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陣寂靜籠罩著他們。
所謂的進退兩難、尷尬至極,無非就是指現在的時刻,他們的臉還印在牆壁里,欲要破繭而出,剛露出鼻孔,身體還沒有來得及走出來,守株待兔的她堵在鼻孔前,屬于她的味道充盈著鼻息之間,無縫隙緊緊地貼著,這本該是男女之間熱血沸騰的零距離接觸,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牆膚卻讓人心生畏懼。
「主人,你這是要去哪?」九燕飛擋在大泡泡前,仍保持著恭敬的態度,只是眼神說了謊。
「怎麼會是你?」往後一退,挪出空間,葉不似才能看清楚她的臉,一張精心雕刻渀佛懸浮在肉層上的人皮,令他汗毛豎立。真是陰魂不散,用得著如此窮追猛打嗎?她要什麼!總不會痴心一片,應了誓言一生追隨永遠效忠他吧!經歷過這麼多,葉不似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剛踏出墨城的男孩。
「你眼神真好,我們的臉你都未來得及瞧見,單憑個出氣鼻孔就能判定是我們。呀呀的,你的眼楮可比狗鼻子厲害多了!」流浪抬起手臂準備推開她,想使力的位置正好是她的胸口,停頓了幾秒,頗難為情,只好縮回。
完全沒有退下的念頭,她的身子貼紙般粘合在牆壁上,透過薄光,他們幾乎能清晰地听見她胸脯下規律且平靜的心跳聲。她怎麼還能淡定自若,毫不羞澀。一羽國的女人又多了一個特色,她們不懂臉紅心跳。
該祝賀她與自己主僕之間的心靈感應?葉不似以特有的無所謂,漫不經心的方式審視著她。他們的腳還未完全離開莫斯奇的房間,她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發現並蓄勢攔截。莫斯奇說她只是帶了一層皮,剝開人皮,她會是誰?這身皮囊下住著怎麼樣的意識?處心積慮扮演特定的角色,總不能是惦記上他這身男兒皮。心理作祟,無論她多賣力表演,在葉不似眼里不過是枯萎白骨無聲無息。只有這樣,他才能不再去理睬,徹底隔絕她的誘惑。
「主人,你怎麼會跑到這里來了?」九燕飛仍舊微微欠身,但眼楮卻若有所思地看著牆壁,毫不避諱聲音里的傲慢無禮。
她越來越沒有耐心了。葉不似能感覺到,否則她不會明知故問,甚至是帶著質問的語氣,一改之前的卑微恭敬。這是老怪物的房間,一羽國的王宮,她沒有理由不知道。可惜老怪物至從與國王見面後,猶如銷聲匿跡般,嘗試叫喚了好幾遍,他還是不予理睬。難道如鬼魂,心願已了,便可離去,不再逗留。在內心深處,葉不似無法接受一個人的身體被摧毀,意識卻還能活上千年。
但他沒有選擇,只能被迫接受所有,質疑並不能使他更了解這一切,獲得大量信息,只會更加排斥、阻礙所有的存在。葉不似本可以和墨城里的標準居民一樣,過著安居樂業,無欲無求的生活,可他選擇了一條也許根本不存在的未知的路。
「被光人追趕至此!」葉不似深知她不會相信這般說辭,但也肯定她不會捅破,否則戲要如何往下演。
撕了人皮,她還能得到她想要的嗎?如果可以,她就不會忍辱負重,蜷縮在人皮之下行事。她的眼神不像能委屈求全的人,暫時一會或許還能佯裝,但時間一長,不自覺地流露,她自己也許察覺不到,那一刻,或許就是她忘記了還披著這身人皮的時候。葉不似肯定她不會驟然取他性命。
「主人,都怪九燕飛保護不周!」
「盡扯著沒用的,別擋道,去去去!」瑞兒嚷起。
鬧心,就看不得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裝模作樣,像個怎麼甩也甩不掉的影子,到哪都有她的隨行。
「還是瑞兒明白事理,快把我憋死了!」毒霍抖擻魚臉附和。
按以往在莫家莊訓練的經驗,當他們穿梭過牆後,大泡泡應該自動消失,但現在卻沒有,依然嚴陣以待!毒霍立即意識到危險的存在,當初放棄琳瑯滿目的選擇,一眼相中這個武器,更多看中的是它的防御和逃跑能力。在毒霍的潛意識里,厲害的武器終究沒有盡頭,且得看對手是誰。無論如何,說白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保命。
危險的信號不斷閃爍,無疑是眼前這個多出來的女人!毒霍把皮繃緊,手腕上傳來的警告一波高過一波,他的心髒狂跳。
氣氛瞬間凍結!所有的人都意識到什麼,嗅到了敵人的味道!
「主人在地獄堡也無落腳地,不如到九燕飛那暫作休息,再作打算,可好!」九燕飛的勢看似尊卑有別,實際稍微留神就能發現其實那是備戰態。
「當然好,瞧這些天瞎折騰的,我這副身子骨都快散架。帶路吧!」葉不似心想一個不入戲的戲子怎麼記得曾經說過的台詞呢?
「呀呀的,最好有美食美女招待,再來個柔軟舒適的大床好好地睡上美美一覺。大漢我可不能虧待了天賜與我的這身皮囊,他可是流連在我身邊的女人的摯愛。」九燕飛的目標一直是也不是,流浪在她眼里只不過是礙手礙腳的臭男人,無關緊要,直接透明化。
不知道也不是什麼時候惹上這種難纏厲害的女人!地獄堡簡直就是個女妖老窩盤生,每個女人都不是省油的貨色,無論是無知少女還是惹火少婦。看看瑞兒,突然發現這個女人也不是完全無優點,至少她還有一些女人味,屬于人特有的味道。
瑞兒和她還有王後究竟是什麼關系,為什麼總在不經意間發覺她們的眼神有些相似。流浪背脊發冷,她不會是隱藏最深的老女妖吧!潑婦哪里有女妖半點的矯情!察覺到自己無意的疑神疑鬼,流浪不禁一笑。
「別怕,跟著她去!」莫斯奇突然說道。
「老怪物?你」葉不似氣得無法言語,滿臉漲紅。他一直都在,從未離開!卻任由他胡思亂想找他尋他。
「毒霍的穿梭器能保護你們。」
穿梭器的光芒瞬間暗淡褪去,隱身于空氣,誰也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觸踫到邊緣才能驚覺。不一會,沿途漸入一個陰暗原始的地方,散發著潮濕和腐爛的氣味,一座古堡巍然聳立,四周粗壯厚實的墨色樹木相互攘擠,胡亂扭曲的枝椏在頭頂織成密實的網。窒郁籠罩,深沉的空氣沉澱在腳底,或許蟄伏在其間伺機而動的妖魔鬼怪也會無法喘息。
一個還不知道名字的恐怖城堡,明亮清朗的環境離他們遠處,他們只感受到了心髒在胸腔里越來越擁擠。九燕飛嘴角一抹得意的奸笑,稍縱即逝。瞥見這一切的葉不似,心咯 了一下,然後怦怦亂跳。心想,完了,玩完了,自願上妖堡,月兌身之計還沒有打草稿。
莫斯奇老怪物,怎麼亂指路呢?葉不似雙拳緊握。
「別害怕,這一切只不過是幻境,就像莫家莊里的一切。只要你們心中無視,哪怕砍下頭顱,也不過是一種意識上的感覺。不礙事!」莫斯奇平靜地說。
果不其然,和他猜測所差無幾。打從進入莫斯奇的居所,所有的幻境皆是他設計。為得就是給他們挑選武器以及增加對事物的認知。難免奇怪自己從未見過狗等動物,但是腦海中多了大量詞匯的大概畫面。或許老怪物夠貼心,看穿他們一伙人的無知,對他們進行虛擬的補課。可老怪物怎預知千年後,他遇到的人一定是無知的呢??
「莫家莊是幻境,但對意識而言,卻也真實存在。在很多年以前,我的家鄉與它差不多模樣。」莫斯奇說。
渀佛那是一件年代久遠得無法回憶的事了。
「這個陰森森的古堡不會是九燕飛的記憶吧?。」葉不似不禁打了個寒戰,怎麼會有人對鬼魅陰森的古堡念念不忘。
想也知道,也只有妖魔鬼怪的嗜好如此特別。
「既來之則安之吧!不過是意識作祟,作用不了你們的**。」莫斯奇若無其事安慰他。
深呼吸,往大腿兩側擦拭一下手心里不斷滲出的冷汗,葉不似感覺這次古堡之旅絕對震撼,他可沒有忘記九燕飛的笑。
「記住了,千萬別單獨行動,月兌離穿梭器,否則意識墜落在幻境里,永遠出不去的,這古堡絕對比我設計的幻境先進。穿梭器能在現實與幻境里保護你們,可它沒有辦法在幻境里阻止你們的意識溜出保護範圍。」
啊,葉不似聞言滿心恐懼,不由在心中慘叫一聲。記憶翻滾,「翼」書中以一種倒敘的方式隱蔽記載︰為了應付眼前的死局,他們日以繼夜地工作,直至有天清晨,實驗成功了。人類終于可以月兌下**這套破衣裳,成為藍星永恆的霸主。莫非書中所記載皆是事實,實驗成功了,人的意識終于可以褪去軀體的桎梏,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藍星會不會就是老怪物口中念念不忘的故鄉?
「集中精神,提醒你的伙伴,她或許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如果遇到危險,穿梭器第一時間會帶你們離開幻境,但必須是你們心甘情願,否則你們將困在無窮無盡的幻境里,地老天荒,也許你們還存在。」
離開了這麼久,猶如井底之蛙重見天日,全然不知外面世界如何翻天覆地,科技日新月異,老古董是否能重展雄風,莫斯奇深感壓力倍增,實在無十足的把握能擔保這群孩子月兌險。不過幸好,當年他設計穿梭器的初衷就是為了跑路,也許懦弱,伸頭一刀縮頭保命,烏龜哲學一直是他信仰的。當初若不是烏龜哲學,或許今天人類已經滅絕。
渾身顫抖,下意識緊緊握住流浪的手,手心里濕漉漉的,指甲陷入。原本還能假裝輕松自若的葉不似冷汗直冒,無法呼吸,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除了現在。自打遇見莫斯奇,危險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是第一次,那意味著老怪物缺乏信心。
手心里傳來的疼痛,不停地告訴流浪他的兄弟有多恐懼不安,腳下幾秒停頓,警惕望向四周,除去窒息般的壓抑,他們不過是走在通往古堡的小徑上。他反手握住也不是,為了掙月兌他的掐勁同時也在傳遞一個信息:他與他同在。也不是莫名恐懼的來源無非就是這個走在小徑前頭領路的女人——九燕飛。
因為流浪的停頓而撞上他背部的瑞兒踉蹌後退,她憤怒抿嘴。葉不似即時伸手抓住她,緊緊地拽住,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會消失不見。越是想掙月兌葉不似就抓得更近。
太反常了,瑞兒看了看流浪與他的手居然也是緊握。緊隨其後的毒霍瞧見異樣,伸手牽住一心,與其他人保持一定距離,但幾乎是團在一塊兒。
他們看見前方帶路的九燕飛突然回頭沖他們一笑,那一笑充滿嘲諷輕視。
邈遠處,似乎有狼影,嚎吼陣陣,古堡的屋頂上,黑壓壓的一片在盤旋,渀佛在等待飽餐一頓,一種不舒服的惡心感由胃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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