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衣,頭上坎著頂布帽子,帽檐低低壓過了額頭,定郡王盯著那個僕役半天才認出來︰「你還真把活佛當僕人用啊?」
敦貝勒滿不在乎地說︰「這也算是入世修行吧!免得他閑著胡思亂想,再說了,沖著他是活佛,我就得多防著他幾分!」
定郡王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他若是要拉攏人心,你可防不住,盯著點他,別讓他同太多人接觸!」
抬頭看看漫天的烏雲,敦郡王伸手關上了半扇窗戶︰「要過年了,哥你也該歇一歇了,些許小事,我們自己能料理開的。《》」
定郡王一笑︰「倒不是不放心你們,如今你們辦起事來,哪一個不是有板有眼?只不過是我做哥哥的習慣性想替你們多分擔些,我當初好歹有大哥一手一腳帶著做事,少走了許多彎路,到你們這里,皇阿瑪年紀也大了,哪里有精神顧得過來?少不得靠你們自己去闖蕩,還不許我做哥哥的心疼嗎?」
兄弟兩正說著,外頭的小廝一抬抬的往內院運著東西,敦貝勒皺皺眉頭︰「讓他們繞條路走,別把這邊院子里的雪踩亂了,爺還等著賞雪呢!」
家人打著千兒去了,定郡王站起來︰「年下事情多,我也不吵你啦,過幾日到我府上去坐坐!」
敦貝勒哪里肯放?自個親自上陣堵了門︰「這才來了多大一會子,不過喝了一杯淡茶,怎麼就要走了?家里有嫂子看著呢,能走了什麼大褶子?我這邊盡有人料理著,哥,且坐坐再走。」
定郡王笑著說︰「這一年來,你守著京畿,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煩,費了多少心神,難得有休沐,還不乖乖地在家養養精神,年節還有好幾日呢,除夕過了還怕沒時間聚?動動腿的事情,今兒先走了啊!」
敦貝勒知道自己攔不住,可手還扣著門框︰「那可說好了啊,十五之前一定要過來坐坐,我也要去哥哥府上討點紅包,難得有時間,別都陪著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們算什麼,也值得哥哥你費時間嗎?」
定郡王笑著推開敦貝勒的手臂︰「偏你會說話些?誰是不相干的人啊?哪個不相干的敢要我陪?」
敦貝勒鼻子了噴了口氣︰「哥你又跟我裝傻,打量我不知道啊?十三那家伙,只怕當了福晉的嫁妝,湊了年禮到處奔波,也不看看,除了四哥,誰會上他的當?」
定郡王裹緊了大髦,毛茸茸的風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刺啦啦的毛惹得他鼻子癢癢,連著打了幾個噴嚏才說︰「你也忒計較了,他算什麼,還能越得過你去?不過是他找上門來,不得不敷衍幾句罷了,你還往心里去?」
敦貝勒重新擋住了門,認真地說︰「哥,我不是小孩子吃醋,老十三這人心大眼空,做事不地道,你是不知道,他心眼子又多,下手又狠,哥你從來心腸好,我怕你被他騙!」
定郡王狐疑地看著敦貝勒,想從他眼底看出些東西來,可是弟弟的眼神毫不猶豫地望著自己,眼底盡是誠懇,定郡王看不出什麼破綻來,微微閉了閉眼楮︰「可是你在他手上吃了什麼虧?想來
他也不過是點爭權奪利的心思,能瞞得過誰?」
不等敦貝勒回話,定郡王就睜開眼楮︰「還不讓開,腳都站酸了,你心里這般有數,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敦貝勒笑著送了手,虛虛扶在定郡王的腰上︰「這雪還沒積起來,哥,你走的輕一點,別滑倒了。♀」
定郡王的腳步穩當且堅定︰「當然我會注意的。」側過頭看看弟弟,目光深邃起來︰「你也要當心,熟悉的地方往往更容易輕忽!」
敏貝勒上了折子,請求康熙皇帝給他特旨,他想離開京城,到福建去親自考察船隊的建造,康熙把折子留中了,執著的敏貝勒就每天每天去求見,也不說話,磕個頭*潢色小說
鑒于敏貝勒的腳步走得實在太勤了些,宮里的內侍都不好意思這麼頻繁地拿他的紅包了,宜妃娘娘在皇太後那里半真半假地抱怨起了兒子︰「也不是不知道他皇阿瑪的脾氣,軟硬不吃的人,最是心里有主意,他這麼天天地來,只怕門檻都給他踏平了些!」
皇太後數著佛珠,哈哈笑著︰「九阿哥是個好孩子,只怕皇帝也是想瞧瞧笑話兒,老小老小,逗逗孩子也挺有意思吧!」
宜妃娘娘還沒開口,榮妃娘娘就笑出了聲︰「可不就是這個話嗎?眼看年節將近,道路不便,皇上哪里舍得放兒子出門?天寒地凍的,多受罪啊!可是皇上偏偏不把話說死,就這麼吊著兒子,真的是逗孩子玩呢!」
皇太後同娘娘們都笑了一番,皇太後才對著太子妃說道︰「皇上前兒說了,你們毓慶宮地方窄小,等年後要修葺一番,添些屋子,不然再添的人口可沒地方住了啊!」
太子妃站起來福了一福︰「多謝太後娘娘寬宏,難為皇阿瑪百忙之中還要為我們操心,皇阿瑪年歲漸長,原該我們做兒女的多多體貼,誰曾想竟是皇阿瑪顧著我們更多些,實在讓媳婦愧不敢當!」
皇太後笑得更開心了,兒子不是自己的,可孫子是自己實打實的啊!尤其是一個很優秀的孫子更是讓她驕傲︰「你們小孩子家家,哪里能事事都想的周到?少不得要大人多替你們打算一二了!」
慈仁宮里一派祥和之氣,而皇帝在誠郡王府上也很高興,陳夢雷主持編撰的《古今圖書匯編》即將完成,陳夢雷把初稿進獻給皇帝進閱,皇帝自然是不能把一萬五千多卷書一一看過來,可是光是看著這樣的目錄,就覺得頗有盛世的氣勢!若非自己是明君,治下了這盛世,如何有這般的成就?
︰「請皇上賜名!」陳夢雷把空白的書封高高捧起,自己的頭顱低低俯下,康熙仰頭大笑︰「卿卿之功,可昭後世!這本書若是叫匯編,豈不是配不起這樣的規模?」
想了想,康熙揮毫,在封面上題下了集成二字︰「這本書就叫古今圖書集成吧!集古今圖書之大成者!」
陳夢雷磕了一個響頭︰「皇上聖明!」
康熙哈哈一笑扶起了陳夢雷︰「你又何必這般拘禮,想來也是朕辛苦了你這麼些年,怕朕又壓著你做事吧?」
陳夢雷正色說道︰「臣蒙受皇恩,才得以有微末之功與朝廷,而今老邁,只恐殘年余力不堪大用,若有一二指派,是臣心中所願,如何敢辭?」
康熙听了這話,更是高興,現場就題了一幅條幅送給陳夢雷「松高枝葉茂,鶴老羽毛新」,放下筆︰「朕還盼著同你君臣再創些佳話呢!如何能這般頹喪?爾今年尚未半百,正是做事的時候,要為了這天下多多保重自己啊!」
陳夢雷頓時激動了,花白的胡子抖了又抖,幾滴老淚被他拼命咬在眼眶里,康熙看著他也滿心感觸,兩人又說了幾句,誠郡王在一旁笑著說︰「難得皇阿瑪肯到兒子這里散誕一二,卻只顧著同
陳先生說話,兒子就這麼不堪嗎?」
康熙笑笑︰「倒是真忘了你,怎麼辦呢?要不朕也賜你一幅字吧!」
誠郡王想了想說︰「皇阿瑪的字年年都得,倒不稀罕,只是小孫子難得見到聖顏,還求皇阿瑪個恩典,也教導教導孫子吧!」
誠郡王嫡子多,穿著大紅大黃的顏色衣裳,皮袍子上風毛兒軟乎乎的,愈發顯得孩子們玉雪可愛,規規矩矩磕了頭,對著祖父的考問,對答如流,進退頗有樣子,喜得康熙抱了這個抱那個,恨不得是自己生的一樣。
含飴弄孫的康熙都要舍不得走了,放下孩子,在腦袋上揉了好幾把才肯松手︰「孩子要好好教養才行,當初若不是朕用心教養你們,你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誠貝勒自然是立刻謝恩,汗顏于自己辜負皇恩,愧對皇阿瑪的教誨,皇帝再鼓勵一番,父子倆的戲就完片了。
毓慶宮的大戲卻安安上演,弘皙染了風寒病重,內務府的又趕著來量尺寸,給女人們的屋子上涂料,又把木料油漆堆放到旁邊去,開了年就動工,現在可就要預備著了。
冷著臉不正面看向太子妃,太子的聲音一板一眼沒有溫度︰「弘皙又病了了,你是怎麼做人額娘的?養不好他索性還給他生母,白放在你這倒耽誤了孩子。」
太子妃的手把帕子捏做一團,長長的金甲套刺著手心怎麼一點不疼?我沒有,不過三個字,為什麼會說不出口?
淒然抬起頭才發現,夫君的眼楮根本不在自己這邊,就連窗外那枯干的樹枝都比自己要更吸引他。
還有什麼好爭的呢?自己除了佔住一個太子妃的名頭,還有什麼呢?叔父得到了太子輕飄飄的求情,然後奪爵削職罰俸,連帶子佷都不安定,皇帝沒有一絲情分,這位未來的皇帝更是事不關己。
夫妻一體,真真是笑話,榮辱相共嗎?榮華皆是他的,倒是驚辱該著自己陪著受,深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太子若堅持這樣,我也沒意見,只是馬上要修葺屋子了,到時候工匠都過來,她們可得在自己屋子里呆著,弘皙跟著她們方便嗎?」
︰「修葺屋子?什麼時候的事?」太子不記得皇帝有沒有跟自己提過了,太子妃還是那麼淡然︰「內務府的意思,說咱們這不夠住了,要擴建!」
︰「這是好事。」太子不欲多說什麼,抬腳就要離開,太子妃側頭看看側房里的床,弘皙就睡在上面,可今天過去了,只怕這個孩子都輪不到自己教養。
︰「送了好些人過來,怕咱們不夠使!」太子妃終于還是沒忍住。
太子的腳步停下了,回過頭︰「送了些什麼人過來?」
太子妃平靜地迎上太子的目光︰「不清楚,說是才從宮外選進來的人,太監宮女都有,已經開始在外殿當差了!怎麼,凌普沒有告訴你嗎?」
︰「讓你娘家也送些人進來!」太子沒有思考很久,。
︰「我家如何能伸手到這種事情上來,旗主可不是跟我一個姓的!」太子妃唇邊露出一絲苦笑。
太子微微喘著,轉過身︰「你留心些,內院難道也要爺來操心?」
︰「人摻進去了嗎?」
︰「恩,毓慶宮有幾個,慈寧宮有幾個,夠嗎?」
︰「夠了,也別要他們做什麼,先站穩了再說!」
︰「爺慮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干嘛非得是八哥啊?康熙的幾個兒子哪一個不牛叉啊?
最近忙于搬家,適應新環境,更新可能不定時,請大家原諒
鑒于我幾個月的好記錄,再耐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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