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是萬法宗內門的一座奇山,因靈氣充足,風光宜人,兼之氣候環境利于草藥靈株種植,被譽為療養聖地。
因廖子寒的關系,整個廖家都從原先窮山惡水的山溝洞府里搬來了落霞峰的山腳下,得以享受這一片風水寶地。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坑坑窪窪的地方確是風水寶地無誤嗎?
這簡陋的器具,光禿禿的石壁,怎麼看起來像傳說中山頂洞人的穴居?
「俊兒,為父還有要事需處置,你就在府里好好待上一段時日,先將傷勢養好,別記掛秘境之事,須知提升修為不能急于一時,那混賬天賦異稟,又受師門寵愛,修為不如他實屬正常,犯不著為此憂心。」
「嗯嗯。」
「還有便是你帶回來那人有些古怪,一路上不言不語,問他也不答話,長得亦是怪模怪樣,若不是見他身上毫無半分邪氣,我怕真要以為他是個魔修了。」
「嗯呢。」
「…我看此人難以掌控,之前稍作試探,卻發現他並無甚麼修為,但奇怪的是,我竟也查不出他到底是何種靈根,這只能說明此人要不修為比我還高,要不就是個毫無靈根的普通人。」
「……嗯」
「……但你又說與人打斗時祭出了中階法寶,傷及了離得不遠的他,這樣都沒死,那他就定然不會是普通人了!可要說修為比為父要高……卻又不太可信!唉,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
摔!
你未免自言自語得太投入了些吧?
我這還一句話沒說呢!
听著廖老爹那一口古風腔,我略微有些蛋疼,幸而這種程度也算白話文了,多听幾回習慣就好,否則听不懂也只能怨語文老師死得早。
見我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著,廖老爹也只得長嘆一聲,拂袖而去。
我呆坐在石凳上思考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與韓籌交流交流感情,刷刷好感度什麼的,別到頭來杜絕了放虎歸山的隱患,卻又鑄造了養虎為患的杯具。
韓籌被廖老爹關在了我洞府的隔壁,被下了獨屬于金丹期高手的禁錮手法,只要低于廖老爹修為的人都難以探查出洞府內的動靜,更別提解除其禁制。
當然,我並不算在內。
沿著狹長的通道一路走去,很快,我就見到了在石室內靜坐著的韓籌。
其實在剛來到落霞峰之時,韓籌就醒了,可這貨不愧為肉文boss,睜眼看見這個陌生的世界愣是沒有顯露出半分疑惑或意外的神色,如果不是我早就對他知根知底,恐怕我也以為這貨只是個路人。
他要裝,那我也只好裝,可沒料到的是……這貨的想法忒奇葩了些,扮什麼不好非要扮成個啞巴,即便廖老爹對他輪流轟炸了好幾天,他也沒開過一次尊口。
好吧,事實上,我也不太希望听見他開口說話。
那種拿銳器刮玻璃的聲音我再也不想听第二次。
……可這樣一來,交流就略困難了啊!
狹長的通道深處是一間石室,頂上大致是半圓狀,青灰色的牆壁還殘留著石頭碎末,中間擺放著看似未雕琢過的天然石凳,最里邊的位置有塊平坦的巨石,四四方方的,目測是床。
而韓籌就坐在中間的石凳上。
沒了黑色大衣的他,披著一件天青色的道袍,蓬頭垢面,凌亂的發絲遮住了半張臉,遠遠地瞧去看不清五官與神色,一只手隨意地搭在桌上,縴長細瘦,指甲很長,十分像某種野獸的利爪。
也許是听到了我的腳步聲,他的臉略微往我這邊側了側。
我嚇了一跳,當即停下了腳步。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很快我就平復下了心情,甚至故作輕松地露出笑容,朝宛如與石凳融為一體的雕像君韓籌打了個親切的招呼︰「公子你好!」
雕像君沒有理會我,依舊用冷傲的姿態端坐在那。
雖說韓籌被廖老爹帶來這落霞峰也有好幾天了,但事實上,我與他單獨面對面地接觸,這還是第一次。
畢竟這具身體是廖老爹親自養育長大,我若是露出太多破綻,也許會招來奪舍換魂的懷疑,與韓籌的對話更是寥寥無幾,不外乎是配合廖老爹的盤問,在類似于「你來自何處,可有門派?」「問你為何不答?莫不是魔界妖孽?」的問話里充當一下復述最後兩字的回聲蟲。
「公子,這些天委屈你了…」我裝作一臉慚愧地低下頭,「公子有所不知,我自小就被開了天眼,對五行八卦,紫薇算數,玄學易理這些東西頗有研究,前些天我夜觀天象,發現在落霞峰的西北方出現了一顆帝星,但時隱時現看不甚清晰,回頭便算了一卦,竟發現宗門十年開啟一次的珠霞鋒秘境里將有異世之人出現!」
說到這里,我刻意停頓了一下,用余光觀察韓籌的反應。
……好吧,這貨真的有听嗎有听嗎有听嗎?為什麼這麼淡定!難道…莫非…也許是我的表達有問題?
我仔細回想了適才的說辭,發現用詞遣句既優美又很通俗易懂,難道…莫非…也許是韓籌文化水平有限?
這樣一想,我瞬間又理解了,韓籌十來歲左右就沒了媽,又因為長得丑,性格又別扭,在學校肯定不受人待見,加上沒有經濟來源,說不定早早就輟學了,半文盲的學歷要听懂我這一口天眼一口五行八卦紫薇算數什麼的確實有點難度。
唉,這麼一個長相丑陋,身材病態,思想齷齪,眼界又是文盲的人怎麼能做到讓這麼多高手與精英臣服其月夸下的?
催眠也說不過去啊…
只能歸功于主角光環了,淚奔……為毛我就沒有這樣的光環!
摔!倫家要外貌有外貌,要身材有身材,學歷還是本科,平時也博覽g書,雖然沒拿到畢業證但也算多讀了幾年書……怎麼就沒有總裁/宗主/少將/王子等等這類人臣服在我的月夸下呢?!
「這位異世之人就是公子你,據我推斷,公子乃是天上紫龍星下凡歷劫,需在幾個界里輾轉輪回,化解不同的劫數,最後才可返回天庭。」
說到這里時,韓籌終于有了點動靜,只見他微微抬起頭,一直低垂著的視線終于迎向了我。
我備受鼓舞,繼續聲情並茂地掰了下去︰「我的本意是希望不辜負這天眼,老天既讓我得知了公子你的存在,便是我與你在這冥冥之中有什麼牽扯,只有助你度過此劫,才能助我贖清前世的罪孽,也算是今生的造化了。」
韓籌仍是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亂發下的眼楮在昏暗的石室內閃動著不知名的光,就如同被野獸惡狠狠地盯著。
被人長時間這樣凝視著,我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可革命尚未成功,我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上︰
「如果公子不信我的話……在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過幾日我就將韓公子放了,這里天大地大,任誰都是自由身,只要實力強橫,無論是救死扶傷還是殺人放火,都無人敢說句一二。」
我笑著在「韓公子」上加重了些許口氣,果然,韓籌終于有所行動了,只不過……淚,這聲音,我真心不想听第二遍!!!
「你可以幫我?」他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咬著說,腔調依舊怪怪的,有點類似歪果仁說中文。
我點了點頭,「韓公子天賦異稟,因本體是紫龍星轉世,所以身體與常人不同,連毛發體/液均異于常人,恕我冒昧問一句,公子你的血液是否為紫色或是藍色?」
韓籌卻又不說話了,眼神充斥著漠然與隱隱的抗拒。
這貨警惕性很強啊,費盡老子嘴皮都不能達到目的……
這樣看來,打著幫他度劫的旗號提出各種例如遠離陸清/幫忙尋找寶物啊這類的要求,反而會引起韓籌的懷疑,看來做事還是得循環漸進為好。
「放心吧,我不會強迫公子做任何事情!只要公子有需要,不涉及影響命理之事,我都會鼎力相助,只不過公子你剛從異界來到此地,對這里的很多事物都不太了解,不如先安居此地,待公子你修為提升,再遠走高飛也不遲。」
我微笑著佇立著,盡力裝出一副大家風範,實則緊張得後背流汗,要是韓籌出人意料地拒絕了的話…真不敢想象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幸好韓籌的思維走向目前還屬于正常人的範疇內,知道自己憑借著低微的瞬移異能與催眠並不能在修真打出一片天,分分鐘都可能被強大的修真者給秒了,于是不得不答應了我。
淚…革命成功了一小步,我輩需繼續努力啊!
「這是我練氣一層時修煉的秘籍法術,不知道對韓公子而言是否適用,但不妨一試。」我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秘笈冊遞了過去。
韓籌接過後便翻看了起來,神情專注認真,好像當我不存在一樣。
我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個世界的秘笈啊書啊什麼的全都是用繁體字書寫,文言文體裁,豎著來排版,即便我擁有廖子俊這貨的記憶,但閱讀起來仍感吃力,更別提剛剛連我話都听不懂的文盲韓了。
在我看來……這貨絕壁是在裝壁!
我硬撐著笑容,語氣溫和且淡然地道︰「那韓公子你……慢慢看,我就不礙著你了——」
豈料話未說完卻被打斷——
「這練氣,築基是什麼?」他頓了頓,又問道︰「金丹、元嬰又是什麼?」
我︰……
馬丹,要問你早點問!老子剛剛那麼熱情地說了一大坨,你半點反應都不給,模模鼻子走人吧,你又問這麼多…煩不煩啊摔!
還有,妹的,你能手語表達麼?
耳朵都要流產了嚶嚶嚶…
盡管很想吐槽,但為了刷該死的好感度,我如同那早死的語文老師一般孜孜不倦地教育著下一代……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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