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琴妹妹快坐,這就是我妹子,好不容易找著了,還得多虧了你,多早晚我得單請你一回,叫她柳兒便是,這是你詢大嫂子。」
「多謝大嫂子讓我姐妹團聚。」柳兒施禮道。
「該當的,算不得什麼,說這話卻外道了。」詢大女乃女乃忙還禮道。
楊秀姐兒看見妹子過來,笑的滿臉春風。現如今柳兒既給她長臉,又給她撐腰提氣的,更兼著總偷偷給她填補些私房。別說是親姐妹,就是她那親爹親媽,也還有兒子顧著,哪里輪得到她們姐妹呢。
柳兒當年小不記事,楊秀姐兒什麼不知道。
柳兒和徐琴姐兒如今的詢大女乃女乃,並傅家兩位姑娘,互相見了禮落座,柳兒打量著,徐琴姐兒模樣兒倒是沒怎麼大變,胖了些,婦人打扮,一貫的顏色鮮亮的衣裳首飾。
小菊有眼色地上了茶來,便退到一邊。
楊秀姐看屋子里人多,吩咐小菊,「你且帶著她們去外屋坐坐罷,好生招呼,別怠慢了。」又看著芹姐兒姐妹,道,「你們倆也回房罷,把重陽節給你們祖母針線緊著做得了。」
兩人給長輩施禮告退,采薇倒是有些舍不得,看了看柳兒,卻也沒奈何,跟著姐姐走了。
一時屋子里倒是清靜不少,只剩了三個丫頭,除了楊秀姐兒身邊的一個小丫頭,一個是拿著包袱的紅花,另一個是詢大女乃女乃身邊的。其實詢大女乃女乃如今,身邊也不過一個丫頭一個婆子伺候著,此時留下的丫頭,也是舊人,正是桃紅。
桃紅也上來給柳兒見了禮,只是如今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桃紅也是個要強的,心內不是滋味兒,臉上便帶了出來,手腳更是有些不知放到何處,襯著一股子小家子氣,看的詢大女乃女乃心里直嘆氣,暗嘆命運無常,少不得描補一二。
「柳兒妹子這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出息的我都認不出來了。別說我們桃紅見了自慚形穢的,就是我見了,也給襯得村兒了。」
「嫂子客氣了,如今見著姐姐,都是因著嫂子。听姐姐說嫂子家有個哥兒,如今可好,今兒怎的沒帶了來?」柳兒笑了笑道,微抬頭看了紅花一眼,紅花知機,把包袱放到一邊,悄悄出去了。不過轉眼卻又回來,手里多了個小包,沖柳兒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說起兒子,詢大女乃女乃倒是來了興致,笑著道,「快別提他,最是個淘氣的,哭起來能掀了房頂。能吃能睡,我出來的功夫,他又睡得香,想著天兒涼,就沒帶出來。」
柳兒點點頭,沒說什麼,倒是紅花上前,把個小包袱遞給柳兒,邊上楊秀姐兒打趣兒道,「可是帶了什麼好東西給姐姐不成?」
「好東西沒有,這個卻是給嫂子家的哥兒的,算是我和姐姐的一點子心意罷。」說著打開紅色錦綾流水紋的小包袱,露出里面一只精巧的赤金長命鎖,並兩只帶著小鈴鐺的小鐲子,行動間聲音極清脆悅耳。
詢大女乃女乃如今可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姑娘,不說這金子,一見這做工,便知是大首飾作坊出來的,也知柳兒的意思,不過舉手之勞,又想巴結傅家,怎好讓柳兒領情,便推辭不受。
楊秀姐兒幫著包好,笑著塞給一邊的桃紅,「你就拿著罷,如今倒是省了我的謝恩宴,你當佔了什麼便宜呢!」
柳兒又問了問柳枝和李嬸子,得知這一家子在徐琴姐兒成親後,都回了原籍了,兩人也再沒甚話說。
楊秀姐兒多少模著些妹子的心思,以她素來對詢大女乃女乃的了解,不過是個略識得幾個字的尋常婦人,有點心機,想來當姑娘的時候,也是個有心氣兒的。如今跟別人比尚可,在她見過世面的妹子眼里,恐怕不值一提。且又有那麼一段過往,想來當年妹子在她家,雖不至于挨打受罵,受些閑氣也是有的,至于吃虧,她瞧她妹子這個伶俐勁兒,卻不見得。
所以,兩人心里都有些不自在就是了,可這也是沒奈何的,世上哪里就都是如意順心的,總有些不得已要應酬。
身為主人,楊秀姐兒少不得熱熱場子,也是有意顯擺,笑著問柳兒,「你也別光想著新嫂子家的哥兒,只我看你還帶著個包袱,可輪到姐姐我了罷。」
柳兒抿嘴笑了笑,紅花有眼色地遞過來包袱,柳兒打開,拿出一件長襖來,「前兒翻秋冬的衣裳,看見一塊尺頭,顏色正好給姐姐做件襖子穿罷,算是妹妹的孝心。」
柳兒一打開包袱,便露出里面鮮亮的洋紅色撒小暗花洋緞來,詢大女乃女乃和楊秀姐兒都是喜歡鮮亮的,一時眼前一亮。
再拿起細看樣式,卻是小立領前開襟的長襖,里面絮了絲綿,領邊袖口滾金銀線繡著的忍冬瓖邊,一溜兒紐扣都是粉色的珍珠,看出來做工和用料,都是極精致的,且看著就大方。
這是楊秀姐頭一回收到妹子做的衣裳,認了這麼長時間,只知道針線好,可盡忙著給別人做了,如今輪到她,又合了她的心,直喜歡的模著忍不住笑容滿面地道,「哎呦,不瞞妹子說,我們柳兒針線上頭,便是在國公府也是頭一份兒,給宮里娘娘做過呢。自打認了她家來,一直忙著,如今可算得閑,我這等的都望眼欲穿了,哎呦,真真盼著趕緊兒的天冷了好上身兒呢。」
詢大女乃女乃也滿眼羨慕,看了一眼柳兒,對楊秀姐兒道,「難怪都說姐姐是個有福氣的,別說傅大哥是個有本事的,就連認了妹子,也是不凡的。這針線繡花,我看縴繡坊里的繡娘,也就這般了罷,柳兒姑娘如今真是好手藝呢。」
柳兒微笑著不說話,她能說什麼,除了裁剪縫制,繡的滾邊釘的紐扣可都是丫頭的事兒,偏偏詢大女乃女乃夸的是就是這個。再說縴繡坊什麼的,別說詢大女乃女乃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好幾年。
一時柳兒不做聲在一邊陪著,兩個婦人倒是兒女相公家務的,說不完的話兒,眼看晌午,楊秀姐兒殷勤留飯,好在詢大女乃女乃以不放心兒子為由,辭了家去。
柳兒早不耐煩了,給姐姐面子忍著,只再沒下回。
「我知道你不耐煩,可畢竟人家也算是于我們有過恩,你剛剛給的表禮就很好,面子還是要做做的。」回來楊秀姐兒對妹子道。
柳兒點頭,「知道,所以一直陪著麼,只我打小也不是很喜歡她,心機重,橫豎以後跟我也沒甚相干,下次我再不來了,你也別叫我。」
楊秀姐兒知道妹子有些性子,好脾氣地笑笑,「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喜歡,不過今兒你做的衣裳我倒是很喜歡,只以後別做了,我也不缺。你是小姑娘家,留著自己多打扮打扮,豈不好呢。」
「喜歡就好,給你做你就穿罷,別舍不得白放著。我那里多著,不差這麼一件兩件的。你就說是我給你的,量她們也說不出什麼來,橫豎沒花了公中的就是。」知道姐姐謹慎,但沒偷沒搶的,很不必如此謹小慎微的。
「你啊,一張巧嘴,我是說不過你,當人媳婦,跟姑娘能一樣麼。行了,我有算計,你跟我一起吃午飯罷。」楊秀姐兒心里溫暖,到底自己親妹子向著自己。
「不用,答應了干媽回去陪她吃。」說著帶著丫頭家去了,卻是直接到了干媽房中。
「媽還是你周全,女兒都忘了那琴姐兒還有個兒子這回事兒。」柳兒幾下上了炕,抱住干媽的胳膊,笑眯眯地道。
張婆子不以為然,「你啊,事情多難免疏忽,你媽我就你這麼一件事兒,什麼不記得。你一出去我就想起來了,忙著叫冬兒她們找了東西出來,我掂量著挑了,趕緊兒的打發人送了過去,可還使得?」
柳兒直點頭,「使得使得,很使得。」一時娘兒兩個笑了起來,一起用過午飯不提。
原本柳兒已經把這事撂脖子後頭去了,可沒幾日,徐琴姐兒又來了,這回倒是沒找柳兒,見過傅老太太後,過來楊秀姐房里,打發了婆子,兩人私下里說話。
說什麼沒人知道,只當晚楊秀姐兒過來尋柳兒,打發了丫頭們,跟柳兒低聲道,「這事兒我只跟你說說罷了,你很不必放到心上,只心里有數便可。那詢大女乃女乃,很是中意你,想給她弟弟說親,被我回了。她畢竟見得世面少,以為她弟弟開著家綢緞鋪子,家里也有幾畝良田,便是了不得了。我倒不是瞧不起她家,他弟弟我是見過的,才干倒是有些,人品相貌,也不過一般。且那身家,還未必抵得過你呢。且做小生意的,畢竟要受氣,你又是這麼個模樣兒,哪里能夠出頭露面的。且別說還有她這麼個愛拿捏人的大姑姐」
柳兒不知說什麼好,干脆不吱聲兒了。
其實墨哥兒小時候,她倒是挺喜歡的,可說到終身大事上頭,八竿子打不著罷,老徐家那一家子,除了個別下人,真沒什麼值得惦念的。
本以為這事兒鴉沒鵲靜兒的就完了,哪知,不知傅老太太如何得知了,把楊秀姐兒叫了過去,臉上也沒什麼笑容,也不像往日叫坐,只道,「听說詢大女乃女乃看中你妹子柳兒了,想給她弟弟說親,可有這回事兒?」
楊秀姐兒心里恨的要死,這是哪個走漏的風聲,當時她屋子里可沒下人,難道是那詢大女乃女乃自己,也不太可能罷,嚷出來,對她沒甚好處不是?
「確實提過,不過媳婦給回了,不大合適。再說,柳兒年紀不大,倒也不急。」容不得楊秀姐兒多想,忙笑著回道。
傅老太太沒說話兒,略一沉吟道,「想來你是看不上她家也是有的,你妹子又是個難得的。只如今也到了說親的年歲了,提起這事兒,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說起來你也許記得,舊年間我一個娘家佷兒曾來走動過,他如今是秀才出身,二十多歲,書讀的好,將來中舉中進士的,想來也非不可能。家風清白,也有幾百畝的良田,在當地也算是望族了。前些日子過節的時候,他家不是打發了婆子過來麼,也提起讓我幫著相看的意思」
這事兒楊秀姐兒倒是知道,不過這位秀才相公,去年剛死了老婆,且有個女孩兒,說給旁人她管不著,說給妹子,面前的也就是她婆婆,換個人她能把這人生吃了!
說起年歲,小姑子豈不是更到了年紀麼。她給人當後娘是沒奈何,妹子比自己強了百倍,能一樣麼!
沒奈何,楊秀姐兒強笑道,「婆婆說的這事兒,我得跟柳兒商量了,不過依媳婦看,未必能行呢,到底也要跟林老爺說一聲才是。」
傅老太太當即臉色便有些不好,只道,「你且問問看罷,不過這事兒,要盡早,他家也不愁媳婦兒,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楊秀姐兒心里氣的要命,又不敢現出來,答應著去了。可回了房內,卻不好去找妹子說,一時有些作難。
小菊是一直跟著楊秀姐兒的,素來也有些心計,看著主子心情不好,上了杯熱茶,遲疑著道,「女乃女乃其實這事兒也不必為難。」
「哦?你有什麼主意,倒是說說看。」楊秀姐兒接過茶來,喝了一口道。
「老太太那里,女乃女乃自然不好說什麼,只柳姑娘畢竟是女乃女乃親妹子,有什麼不好說的,只女乃女乃說了本意,想來姑娘也能體諒。且姑娘住著自己的吃著自己的,礙不著這邊什麼。喜歡呢,多來往來往,不喜歡就少來,不樂意又怎麼呢,還能強按著頭不成?」
楊秀姐兒嘆了口氣,「我何嘗不知呢,只如今老太太打的主意,讓我如何有臉面跟妹妹說呢。她如今倒是能給我仗腰子的,只我幫不上多少就罷了,反倒給她招事兒,成了什麼了這。也罷了,橫豎這般了,晚上我再過去罷。」
半晌,忽然想起一事來,道,「小姑子那里最近如何了,前些日子,我恍惚听著婆婆的意思,想跟馮家結親來著,怎麼沒動靜兒了?」
小菊笑,「女乃女乃這話說的,這親事,是想結便結的麼?我听老太太身邊的小丫頭說起,大老爺約略地跟馮三爺提過,只人家說家里老爺子有個同僚,正議親呢,就沒了下文。沒見這麼些日子,大姑娘都有些懨懨的麼,老太太都看她臉色呢。」
楊秀姐兒听了,點頭不語。
只次日,柳兒就去了林府小住,楊秀姐兒頭晌便回了婆婆,「這事兒卻是趕巧兒了,林老爺家的女公子,昨來了帖子,來的婆子跟張嬸子私下里說,林老爺給相看了個人家,如今想問問妹子的意思呢,如今只瞞著她不知道。」
傅老太太再沒話了,只臉色不太好。
柳兒對傅老太太,其實倒沒什麼看法,人家給你提親,說好听的是看得起你,又不是強著要你答應。她姐姐一心為她著想,她只有領情的,至于旁人,這麼些年見得多了,生不過來的氣,還能怎麼著,實在不值當為這點兒事兒煩惱。
踫巧林府派婆子來接她,索性帶著丫頭過去了。
她自然不知道,這些日子,林如海可被馮老頭煩的夠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朝廷大員,居然可以如此不要臉面!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大家留言,突然想試試了,話說,每次看見琳瑯滿目的耳環好眼饞的說。只我平時戴眼鏡,又是長頭發,有時候弄個發卡之類的戴著(買了一堆),要是戴了耳環,總覺著腦袋上東西加的太多了,跟聖誕樹似的qaq萬惡的眼鏡,別說隱形的,早八百年試過,眼楮不舒服我是寧可丑點兒,決不能不舒服的人,可偶爾春心蕩漾,蠢蠢欲動的還要折騰折騰,捶地,不折騰不幸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