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不是一只鳥 323岐王府里尋常見(中)

作者 ︰ vivianco

嘉妃娘娘松開定郡王,滿心都是疼愛,這個兒子吃了太多苦,總想著保全別人,自家又沒人匡扶,如今所有的一切,皆是他自家一手一腳打拼得來,便是自己同十八也是多得了他的關照,為人母親的,看著別人兒子輕輕松松封王封侯,豈能自在?

:"娘娘幾時同惠妃娘娘親近起來了?"定郡王也留戀母親的懷抱,蓮花的清香,春風般的溫度,可是自己大了,哪里好意思開口要母親抱自己?

:"自從她開始念佛,我便常常去看她,宮里哪個不是見人下菜碟的?你大哥落了難,她焉得如當初般恣意?宜妃也顧不得那許多,這里也住著幾個貴人,我便帶著去給她請安問好,也是給她做個依仗.都是可憐人,當年她一樣也看顧過我的,又把你當親骨肉養得這樣好,我自然念她的情."嘉妃娘娘嘆口氣,唯有女人最懂女人.

:"惠妃娘娘念佛也是無可奈何,不過是尋個慰藉罷了,當不得真,便是大哥,只盼過些日子也有變化.那時便好啦."定郡王想了想,還是先露個口風出來,別讓自己額娘吃了虧.

:"她早知道了,還等你來說!"嘉妃娘娘一笑:"若不是你大哥那邊有松動,她才沒心思提點我."

嘉妃娘娘的指甲在茶杯杯沿上劃了一圈又一圈,她心里始終懷疑大阿哥可能會被放出來,皇帝是個念舊情的,特別是自己骨肉,已經解了太子那邊的圈禁,這怕大阿哥也跟著要出來了,那時,惠妃娘娘還能看顧八阿哥嗎?

若是大阿哥還要同太子斗到底,八阿哥可要怎麼辦?嘉妃娘娘擔心極了,可是宮里人多口雜,這話無論如何不能自己問出來,豈不是耽誤了孩子?

定郡王猜度著嘉妃娘娘的心思,慢慢開口說:"太子那邊,估計皇阿瑪還是看重些,大哥還是要退了一射之地."

嘉妃娘娘就是等著這句話,心頭馬上松了一口氣,笑著招呼身邊的奴婢:"還傻站著干嘛?把預備好的細點端上來啊?給王爺換一杯熱茶."

定郡王忙說:"換杯茶就行了,點心實在吃不了,娘娘別讓人拿了."

嘉妃娘娘哪里肯依:"特特為你做的,怎麼不吃?本宮知道你還要去惠妃娘娘那里,她那里盡是素的,我這里有江南新進的方子,金絲肉松餅,小小巧巧,精致可愛,還留了一盒子你帶出去,給媳婦孫輩們試試."

定郡王笑著說:"總是勞煩娘娘牽掛著,他們就要被寵壞了."

嘉妃娘娘滿眼的疼愛:"沒有一個在本宮跟前,便是想寵壞他們也沒機會啊,一點子吃喝的東西,算什麼?"

官窯的碟子捧出金黃的酥餅,小小一個,正好一口一個,定郡王也不愛油膩的東西,略吃了一兩個就罷了.

又喝了一杯茶,定郡王就站起來告辭了,嘉妃娘娘很想送到宮門口,可這不合規矩,只能叫人把一扇扇的殿門都打開,目送著定郡王走了出去.

惠妃娘娘那里倒是有許多熟面孔,宜妃娘娘下手的很快,惠妃娘娘剛剛修了佛堂,惠妃娘娘就借辭給太後祈福,換走了惠妃娘娘身邊灑掃的宮女內侍,嘉妃娘娘不插手宮務,卻把惠妃娘娘宮里的貴人接了出去安置.

定郡王在內務府這一向的經營也深,換上來的人也有他的人,惠妃娘娘傳遞消息的事,除了皇帝不知道,知道的人也有許多了.

同惠妃娘娘聊了幾句,問候了起居,把深山名寺詭的黑檀佛珠捧了過來,定郡王客客氣氣地說:"大哥那邊皇阿瑪只怕也松泛了些,若是三哥四哥那邊有了結論,想來下一步大哥也有望出來了,那時娘娘豈不高興?"

惠妃娘娘臉上的沉郁之氣散去了好多:"惟願你說的都成真,兒女啊盡是前世的債主,在佛前苦苦求了這幾年,不是為他是為誰來?往昔誰不說本宮有福氣,這福氣啊,落到他身上就沒了."

定郡王陪著笑說:"娘娘享得這樣大福還不知足?大哥不過一時小吉,將來必定有好處,娘娘只安心守著便好."

兩人正說得高興,外頭來了個小內侍傳旨:"皇上著奴才來傳定郡王去上書房."

定郡王忙跪下來接旨,然後歉意地告辭,走出殿門才吩咐身邊的人:"拿著盒子去東門那邊等著,先把馬牽出來."

皇帝那邊施施然還在磨墨臨帖,定郡王進去請了安:"皇阿瑪叫而知過來可有什麼差事吩咐?"

皇帝沒有抬頭:"你上來給朕磨墨."

定郡王走上前去,接過小內侍手里的墨錠,在硯台里畫著圈,康熙正好寫到"微斯人,吾誰與歸?"

最後一筆濃墨收撒,康熙還捏著筆不肯放下,半天才說:"沒有差事便不能想找你說說話?難不成八阿哥還記恨朕要你罰跪?"

定郡王還在磨著墨,聞言答道:"皇阿瑪這可冤枉兒子了,本是兒子想差了,皇阿瑪教訓保全兒子,兒子感激還來不及,如何能記恨?"

皇帝一笑:"你我父子至親,朝上雖是君臣,可下了朝,你怎麼去去給後妃請安,從來不來這給朕請安?"

定郡王笑了:"皇阿瑪事務.,!繁忙,兒子怎好打擾?母妃們閑坐宮中,倒是要兒子去坐坐解悶的."

:"你怎麼說都有理."康熙也不深究:"上次的事情查出來了,你想不想听听?"

:"全憑皇阿瑪做主!"定郡王才不上當呢!

:"是朕疏忽了,只想著挑能干人給你二哥,誰知道養出個白眼狼來!倒是委屈了你二哥,不日便要復立他,只是怎麼處置那下手的人呢?"康熙拋出一個難題.

:"皇阿瑪英明神武,洞擦如炬,想必早就胸有成竹到底是誰人背後作亂,如今真相大白,兒子惟願跟從聖裁."定郡王可不是笨蛋,康熙為人最喜歡翻舊賬,如何處置自己憑什麼說話?三哥四哥可還沒開口呢.

:"八阿哥也同朕生疏了,以往你何曾這樣推月兌?到底是朕處事不公讓你心有疑慮了嘛?"康熙嘆口氣.

:"兒子豈有這等心思,只是此等大事,兒子淺見不足為慮,皇阿瑪聖躬獨斷才是正理啊!"定郡王的口條可不是一般人練得出來的.

:"你管著內務府,你弟弟窺探儲位,你如何推辭得掉?"康熙索性把話挑明了說,不給定郡王騰挪的空間.

:"便是弟弟有錯,交給宗人府或者是大理寺即可,兒子如何能管?"定郡王也不服氣啊,我才接手幾個月啊,先前明明是伯父再管,當然了,此刻退給伯父不太地道,那退給雅爾阿江總可以吧?

:"這是家丑,如何能外傳,況且並無實際證據."康熙搖搖頭,自己的兒子這麼聰明,做事讓人看得到卻抓不住把柄,不知道是該自豪還是後悔.若是再聰明點,讓人連蹤跡都看不出來,只怕就要後怕了.

:"沒有實際憑據,皇阿瑪如何好罰他呢?"定郡王心里卻在冷笑,皇帝若是要處罰哪個,什麼理由找不出來?剃個頭發就免了三哥的郡王位,挑撥得二人至今不合,他絕對不相信誠郡王會替十三弟隱瞞.

:"你三哥是個厚道的,他有心替他遮掩,想全了他們的兄弟情,也全了朕的愛子之心,只是事關重大,朕無法輕饒了他!"康熙的聲音里沒有起伏,可是定郡王卻听出了雷霆暴雨的前奏.

定郡王沉默了半天才開口說:"皇阿瑪想如何呢?"

康熙看看定郡王,他手里磨墨的動作停了下來,可眼神一直沒有看著皇帝:"你四哥建議我捉拿元凶後直接交給群臣處置."

:"四哥只怕不知道誰是元凶吧?"定郡王冷冷地說:"他是直腸子,皇阿瑪何必事事見疑?"

:"你早就知道?"康熙一點都沒有試探的意味:"想來也是這樣,不然你何必苦苦推月兌!"

皇帝的聲音突然就高了起來:"他是你兄弟,朕可是你的皇阿瑪,更是一國之主,你如何這般婦人之仁?"

定郡王抬眼跟皇帝對視:"皇阿瑪處事不公,引得人心浮動也是正常,兒子保全手足如何便是婦人之仁?皇阿瑪不是也派人查了嗎?何曾有正經的憑據?兒子無憑無據如何開口?那也是兒子看著長大的弟弟啊!"

康熙突然就笑了:"朕就知道八阿哥為人如此,當日原是朕太過著急,只是事已至此,朕心里委實難以決斷啊."

:"皇阿瑪豈會真的難以決斷,不過是不知如何保全兒子們罷了,若是不處置,太子無法順利雪冤,若是處置,又怕沒有理據,寒了至親的心."定郡王微低著眼睫故意說得含糊籠統.

:"是啊,就怕除草的時候拔了花苗傷了根本!"康熙也打了個比方,有時臣子對著皇子,界限不明也是有的,若扯出來大肆懲處可不行.

:"陟罰臧否不宜異同,可是從權也是有的,萬法歸宗也不過是為了人心所向,皇阿瑪必能處置得當,叫群臣安心的."定郡王打著官腔卻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群臣安心?八阿哥果然深得朕心."皇帝猶豫了很久就是在猶豫這個,到底是安撫臣下還是安撫兒子?大阿哥太子統統受了害,若說是一人所為,實在偏頗,難以服眾,但是主懲一個,還是可以讓那些牆頭搖擺的勢利者安心做事,也不至于動搖國本.

牽扯進來的大姓,從中得利的臣子,無非是趨利者,這樣的人為人所用還是可以的,一味打壓,朝中就無人可用了.再說了,臣子若是品性高潔,毫無瑕疵,將來必然尾大不掉,怎麼能讓人用的放心呢?

又說了幾句閑話,康熙好生夸贊了定郡王一番,內務府近來賬目清晰,做事迅速,皇帝很是滿意,等裕親王回來了,定郡王也還是兼著這職位,日後總是要交接的.

定郡王本來想推辭,裕親王世子自有接班的想法,自己何必佔了他人位置,但是又咽了下去,敏感之時,一動不如一靜,還是臨到了再說吧.

過了幾日,康熙再次對著內閣大臣訴說對太皇太後的思念之情,眾人唯唯而已,康熙無法,只好自己拿出太子被誣陷的證據.

一紙詔令下去,十三貝勒被奪了貝勒之位,淳郡王被奪了郡王之位,皇帝下令讓二人在自己府里讀書明理,不許與外人來往.

太子的毓慶宮,宮門重.,!開,詭如常,康熙又下令讓太子反躬自省,如何得罪君父,要他不得敷衍塞責,要給天下一個交代.

肅郡王不由得震驚,回頭看看誠郡王,一臉的理所當然,再看看十三貝勒一句不敢為自己求情,才發現最似笨蛋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一時朝野俱是震驚,這是什麼情況,太子尚未復立,可是皇帝這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嘛?裕親王,李光地再次被招進宮中商量.

可是康熙沒有想到的是,這兩位都搖了頭:"廢太子出自皇上金口玉言,爾等安敢出首為之分辨?便是洗白,也該由皇帝開口."

皇帝猶豫地說:"當初證據確鑿,可是現在看來頗有疑點,說起來也算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若是由朕開口,只怕群臣不服,不若由群臣舉薦,你們首倡一番如何?"

裕親王笑道:"圈禁期間被誣陷是有的,可當初皇上您定罪的時候,可不是為的這些小事不是嗎?"

李光地白胡子顫顫巍巍搖擺著:"廢立非小事,皇上有心,多看一些時吧,不急于一時,還是要在意物議啊!"

皇帝終于沉默了,低著頭想了許久:"你們所慮的是,廢立皆出于朕,還是再看看吧,何況祭天也不是容易安排出來的事."

裕親王忙補上一句:"是啊,也讓保成多靜下省,這些年他著實恣意妄為了些,說起來,奴才也有責任啊!"

皇帝笑了:"關您什麼事,自然是朕教導無方了!"

這兩人哪里肯認這句話,一齊出聲否認:"皇上說的什麼話?哪里是皇帝的錯?還不是當初索額圖從中作梗?"

把責任推到不會反駁的死人身上自然最方便了,索額圖哪里能從地下跳出來呢?皇帝高興地順著梯子下去了.

晚上傳了顏元進來,讓他謄寫出廷議,讓太子學習,又讓皇太後賞了太子妃家人時令水果.

而大阿哥那里,則一字一句都沒有得到,惠妃娘娘連冷笑也擠不出來了,這是把本宮的兒子看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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