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刮起了風,順著微敞的窗子吹了進來大床上的紅色紗帳隨風輕舞,幾十奈紗簾齊齊搖搖在兩人之間穿過,的紗簾掃過他們的眼楮,透過透明的紗帳,對方的模樣都變得有幾分朦朧。
「那麼你呢?」墨瀝忽然笑顏如花,緩緩的坐起身子來,眼神忽的變得幽暗不明,「兩次遇見你,卻都在逃難中,真不知道,哪家能養出你這般凶悍無常的女人來。」
「對待救命恩人,就是你這般飛揚跋扈憚度麼?」
華映听罷,不由得冷冷一笑,反唇駁道,「我求你救了?」
墨瀝聞言,眉毛斜斜狄著,眼神很冷,卻沒有什麼明顯的敵意而是恢復了他一貫的樣子,慵懶透著幾分內荏。男人毫不顧忌的走下大床大大方方的走到地中央,栓起自己之前月兌下來的那件墨色長袍隨意底上,腰間的帶子斜斜一拉,露出大片白玉般的胸膛。
「大半夜私自闖東宮,究竟想做什麼?」
「取藥……」華映毫無遮掩,眼神一片坦蕩蕩的清澈透明——
墨瀝听罷,美眸迅速閃過一絲疑惑,望向華映,沒有說話,似是在心里掂量著華映話中的可信度。
華映明白自己即便說了實話,依照那男人的多疑性格,必定是懷疑再三的,便挑了挑眉,輕蔑的說道,「我從不屑在人前說謊話,除非不是人……」
墨瀝頓時無語,俊逸的臉上頓時變得鐵青一片——
她說這句話,分明就是繞著彎的在罵他。倘若他相信也就罷了,他不相信,那不就間接的證明他……
不出半刻,他的臉色便恢復了以往神色,沉吟半晌,又問道,「什麼藥?」
他知道這女人做事從不吃虧,倘若是什麼尋常的藥物,必定不會冒著如此大的危險闖入這素有‘金牢籠’之稱的東宮。那藥必定是絕世罕見的,甚至就連那金鑾皇宮都未擁有的。
華映不知道墨瀝竟問的如此詳細,不由得心里浮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繞來繞去說了這麼多,難不成這男人還對她的目的心存懷疑不成?
「血扶蘇。」華映盯著他,眼神漸漸變得冷漠,「怎麼,瀝王殿下還在懷疑嗎?」
「什麼時候,瀝王殿下竟如此之快的淪為墨宸的走狗了!倘若你欲擒我到太子面前邀功,那麼廢話少說。」
听罷華映這句話,原本眼里含笑的男人臉色迅速變得陰鷙,‘唰’的一聲迅速站直了身子,原本清澈燦如星河的雙眼倏地變得好似兩把正燃燃而起的火焰,周身充斥著無盡的煞氣,恍如一只從阿鼻地獄剛剛爬出復仇的羅剎。
華映冷冷的望著他,倔強的眼神不畏的直視他似乎變紅的雙眼。
「怎麼,被我戳中了痛處了,不甘心麼?」
對上那雙眼楮,他忽然側過臉去,雙眼望向別處,只是語氣變得無比冷淡,「你走吧,從浴池的暗門中出去,那里防守相對薄弱。」
華映冷哼出聲,「你認為我會相信你麼?」
墨瀝的臉色又迅速的暗了幾分,牙根隱隱作痛,捂著胸口,瞪著華映,咬牙切齒的說道,「信不信由你,只是,下一次,下下次,我再不會幫你!」
華映沒有理會他,轉過身縱身蹬上雪白的牆壁,借著牆爬到了天花板上,順著天窗跳了出去……
縴細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墨瀝眯起雙眼站在原地,雙手倏地握成拳,胸膛彼此起伏,似乎是在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漸漸的又松開,過了好半晌才緩緩的說道,「寧亦,跟在她後面,直到安全走出東宮……」
暗處的寧亦一陣疑惑,「主子,你剛才……不是說,再也不幫……」
墨瀝沒有說話,迅速轉過身眼角帶煞的斜睨他……
寧亦不由得一個哆嗦,像逃命般的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著寧亦的身影遠去,墨瀝忽然感到身心無比的疲憊,仿佛用盡了所有的氣力,那種疲憊的乏力感隨著周身向四肢蔓延開來……
腦海中回蕩著的,全都是她剛才的那句話。
太子走狗。
盡管那句話在她嘴中說出來,神情淡淡,但卻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深深的刺入他的心脾……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說他虛榮貪利,見風使舵,追隨太子墨宸後。唯獨她不可以……
因為他們不懂,那整整八年的依人籬下、終日苟且偷生、殘喘偷來的生命。
他不是沒有尊嚴,更不是貪生怕死,即便是被人追著喊打,被人用無妄之詞侮辱,異國他鄉,八年質子之身,他懷抱著無盡的仇恨帶著燃燃的浴火,懷著只有一個信念︰他要活下去,就算千人侮辱,萬人喊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黃金牢籠,帶著滿月復的仇恨,讓那些欺壓在他頭上的人踐踏在腳下,侵其城,滅其國,殺其人!
他在等,等一個最佳的時機,而在那個時機來到之前,他唯獨用平庸和趨炎附勢來裝飾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的從記憶之中回過神來,慢慢的走向那寬大奢華的床榻,無意一瞥,卻在那凌亂無比的床榻上,斜斜的擺著一只細小的白玉瓶子……
墨瀝有些疑惑,把那瓶子取來,細細打量著那上面的花紋,清俊如謫仙的臉不禁輕笑了出來。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啊……
那是一枝開得正盛的紫色辛夷,枝條繁茂,花朵艷麗,正如那主人,高傲狂睨,風華正茂,卻從不屑為自己的言行做任何解釋。
乘著月光,華映匆匆丹過一列列排列整齊劃一的房檐,約莫時間不早,唯恐華府那邊有變故,便飛快的從一處安靜、偏僻的街道處跳躍而下。
眼神冰冷,雙唇緊抿,耳邊一動,身後似有淺淺呼吸聲,直覺後面似是有人跟來!
猛地向旁邊一段殘垣斷壁的廢墟躲去,卻只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直愣愣的站在她面前。
只听得‘嘩’的一聲,緊接著一道閃著寒光迅速在眼前閃過,冰冷而尖銳的刀刃便架在了她的脖頸上!而在同時,華映卻早已伸出了手,狠狠的扼在了那人的脖頸上——倘若那男人的動作再慢一步,此刻早已成為地上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