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映面色不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一個人可以偽裝,但他的目光和談吐習慣卻與生俱來、如影隨形,那是如何掩飾也遮掩不了的!
那景澤帝果真那般昏庸無道麼?
景澤帝為何在此刻說出這句話,究竟是何居心呢?
依那皇帝蹈吐和凌厲的眼神,她便知道這景澤帝絕非那市井之言所傳的那般昏庸,甚至心機深沉絲毫不差于墨瀝那個混蛋,但是此刻,她卻怎麼也想不出這皇帝話中的寓意和目的。
莫非,他這是想公然的在眾人面前拉攏華家?
不會,他大可以利用太子和華三小姐的婚事來拉攏,又何必再搬出墨 來?
而今天在這如此重要的時刻,太後六十壽誕,身為一國儲君但子墨宸卻未在場,縱使身有要務,在以孝治國的華國來說,這根本是極為忌憚的、甚至不容于世的!
而一身青色衣袍的墨瀝眼神復雜,筆直的站在原地,亦是沉默不語,不知道腦中在想些什麼。
「朕今日剛剛收到太子的奏報,說是日月城欲想與我華國太子聯姻。想必華愛卿也知道日月城的勢力,倘若朕不應,這後果……」景澤帝忽然舉起手中的酒樽,輕啜了一口,沒有繼續接著說下去,卻留下了令人浮想聯翩的結尾……
日月城在六朝的勢力,朝中之人,誰都可以不知道,但多年馬革裹尸、統領十萬御林軍的華煜怎能不知道?
日月城,僅一城之勢卻足以敵國,一國之勢足以得天下。它位于雲姜國與華國之間,國內疆域不足三千里,人口不足十萬人卻能夠在這亂世之中安之若素上百年,兵力強盛、全民皆兵。南北更是有強有力奠然屏障——雲岩沙地,傳說那雲岩沙地地勢低平,環境極為惡劣,終年無雨,寸草不生。人一旦闖入無一生還,當年景赫曾用三十萬大軍攻打日月城,而那三十萬人皆被活埋在茫茫的雲岩沙中。
曾有人說,日月城城人是傳說中古桓國人奴隸的後裔,世傳‘南’姓,代代善巫術,被人稱為‘南人’,永生永世服從桓族離氏。而當年離氏人被族滅,南人悲痛欲絕,舉族南遷,把離氏族人三千遺骨化作百里沙漠作為邊界,建立日月城,世世代代繁衍與此,不與外人通婚,一直在原地守候著離氏王子離雅的尸身。
而如今,那日月城城主南瀟卻主動提出與華國聯姻,這叫人不得不懷疑此消息的真實。
華映听罷,眼神倏地變得陰冷,眯著眼楮望著坐在鎏金龍椅上的景澤帝——
她這次總算明白這老皇帝心里打的算盤了,所謂給一巴掌賞個棗就是這個意思了!
在這壽宴之前,太子墨宸就已經打算好了要休掉和她的親事,華三小姐身份低賤,區區侯府庶女,倘若她成為太子妃的話,必定對他登上皇位沒有什麼幫助。但奈何一直沒有退親的理由,唯有與他國的聯姻做媒介,倘若他國欲與華國聯姻,遠嫁而來的公主于情于理只能嫁給本國但子,既然是公主下嫁,豈有成為妾的道理?縱使你華府三小姐嫁過來也只能為妾,但華府門閥高貴,又是皇親國戚,怎麼也得和華府關于退婚給個合理的說法,因此,唯有改嫁。
既然與太子的婚事作罷,總不能隨便把華三小姐指給某個皇子,唯有把她指給一個僅次于太子的皇子才能安撫華侯府,誰都知道景澤帝最愛十二皇子墨 ,既然這華三小姐成為不了太子妃,成為福王妃的話,華府這邊必定沒有什麼疑議了。
只是……墨宸和日月城聯姻之事,可能麼?
倘若日月城的南瀟城主真有聯姻的意願,而他卻唯有一女朱顏公主,年紀也不過十二,女子十二尚未及笄,如何能遠嫁?
此刻大殿之上的人心里都很明白的很,什麼與日月城聯姻,這根本就是太子墨宸不想娶這無才無德的華三小姐,不得已才找了這麼一個既合理、華府那邊又理虧的幌子罷了!
要不然怎麼會連自己祖母的壽宴都沒有出席,這根本就是因為退婚之事不好出面罷了,畢竟這華侯爺這麼多年建有戰功,在華國朝中是有一定地位的,即便是一國之君的景澤帝,平日說話也得需要謹慎再三,禮遇有加,更何況是儲君之位但子。
話這麼一出,大殿之上的人表情各異,更多的是不屑和輕蔑。縱使華映被景澤帝指婚給福王墨 ,但她畢竟被太子退了婚,名聲還不知道被人傳成什麼樣!這以後縱使可以加入皇家,在皇族國親面前也必然抬不起頭來!
而華煜一听,俊逸的臉上亦是變了臉色,但依舊筆直的跪在原地,作揖道,「陛下,這等兒女婚事,不是微臣一人能做得了主的,這得看福王殿下和小女是否願意。」
墨 听得自己的父皇有意將華映指給他,本欣喜的站在原地,听到華煜說的這番話,精致的小臉連連變了臉色,正準備出來說些什麼之時——
景澤帝臉色微微陰沉,神色不悅,聲量不由得大了幾分,「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華愛卿作何不了主?以華愛卿的意思,莫非是你華府瞧不上我小十二不成?」
那聲音之大,听在眾人耳邊震耳欲聾,回聲回響在大殿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原本窸窸窣窣小聲說話的眾人頓時驚在原地,人人皆膽顫低首,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這皇帝可是這六朝時代不僅是出了名的婬棍,更是出了名的暴虐,喜怒無常,倘若平日這老皇帝正常的時候,眾人不小心說句話頂撞了他,被打個幾十軍棍也就罷了。一旦不小心觸模到了他那根脆弱無常的神經,十八種酷刑便連番上陣!
前不久,諫議大夫彈劾老皇帝修建行宮銀兩用的多了些,便惹惱了他,當即便要宦官抬來一口裝滿了沸騰熱水的大鍋,當著眾多朝官的面,竟活活將人蒸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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