個人如此不給他面子,她都忍得下去。」長孫穎看出來,太子妃原本大約是安排那個人為她們演奏,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少年卻忽然鬧起了別扭不願,所以太子妃就允許他退下去了。
長孫穎覺得換了自己,絕對沒辦法笑得像是她那樣平靜。可誰想到徐芷看了她一眼,卻是奇怪的說道,「太子妃哪里忍了,她分明是不在意啊。」
「啊,不在意?」長孫穎一愣,下意識的就說到,「怎麼能不在意呢?」
「這有什麼好在意的。」徐芷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長孫穎的想法,「太子妃何等尊貴的人,哪里用得著在意這種低賤的人?她是太子妃,是未來的一國之母,無論太子寵幸誰,都不可能動搖她的地位。一年兩年,十年八年,她是太子妃,然後是皇後,然後是皇太後。那個人不過是給殿下取樂的玩意兒,三天兩天的放在心上,三個月兩個月說不定就忘記腦後了,太子妃跟他較真是失了身份,不跟他較真是寬容大度。反正不管如何,都是蜉蝣撼大樹,大樹當然不會在意蜉蝣了。」
長孫穎听著這話,才知道自己錯了什麼。哪怕是在最開放的唐朝,尊卑上下一直都有。她習慣著將人看做人,而對于很多人來說,人並不是人。男男女女,有著漂亮的外表,溫柔的性情,驚人的才華,出色的技藝,被培養出來,奉獻出來,然後成為一件件或昂貴或低賤的消遣品,供人玩賞。
她對著稱心本沒什麼感覺,但這會兒卻忽然物傷其類了起來。或許最近太一帆風順了,某人又對她太體貼,不知不覺就將她的心養大了起來。
「你怎麼了?」徐芷看著稱心離開,意猶未盡的轉過頭來,看著長孫穎悶悶不樂的樣子,關心的問道。
「沒,沒什麼。」長孫穎搖搖頭,強顏歡笑著,卻被徐芷一眼看出了破綻,「你是覺得同病相憐了?」
「我們跟他不一樣。」徐芷拍了拍她的肩膀,輕笑著說道,「我們都是明媒正娶的禮聘入宮,有身份有等級,就算是陛下想要罰我們,也是得要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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