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離京師山長水遠,蘇努領著的精兵折損了這麼多,若是前線有失,多少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了。♀
小內侍細心拿銀針把燭台上的蠟油挑下來,連手臂的移動也是靜悄悄的,唯恐分了皇帝的心思。
而皇帝御筆下的朱批也是絞盡腦汁後改了又改,問罪的旨意里所用的言辭到第六遍的時候,幾乎失去了問罪的意義,連責難都算不上,只剩下皇帝的關懷與擔憂。
想起今日接到戰敗之信時,朝堂上除了一片擔憂與自責外,除了滿口的臣等惶恐之外,竟無一人能提出些應對之策,真真是一群廢物,康熙心底恨恨地罵道。
朝野一片肅殺之氣,連北門那邊賣糖葫蘆的老漢蹲在牆角,也會同旁邊賣馬蹄糕的大伯唾沫橫飛地大談西北之敗。飛馬疾馳而來的白幡如何會是好消息?可那**,遠在天邊,眾人皆有了指點江山的興致。
定郡王知道敦貝勒近來心情煩悶,跟著蘇努去**的,也有敦貝勒的心月復,也有他看好的兒郎,可是那寥寥幾行的戰報上,並無一個多余的字來安慰敦貝勒。
肅郡王的心情更煩悶,自從太子的人打著太子的旗號插手軍務後勤以來,他那臉色的萬年寒冰就沒有融化過。
從驗收糧草到押運到分發,每一個環節仿佛長了腳生了翅膀,漸漸月兌離了肅郡王的掌控,明顯被涂改過的賬目,比玩笑更荒謬的手令,開始讓肅郡王懷疑太子的同時,更懷疑自己的立場。
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城之時,肅郡王便臥病了,正好給了太子攻訐的理由,假惺惺地一句︰果然肅郡王辦差認真,看來還是皇阿瑪給你的擔子太重了,凡事不可勉力而為,且在家將養好了再去部里辦差吧。
輕輕松松地便奪了肅郡王的權力,還得了眾人真真假假的幾分贊美,皇太子友愛兄弟,實乃國之典範,面子里子均有光的太子,派了自己詹事府少府的堂兄弟,跟在定郡王身後,美其名曰,給弟弟分憂。
定郡王一點都沒猶豫,立刻跟著病倒了,來府里拿脈的院判給皇上復命時說︰定郡王這是勞心費神,暑氣傷了元陽,宜靜養,忌油膩。
一下子倒了兩個兒子,康熙嘆口氣,自己親自上陣盯著,又把馬齊、明珠、裕親王統統丟過去,務必要保障後勤的供給。
在家靜養的定郡王安心地避著暑熱,瓜果茶湯樣樣俱全,逗逗女兒,見見客人,日子長長的,日頭足足的,薄紗軒窗,蓮香沁風,他靜靜等著喧囂慢慢沉澱,真相嘛,總是最後才能完全顯現的。
臨時被賦予重任的裕親王忙得瘦了一圈,每日里四處奔波,一邊完成皇帝的差事,一邊盯著太子的威壓,就如同風箱里的老鼠一般,最可氣的是,兩頭他還得敷衍著,不能讓兩邊鬧僵了。
一連十幾天,他連在家安安靜靜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好容易回來一次,兒子居然又病了,康熙倒是笑著說咱們兄弟的兒子都嬌貴,可人家裕親王比康熙難受多了,好歹弟弟你兒子多啊,自個就這麼幾個,一個巴掌數的過來,萬一少一個,多難受啊。
王妃倒是耐得住性子,她每日把府里的事務皆丟給側妃去管著,自己只顧著照顧兒子,難得看見裕親王,她也沒有什麼驚喜之情︰「王爺回來了?廚房給您預備了席面,馬上就好了,王爺多少用點再走?」
裕親王揪著胡子滿臉的疲憊,把滿屋子伺候的人都趕出去,問道︰「保綬怎麼樣啦?」
王妃嘆口氣︰「今兒早上又暈過去了,他福晉可哭壞了,抱著廣靈哭個不停,我想著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就逼著她去後面歇著了,這個已經這樣了,可別帶累小的。」
裕親王還沒放下心來,王妃又開口了︰「保泰家的也不好,昨兒就沒到我這里請安立規矩,田氏剛生完,保泰家兩個女乃女圭女圭妾身想著要抱過來,可是實在沒有心思去管,怎麼近來家里這麼多亂子啊!」
裕親王做到王妃的旁邊,讓王妃可以微微靠著自己
︰「這段時間暑熱重,爺又忙著事情,保泰保綬也是這樣才累到的,只是咱們身為臣子的,只有為皇上分憂,才有了朝廷上的身份,你千萬體諒幾分,便是媳婦那里,你也多看顧些,兒子們身子弱,孫子可千萬要看好了啊!爺心里承你的情,必不會忘記的!」
王妃微微笑了,把身子多放了一些重量到裕親王那邊︰「有爺的這幾句話,妾身比什麼都高興!兒子媳婦不都是咱們倆的骨肉嗎?便是粉身碎骨也是甘願,妾身不過是想對著王爺表功罷了。」
難道同發妻有這樣的溫情時刻,裕親王輕輕低了頭,在王妃的鬢角輕輕落下一吻︰「怎麼會是表功呢?明明就是你在對爺撒嬌,爺就愛你這樣,從小就愛!」
握著王妃搭過來的手,兩人難得的安靜享受著這一刻的溫情,半晌王妃才訕訕支起身子,微紅著臉說︰「幸虧孩子沒醒過來,不然給他看見,成何體統?」
裕親王哈哈一笑︰「讓他看見他阿瑪額娘恩愛不好嗎?家和才能萬事興,這是好事,你怕什麼!」
王妃瞪了裕親王一眼,嘆口氣︰「前兒妾身進宮,惠妃娘娘特地請了我過去,千叮嚀萬囑咐,求您多關照大阿哥,瞧見她那心酸牽掛的樣兒,心里可真不好受!」
裕親王不以為然地說︰「真疼兒子就該好生教導,大阿哥那個跋扈的樣子,你忘了爺可沒忘,他在那里不缺吃不少穿的,窮擔心什麼啊!」
王妃擦了擦眼角︰「都是做人額娘的,她的心思我最懂了,再說了,前兒怎麼八阿哥求你,你就肯幫忙,惠妃娘娘求你,你就不肯?」
裕親王撇著嘴巴︰「以後記得不要八阿哥前八阿哥後的,人家現在是定郡王了,他不計較,咱們可得心里有數,定郡王做晚輩懂規矩,爺自然肯成全他,看見他爺就想著要是自個有個這樣的兒子,還發愁什麼?」
王妃不高興了︰「咱們保泰保綬哪里不如人了,除了身子差點,爺你說話不公道!」
裕親王樂了︰「夫人,你自己扳著指頭算,咱們兒子哪一點比人家強,你說說,你說說啊!」
王妃被裕親王噎得沒話說,又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只得低了頭賭氣,裕親王拉著王妃的手說︰
「你別不服氣,這世間,爺看比他強的也沒幾個了!」
王妃輕輕地說︰「強又怎麼樣?還有太子爺呢!」
裕親王也輕輕地說︰「太子?誰知道日後是不是他登基?夫人,難道你不盼著換個人嗎?爺看太子對我們府上可沒不親熱!」
王妃抬起頭,目光閃爍,語氣中帶著猶疑同驚慌︰「爺!」
賦閑在家養病養命的定郡王終于有了心情出門走走,約好了被人排擠的敏貝勒,去他那里搜刮了好酒好果子,就哥倆好地並騎去探望弟弟了。《》
跑到兵馬司那邊去,果然一身戎裝的敦貝勒還頂著烈日在練兵,八旗的地盤,論起來個個都有家世,遠遠望見了郡王貝勒的儀仗就開始張羅了。
廳堂里擺好了幾個大冰盆,馬蹄袖子甩得震天響,看著地上一排油光水滑烏黑烏黑的辮子腦袋,定郡王立刻下了馬,一個個扶起來,寒暄幾句,眾人都太熱情了,足足花了一刻鐘,定郡王才走到椅子旁邊坐下。
送過了沏好的龍井茶,已經有主事過去請敦貝勒過來,這邊有身份進廳堂的便開始*潢色小說
才剛剛講到某人的祖上從龍入關時如何奮勇殺敵,如何料敵先機與千里之外,祖宗十八代不過講到第三代,敦貝勒已經沖了進來︰「哥哥們如何過來了?」
望著滿頭**的弟弟,定郡王難得不嫌棄的遞出去自己的汗巾子︰「還不擦擦,一股子酸臭味道,跟腌菜似的。」
敦貝勒憨憨一笑︰「大頭兵哪個不是這種味道?哥,你先喝口茶,我去換身衣服再過來,不然你肯定會受不了!」
敏貝勒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玻璃瓶子,打開蓋子往身邊揮灑︰「真真是難聞,還不快去換?頂好是沖個涼再過來,放心,咱們等著你!」
定郡王笑著遞了塊西瓜給弟弟︰「先吃塊瓜,你看你,嘴巴上都干了,怎麼水也不惦記著喝啊?萬一中暑了怎麼辦?」
敦貝勒三口兩口就啃完了西瓜,把皮丟回去,咧著嘴巴笑︰「八哥,不是弟弟瞧不起你,也就是你才會這樣,受點子暑氣就病倒了,看來啊,粗話你是干不成的!」
敏貝勒豎起眉毛︰「胡說,明明是四哥先病倒的,八哥身子可比四哥強。」
定郡王被他們倆說得沒脾氣,正想著教訓幾句,抖抖兄長的威風,敦貝勒已經一溜煙跑了。敏貝勒水汪汪的眼楮看過來開始控訴︰「哥,他看不起你,你可得教訓他啊!」
定郡王一時氣結,險些忘記自己是過來探望弟弟們的,到底是誰看不起爺啊,滿屋子不就你們兩個看不起我嗎?把你給我捶肩膀的那爪子挪開,爺不稀罕你討好!
二人嘗瓜品茗,敏貝勒嘰嘰喳喳著說著些海外的古怪事情,什麼紅頭發綠眼楮啊,什麼羅剎鬼子女人的裙子比帳篷大啊,天竺和尚不洗澡啊,亂七八糟一大堆。
才講完幾個故事,敦貝勒就過來了,一身清爽的皂角味道,讓定郡王很滿意,伸出手去模模弟弟的臉,嗯,不粗糙。
站起身來︰「就等你了,走,今兒咱們兄弟好好聚聚,這都有多久咱們沒有坐到一起喝酒了啊?」
定郡王的滿腔懷念還沒有抒發完,就有人沖了過來︰「貝勒爺,貝勒爺,抓到寶了,快來看看啊!」
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幾個人呢扛著個大麻袋進來,往地上一砸,就听見悶悶的聲音,領頭的那個漢子嗓門宏亮,眼神銳利︰「貝勒爺,嘿,抓了個現行,這回還怕他不全招了?」
說著,後面就開始解麻袋了,定郡王仔細看過去,麻袋里是赤條條的幾個人,白花花的身子上寸縷未著。
敦貝勒僵著臉沒做聲,那漢子見自己上司呆呆不動,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往後面一看,喲 ,東珠頂戴啊,趕緊跪下來︰「給王爺請安,奴才魯莽,驚了王爺,求王爺恕罪!」
定郡王忙笑著說︰「是本王擾了你們辦事才對,如何是你們的錯,快快請起,莫要誤了你們辦事。」
既然遇著了,兩人也沒打算回避,重新上座了,听敦貝勒發落,難得看見弟弟對著外人下屬的沒有,兩人都覺得有興趣。
那漢子回報的事情很簡單,不過是內宮值夜的侍衛有人投了水,內宮禁衛乃是重大之情,自然是要徹查的,查來查去,居然查出來那投水的侍衛是被人□不成,羞憤而死的,這樣的結果,自然不能取信于人。
敦貝勒就讓人跟著那人,看看有沒有機會他自己認罪,那漢子跟了幾日,果然有了發現,便立刻把人抓了過來。
定郡王這才發現,地上的均是男子,定楮看過去,果然有些痕跡,他自小嚴謹持身,從來不肯沾染那些污穢,今日居然這樣對面見著這樣的,不覺有些難堪,那回話的漢子言語甚是粗俗,開口□閉口**,听得定郡王甚是不舒服,那幾人被那漢子踢來踢去,如同玩耍一般,更讓定郡王難受。
待到听見那漢子說著他們那些私房話兒,不巧又看見某人嘴角殘余的白濁,眼楮掃過某人腿上的污痕,鼻端傳來些羶腥之味,定郡王再也忍不住了。
站起來,拿白玉折扇掩著口鼻︰「老十,你們先談,我去外邊透透氣。」
說著話,逃一般快步走出去,眼風都不肯往別處掃,敏貝勒忙追了出去,才到外面,定郡王拿下折扇,猛力地呼吸著,總覺得惡心,耳邊听見那些兵丁的笑談︰「知道那些兔子怎麼玩嗎?嘿,□兒真棒!」
定郡王听見這個話,暑熱又逼了過來,只覺得小衣都汗透了,胃里發緊,喉頭發酸,眼前發黑,正難受的時候,敏貝勒過來扶著他的腰︰「哥,你怎麼了?」
定郡王連看看弟弟的精神都沒有,拿手握緊了敏貝勒的手臂︰「好難受,扶我走!」
敏貝勒大驚,後面的侍衛們都趕了過來,敏貝勒忙指揮著他們攙扶定郡王去歇息,才進廳堂,定郡王就吐了。
敦貝勒這邊已經得了信,臉上就陰了下來︰「你們查清楚了就可以,讓人做口供,按手印就完了,該怎麼處罰爺自有章程,抬過來給爺看的是什麼?」
幾個漢子自覺有些委屈,又不敢回話,心里嘀咕著︰不過是給主子爺們瞧個樂呵,這位王爺也太嬌弱了吧?
告了罪回來,自己在小廳事里嘀嘀咕咕,被旁人听見了,反駁他︰「你把下流當有趣拿上去討好主子,得了不是還好意抱怨?還不一邊去,王爺們是你能議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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