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康熙這次並不打算給噶爾丹留下絲毫退路,除了積極練兵之外,他更是親自督定著軍糧的籌備和後勤人員的安排。
早春的京城寒風凜冽,可是金鑾大殿上朝臣們的奏章卻分外熱情,誰領軍,領幾路軍?誰督運糧草,督運哪路糧草?
滿清馬上定的江山,從世宗以降靠軍功封王封侯的人可不多,難得這次跟著御駕,還不把自家看著成材的兒子們丟過去跟皇帝練練?哪怕不能攻城略池也可以混個擎天保駕的功勞!
大阿哥素來以武功自傲,當初被皇阿瑪從前線調回來,可是他心中的一塊老大疙瘩,好容易盼到機會一雪前恥了,還不可這勁兒得請戰?
要知道,若是沒有自個上供的番麥,皇阿瑪您的軍糧那可以湊得這樣充足?兒子不求您賞什麼,只求您給兒子一個機會證明咱愛新覺羅家不出沒骨頭的漢子?
太子爺也著急啊!鮮血染得紅頂子,可萬一染紅的都是別人心月復的頂子,那可怎麼辦啊?自家坐鎮京師,本就憋屈,總理各項事務說來好听,可是辦好了沒人知道,辦咂了可是落在所有人眼里啦!
皇阿瑪把八旗全帶出去,居然還讓弟弟們各領一個旗,那不等于架空自己在軍隊中的權利?是以不管康熙願不願意,太子爺可沒少在皇帝面前吹吹風,索額圖可是老臣啦,前人撒土迷後人的眼,可不能寒了大臣們的心啊!
三阿哥在家里挑燈夜戰,埋頭苦讀,幾乎沒把家里的《唐太宗李衛公問對》、《虎鈐經》、《武經總要》這些兵書翻爛,不論是選將料兵,或者是火戰水攻,哪怕對西北的山川河流、道路關隘,他是統統熟悉的不得了,鎮日里沒事就去武器庫火器營轉悠,雖然沒直接要求查看武器裝備,可也惹得某些人神經緊張了。
就連一貫性情冷淡的四阿哥也難得的熱血了一把,還特地命人去尋趁手的兵器,合意的坐騎,畢竟每個男兒心中都有騎馬打仗的夢想,想想那位自封大將軍的正德皇帝,再想想被圈養在深宮的阿哥們,也就能理解他們的激動了。
唯有八阿哥一點都沒有不淡定,日日按自己的計劃做事,毫不慌亂,倒叫人詫異。還有心騰出時間安慰尚未有機會跟著出征的弟弟們,這幾日憋氣的九阿哥和十阿哥險些沒把自己的院子拆了,跟隨的人也都倒了霉。原本跟著這兩位阿哥是福氣,一個出手大方,賞銀豐厚,一個為人疏朗,不拘小節,都是省事又讓人有盼頭的主子。
可是這兩位主子這次大軍征西沒被皇帝帶上,可是一肚子的不情願,也求了自己母妃,也去皇帝面前磨破了嘴皮子,可是畢竟軍國大事不可兒戲,況且西北天氣不同京師,到底兩位阿哥還年幼,皇帝雖然疼愛自己的兒子,也願意磨練他們,最後還是沒松口。
兩個魔頭的邪火不好沖著自家人發,可是跟著的人就覺著了,洗臉水涼了熱了,衣裳平了皺了,咳嗽聲音大了統統都是錯,不過幾日,阿哥所里就多了好多一瘸一拐走路的奴才。
八阿哥經歷過一次的人,有什麼好興奮的?只是看著弟弟的委屈樣子,不是不理解的,到底是孩子脾氣,覺得自己落了單,不受重視。尤其小九很是覺得自己做了貢獻,卻被留在京師跟女乃女圭女圭娘兒們一塊,大為不忿。十阿哥自溫僖貴妃娘娘去後就急著證明自己,急著讓人刮目相看,兩人都有些急躁了。
這種事情,別人勸也是不中用的,尤其是八阿哥是跟著出征的最小的阿哥,更是不敢多言多語,唯恐讓他們多心。只好把自己那屋里的大肚子孕婦交給他們有空照拂下,才讓他們感覺舒服了點,總算有人肯定自己的作用了!爺們還有有本事的!
托著九阿哥的店鋪,八阿哥尋了幾個籍貫西北的老醫生帶在身邊,算是後勤的缺,又密密開了方子讓人抓了些藥材自己私人帶著,挑了幾個老實可靠的人跟著,八阿哥留了個心眼,九阿哥送來的常喜他沒有帶在身邊,雖然是自己弟弟送的人,可是畢竟接觸不多,況且人心多變,凡事且留幾分,人在他鄉有太多未知數了,他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可是留在宮里他也害怕,自己不在家,惠妃娘娘顧不到自己院子里,衛嬪娘娘不能顧,太子在京中,自己出去可是要立功的,礙了他的眼,什麼干不出來?留個不貼心的內侍不是給瞌睡遞枕頭?
隨便使了個由頭,就派著他去東北給他他拉家的淘換好人參去了,大把的銀子給他,只求他別使陰招。
四阿哥倒是把常樂帶在身邊,八阿哥冷眼瞧著,四哥這樣面冷心熱的人,最是不易信人的,可是但凡信了誰就是掏心掏肺,自己也不好去說什麼。也不知那常樂有什麼厲害之處,不過月余就哄得四哥片刻離不了,身邊的老人倒退了一射之地。只是自己跟他兩人素日也沒交情好到那個份上,就把話爛在了肚子里。
吵吵嚷嚷了許久,最後定了西路大軍以撫遠大將軍費揚古領著西北防兵五萬人。經歸化、寧夏越過沙漠,過翁金河爾後北上。
東路大軍以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為統帥,東北滿洲八旗兵及蒙古各旗為主力,兵力九千人,越興安嶺西進。
中路大軍由康熙皇帝親自率領,出獨石口與另兩路大軍約丁會師于克魯倫河。滿洲八旗、綠營兵與喀爾喀諸札薩克兵員為主力,兵力四萬余人
丙午日,京城二月的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康熙皇帝掌著韁繩,看著眼前烏壓壓的十萬大軍,整齊地仿佛沒有一絲活氣。
唯有傳令官的清朗聲音在大聲地喊著去歲才制定的軍令十六條,那是康熙匯集軍機大臣們一起商定的條款,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
康熙覺著自己憋在心底幾年的那口悶氣,是時候討回來了。還記得康熙二十九年,賊子噶爾丹不過領著率二萬精騎,就一路從西北長驅直入殺到內蒙境內。
沒等京城這邊反應過來,烏爾會河他就迅速擊敗了自己的守軍後繼續南下,最後距北京僅七百里。一時間朝野上下驚恐不安,竟無一人可以安得這天下。連康熙自己決定要下詔親征他,都有人進諫說卜算後卦像不吉,眾大臣紛紛勸諫。
最後康熙只好停罷親征,而派親藩重戚討伐噶爾丹,烏蘭布通之戰簡直是恥辱,可是自己的皇長兄實在不爭氣,大阿哥又性子執拗,如今康熙絕對不想舊事重演,大清的八旗是凍死迎風站的鐵騎,如何能敗在蠻夷手下?自己萬不可墜了祖宗的威名!
去年八月,那賊子噶爾丹竟然再次來犯我大清,親率騎兵三萬,沿克魯倫河南下,肆行掠害喀爾喀部眾,妄言他已經向北聯盟,借得俄羅斯鳥槍兵六萬,將大舉進犯漠南,就差沒給自己下招降書了!
那時不是不激憤的,康熙曾令武臣三品以上詳議如何「滅賊」,可惜放眼望去,舉朝皆以為難。敢于自發請纓上陣為君分憂,前去征討噶爾丹的不過兩三人。其實康熙又何嘗不知此時西征的難處?
當年康熙也曾親歷行伍之間,塞外情形,知之甚悉,自古以來所謂難以用兵者是也。其地不毛,間或無水,至瀚海等沙磧地方,運糧尤苦。雨水之際,難以舉炊。區畫不周,豈可妄動?
可是那噶爾丹佔著西北的要地,其勢日強,其志日侈,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他心懷司馬昭之心,這樣的悖亂之人,一日不除,則疆域一日不靖,康熙時立志做一代聖君,怎麼肯讓他壞了自己的一生大志?
未恐日後各省之脂膏,盡靡費于北方,又若前代矣,康熙最後還是力排眾議,在早朝上慷慨斷言此等毛寇,斷易速滅!十一月,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康熙就乾坤獨斷,部署了三路大軍進剿西北。
回望陰沉天幕下的紫禁城,明黃的琉璃瓦依舊錚亮著,身後皇太子胤礽率領著百官來西城送行,看著自己最鐘愛的嫡子,康熙心里熱乎乎的。昨兒還听見說太子的側福晉林氏有了身子,自己又要添孫子。這還不是人間至樂?
這一路雖然凶險,可是有太子胤礽坐鎮京師處理朝政,代行郊祀禮;各部院奏章,听皇太子處理;事重要,諸大臣議定,啟皇太子。自己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啦。再看看跟在自己身後的兒子們,每個皇子所在之營,都配備了有經驗的大臣對皇子進行輔佐,同時在征途中督領下屬人員,確保皇子安全的重責。
昨夜是出征前夕,康熙一夜未眠,詔令大學士伊桑阿、阿蘭泰︰「諸皇子雖精嫻騎射,然于戎事未曾閱歷,即諸王之中,未經親身軍務者亦多也。部院大臣皆屬供職年久,諳練政務,故朕特加選擇調旗,分置于諸皇子及王等軍中,凡嚴肅營伍,禁戢士卒諸務,皆令其與諸皇子、王等商畫從事;戰陣之時亦相隨佐理。諸皇子及王等如有過失,即為面諍,毋得瞻徇,言若不听,則奏聞于朕。倘不仰體朕委任之意,凡壁壘不整,軍旅無紀,皇子或王等或有過失,瞻徇顧畏,罔克匡正,于朕前不行舉奏,則朕必按軍法治罪,決不寬宥。可傳諭諸臣。」
大阿哥跟著索額圖一道去,也好讓自己兒子跟這台閣重臣加深了解,解了二人的心結最好。他們統領著七千人的前衛部隊即前行八旗前鋒兵、漢軍火器營、四旗察哈爾兵及綠旗兵。
三阿哥帶著瓖紅旗大營在左側,四阿哥領著正紅旗在後面,五阿哥帶著正黃旗,七阿哥帶著瓖黃旗,八阿哥年紀還小,跟著自己在中軍。
看著自己雁翅排開的兒子們,士兵們,康熙滿意地笑了,揚起手里的馬鞭,牆頭幾聲炮響,中路先鋒出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誰說我經不起表揚滴?
還有謝謝各位親對俺和這篇小文的愛護支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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