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繚繞,一陣冰涼襲來,讓人身心清爽,頓時為之舒展,每個人卻不敢放松心中緊繃的那根弦。這是他們從未聞過的清新之氣,葉不似猛地多吸食了幾口,從喉嚨灌下去,身體渀佛被洗滌了般清透。
薄荷味道?天底下能制造水霧,又擁有薄荷的人,翼世界里除他之外絕無他人。這是一個看不到泥土絕跡的世界,更別提需要土壤培植的植物。盡管經過研究改良,許多植物也能在水中存活,但那已是變異後的變種,面目全非。唯獨雷族有一處院子,遍種薄荷。這些土壤是藍千水的嫁妝,當年多少人夢想娶她為妻,也不知是先看上她還是她的嫁妝。
「出來吧!雷族長!」啞巴收起手中光劍。
「嘿嘿,還是啞巴你了解我!」雷達歌牽著藍千水從水霧中現身。
「千水,你怎麼來了!」啞巴不詫異雷達歌的到來,可婚後足不出戶的藍千水出現在這里,顯得特別怪異。
「再不來,怕是以後都見不到啞巴哥哥你了!」藍千水淺淺一笑。
在場的男人無一不失魂,她的美渾然天成,多一分嫌艷少一分嫌素,舉手投足之間牽動著空氣的流動,女性的氣息充斥在每個男人鼻子,連瑞兒都無法抗拒厭惡。
「呀呀的!太不和諧了!」流浪蹙眉看著身著淺藍色露肩長裙的藍千水站在一頭黑不溜秋且矮大伙好幾截的雷達歌身旁,搖頭惋惜不已。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活生生糟蹋了一個絕世美女,這雙藏在裙子下隱約能窺視曲線的雙腿,就足夠玩一個晚上了
「羨慕吧,小伙子!老子五髒俱全夠用,又不撐天,長高個干嘛用。」絲毫不在乎流浪略帶婬穢的眼神,雷族長正視著眼前這個高大壯實的小男孩多少有些吃驚,想不到底層世界居然能養出他這樣的身材。
不是說,最底層世界的勞動力都是頭腦簡單的合成人嗎?看這個小男孩哪里簡單了,分明與正常人無異,從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藍千水的雙腿上打轉就知道他腦海里的香艷畫面。
「你不覺得委屈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流浪的眼楮是從下往上端詳雷族長,特意在某個部位多停留了一秒。
「哈哈,老子身高是矮了點,又不是小矮人,該長的棍子絕不欠一毫米。」別說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流口水,但凡是毛長齊全的男人哪個不羨慕他的!
「美女,後悔隨時隨地都可以,不用特別挑時辰!別怕,有我在呢?」流浪就是不相信一頭黑豬模樣的男人奇丑無比,卻能擁有如此天仙美女。
「呵呵,謝謝你!」千水淡淡一笑,眼光落在了葉不似身上,「你好,我是藍千水,雷族長的妻子,歡迎回家!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藍阿姨。」
葉不似的心突然漏跳,她真的好美,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完美無瑕的女人,不知道那個十月懷胎的母親是否也有如此美好的長相。
「啞巴哥哥,我和雷大哥怕你們寡不敵眾,所以前來支援。剛才的幻境應該是‘紅蠕‘」,幾年前,雷大哥他總之,我們見識過紅蠕的厲害,葉大哥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們不來心里實在難安!」藍千水撫模著葉不似的頭,就像是一個丟失了好久,千辛萬苦尋覓而得的兒子。
一種十分特別的陌生感覺洋溢著葉不似,他無法形容,渀佛有一道光從頭頂灌入他的軀體,有些熱但很舒服。難道這就是母愛?墨城里只有母親沒有母愛也不需要,城里街上的孩子是供給站提供,不需要母愛便能長大成人。
雷達歌拽了一下啞巴的衣袖,兩人背對著他們竊竊私語。
「別背後說人!」毒霍喊了起來。
倆族長看了看這個矮小丑陋的魚人族,不禁笑了起來,在翼世界里第一次有底層的合成族人敢對他們說話,且是如此不客氣。
他們倆相視一眼,反正也沒有啥好對他們隱瞞的,遲早該說得都得說。
若干年前,雷達歌也遭受過「紅蠕」的襲擊,困在幻境中一個月毫不自知,以為天天和嬌妻膩乎在一塊,難舍難離。幸好藍千水封鎖了族長失蹤的消息,無論哪個族長邀請一律拒絕。暗里苦苦追查,把翼世界每個角落都查了又查,驗了又驗,終于發現在一個不起眼的古屋旁存在著一個幻境。
隨藤模瓜,快要找到源頭的時候,卻憑空冒出來一群訓練有素的蒙面軍人,沒有給敵人一點反抗的空隙。他們的武器能在發射的時候變幻射出無數的小刀片,鋒利無比,結成群至上而下,一瞬間,骨頭一副副落在地板上,身旁堆滿了薄如蟬翼的肉片。想來就惡心,經歷這事後,幾年里他們夫妻都不敢想起火鍋涮肉片的滋味。藍千水帶去的
家軍都成了肉片堆在地板上,他們夫妻束手無策,閉上眼,緊握著彼此的手,接受死亡的來臨。本以為死定了,誰知,那群如烏雲般的軍隊突然消失,從此無影無蹤。
這支神秘的軍隊引起了雷族的高度重視,婚後藍千水足不出戶,其實是為了掩人耳目,在家研究當時撿回的小刀片和一顆眼珠子模樣的小球,暗中追查真相。
「可有收獲?」啞巴問。
「這玩意其實沒有啥防御能力,只要發現了,輕輕一踫就幻滅,但偽裝能力確實一流,恐怕翼世界里已知的幻境都顯得寒磣。」雷達歌撿回了地上小小的一粒珠子,捻著。
「雷族長雷夫人,你們說的那支軍隊,後來可有查到相關線索?」默言若有所思。
「沒有,唯一的一次是常可道族長被攻擊的現場,遺留痕跡太像他們了,除了他們我想沒有其他軍隊有這個嗜好吧!」
藍千水是個心很細的女人,常常捕捉到別人不能察覺的細節,就像現在啞巴和默言臉上的表情。
「難道啞巴哥哥也發現了什麼?」
「你們有這支軍隊的資料?」雷達歌叫道。
「雷族長,不算有,只是在翼世界某角落里有些無法解釋的現象,比如明明有血跡卻找不到任何生命特征的尸體,也查不到任何相關數據的丟失。族長警惕,讓我私下留意。有一次遠遠見到,他們的速度超出了現有的任何軍隊,當我剛到現場時,又是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有清潔過的痕跡。」默言回答。
「啞巴哥哥,我倒是不怕外來力量的侵入,再難的我們都經歷過,怕只怕又是窩里斗!我們這些人都是千辛萬苦存活下來的,如果只是為了點領地和權力,值得嗎?」藍千水並不害怕戰爭,當年的那場內戰,同類相殘,慘不忍睹,至今回憶,仍然心有余悸。
「這些年,好不容易太平,從死里爬出來的兄弟卻要爭權奪利,有人是嫌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人心這東西真他娘的詭異難測!」雷達歌無奈嘆息。
「或許是外敵?」啞巴說,其實他知道任何一種可能性都存在,無論是內鬼還是外敵,或又是兩者皆是。
「不太像是外敵,武器的工藝技術應該是同類。」藍千水的心情沉重無比,如果有一天再爆發內戰,雷達歌和她必定無法獨善其身。
很多時候不是你想扮演什麼角色,演什麼戲,而是別人的戲里,你被指定演了什麼角色。你無法抗拒命運的安排,誰敢說自己從不是別人的棋子,翼世界就是一個大棋盤。
「要不,你們都到我雷族修身養性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蛋龜孫子放著太平日子不過,非得找抽!」雷達歌嚷著邀請大家進入雷族做客。
雖說七大家族同在翼世界內,但領地界線分得異常清楚,各族的生命體從不亂走亂跳,只有持有旅行者資格的生命體才能進入某族領地。一旦有擅自闖入者,格殺論,為了保護本族生命體的利益,各族均嚴格執行命令。此法包括各族族長和影子在內。
「族長,天天提心吊膽也不是個辦法,不如引蛇出洞,看清楚他們是人是鬼!」默言看了一眼葉不似。這孩子完全白紙一張,恐怕還得時刻緊盯。
「以後他的安全,交給你了。記住他活你活,他死你死!」啞巴族長轉身嚴肅地對流浪說。他這個小屁孩模樣的,從未接受訓練,也從未曾烙印葉不似的名字,真的能成為影子嗎?不明白主人為什麼做如此的安排,是沒有得選擇將就還是特意挑選?
憑什麼!在迎上啞巴的眼神時,流浪硬生生吞下了欲要月兌口而出的話,啞巴族長說這話的眼神如果流浪敢露出一個表示異議的動作和神情,估計他當場就被扒皮抽筋剁碎了吧。識時務是流浪最擅長的事,再說,不用他交代,保護弱不經風的也不是本來就是他家的事情,只是不喜歡啞巴的用字遣詞,好像他就是也不是的影子,兩個大男人怎麼可以同體呢?流浪大漢還得游戲人間,萬花叢中流連
噓!藍千水做了個禁語的動作。
順著藍千水的視線望去,只見水霧外黑影婆娑
葉不似的嘴被流浪及時掩上,流浪雖然不曾經歷,但看人臉色這種本領打小他無師自通,直到葉不似不斷點頭告訴他自己不會再出聲為止,他的手才松開。
水霧外層,流浪看見十幾個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著裝統一,氣質相似,神態一致,步伐整齊,呀呀的!奇了個怪了,明明是幾十個大男人,怎麼看起來像是自己晃眼,錯看一個人了呢?他使勁揉了揉眼楮,察覺身旁的默言也正盯著外面,他確定自己確實看見了。
找尋了一陣子,他們快速散去。
「應該就是他們了?」
「奇怪了,以他們的裝備仔細點應該不難擦覺幻境的存在,怎麼溜得這麼快?」藍千水有些不解。
「是呀,的確不該!他們從來是以完成任務為唯一指令。」默言望著他們離去的空地想不明白。
「我說你們倆怎麼回事,難道非得他們發現我們,然後嘩啦啦地把我們片成肉片,才算正常!」這些人的腦袋里裝著什麼垃圾,竟想著別人為什麼沒有把自己發現然後滅了!流浪感到遇見的怪物一個比一個怪,只有更怪。
葉不似拉住想繼續一吐為快的流浪。
默言突然全神貫注看著水霧里,流浪以為他又看見什麼了,但瞧了半會,也沒有瞧出個黑點。沒道理啊,難道自己功力比他弱?
「呀呀的,你別疑神疑鬼的,水霧里沒有蒼蠅沒有蚊子!別弄得大家老處于緊張兮兮的!」流浪拍了拍他肩膀。
毫不理會流浪的言行,默言還是繼續目不轉楮地盯著水霧,流浪有些急了,難道真是自己漏掉了什麼?
「不對,水霧里多了一層薄膜?」流浪不敢肯定自己所見,或許是水霧出現前自己漏看了。
「恩,是多了一層薄膜。而且是剛剛出現不久,就在外面的人出現的前一秒!」
「什麼意思!」瑞兒不明白。
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合成人身份卑微,甚至在很多年前,他們這個群體是不具有生命體認證的。原因是他們是人工制造,即使在很多年以後,上層以及中層世界的合成人都已經有了合法身份,但生活在最底層的合成人,素質差次不齊,很多更是為了應付低度機械勞動而制造。翼世界法律法規不允許只擁有最簡單思維的合成人混入高級合成人以及中層人的生活中,擾亂秩序,破壞安定。
可想而知,在啞巴、雷達歌、藍千水和默言眼里,瑞兒和毒霍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沒有人會把螞蟻、蒼蠅當作同類。
「這層膜薄保護了水霧不被發現,膜薄具備更強大的隱形功能?」流浪很不自信自己的看法,邊說邊看著默言,畢竟他與自己一樣,必須承認他可比自己厲害多了,盡管這樣有些怪傷自尊的。有一天,有一天,流浪大漢一定會超過他,遠遠把他甩在千里之外。
「不可能!水霧本身就是幻境,它不具備自我保護的隱身功能!」藍千水解釋。
審視一番,水霧里的人斷然沒有可能具備這個能力。是誰呢?藍千水深感不安,看來各族隱藏了太多秘密。
「也許是誰好心呢?至少它發揮了它該有的作用,保護了我們!」
葉不似心想或許是父親的朋友及時伸手援助,卻不想被他們知道吧。雖然不了解他們的世界,可光听來就可想而知那是有多復雜!豈是他這種小城市來的小人物可以理解的。
「孩子你听著,有時候幫你的或許是敵人,有時候害你的可能是朋友!」啞巴對葉不似說。
對于啞巴的話,葉不似深信不疑,很簡單他是父親日記本里唯一提及的人。冥冥之中,父親似乎早已為他安排了一切。日記本里的一切恐怕不是胡編亂造。
「啞巴,你怎麼打算?要不就听千水的,帶上孩子去雷族小住,從秘密通道進入,無論是誰都沒有這個膽子敢沖進我雷族隨心所欲胡作非為。」雷達歌說。
藍千水盯著水霧,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水霧幻境是雷族獨有,是什麼樣的人擁有了什麼樣的能力才能無聲無息地鑽入她的水霧,既不破壞也不表明身份。現下她陷入兩難境地,多了一層薄膜的水霧可以讓他們一伙人安然無恙回到雷族領地內,可那也代表著這層薄膜光明正大闖入雷族的權利中心。薄膜的主人是誰目前尚未得知,是敵是友也無法辨識,如果來者不善,對雷族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是呀,啞巴哥哥。你就暫時去雷族的‘小風樓’住些日子,既然有人把你們掛心上了,自然會想盡辦法找你們。與其我們費力折騰,不如坐下來喝著清茶看一場好戲。」藍千水勸說。
眼里快速閃過一絲訝異,雷達歌人粗心可不粗,立即明白妻子的意思。果然還是女人心細,小風樓是一個**于雷族的地方,那處地方就算出事了,也不會危及雷族的子民。此生能得此良妻,誓不異心。
「孩子看什麼呢?」啞巴族長問道。
只見葉不似站在那呆若木雞,眼里空蕩蕩的,不知道在看什麼。
「哦,啞巴叔叔,沒在看什麼。只是好奇,這里東西聞所未聞,我有些適應不了!」葉不似躲過啞巴族長關切的目光。
「恩,慢慢來,這需要一個過程。」啞巴族長心想真是為難他了︰一個從小在底層世界過著最為簡單生活的孩子突然必須接受翼世界的一切,一個全新的人生。今後,他所要面對的又何止這些呢?
「恩!」葉不似低下頭,似乎若有所思。
「誒,你是不是听見什麼了?」流浪低聲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