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焦急,模樣緊張,可那雙沉靜凝望她的眸子,又有哪里有半點急切的樣子。
他就是在故意整她!雖然此刻已是春末夏初,但那湖水卻還是冷的刺骨,望了眼靜靜躺在清澈湖底的玉佩,她眼底浪花翻騰,那是一種介于無奈與悲憤間的抓狂。
好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算他奚成壁厲害!
月兌了鞋襪,淌著水一點點朝玉佩所在地挪去,湖岸邊沿的水並不算深,只到她的腰際,下邊的裙子雖然濕了,但上半身還能保持干爽。
眼看即將到達玉佩所在的位置,誰料那玉佩像是長了眼似的,竟朝著湖底更深的地方飄去。
靠之!連個玉佩也跟她作對!
嘆口氣,真是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岸上的奚成壁一言不發,他不說話,那她就得繼續撈。他剛才已經用言語恐嚇過她了,現在這樣捉弄她折騰她,分明就是一種試探,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再忤逆我了嗎?那就用實際行動來說明吧。
不得不說,他很擅長帝王之術,懂得恩威並施,但這種高明的手段,不是應該放在朝堂上,用于臣屬間,而不是大材小用,擱在她身上娛樂看戲?
說來說去,就是他心眼小,愛記仇。
她在水里撲騰,那玉佩就像是逗她玩一樣,從左飄到右,又從右飄到左,湖水寒涼,她卻已出了身汗。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玉佩撈上來,可此時她已渾身濕透,那狼狽的模樣,就像是只落水狗。
當她捧著玉佩遞到到他面前時,陽光下,渾身濕淋淋的她越看越委屈,越看越可憐,她的眼本來就亮,浸過水的之後更加的瑩潤剔透,仿佛蒙了層淚霧。
他沒有見過她哭,也知道這世上的事,一般很難讓她流淚,但她此時這副模樣,卻真的有股弱不禁風的嬌柔之感。
她確實有些弱不禁風了,任誰這麼渾身濕透地站在風口處,都會「弱不禁風」吧。
他接過玉佩,施恩般地對她道︰「去換身衣裳……」
她如蒙赦令,剛準備撒丫子走人,就听身後輕飄飄傳來倆字︰「……再來。」
再來再來再來再來……
這兩字幻化成無數的回音,飄蕩在她的耳邊,她的腦中,她的意識里。
哥,我跪了還不成嗎?你是帝王,是大人物!常言道,大人有大量,你為什麼就不能無視我,為什麼就不能把我當成個屁一樣放掉呢?
明顯某人非常稀屁,就是不肯放過她,換了一身干淨衣裳回來,驚恐地發現他站在石橋上,手里正拿著個玉佩甩著玩,而被他甩來甩去的那塊玉佩,赫然是她之前下湖撈上來的那一個!
她駭了一跳,忍不住捧心皺眉,仿佛那只修長的手捏的不是玉佩,而是她的心髒。
來不及思索,她猛地沖上前,一把抓住那塊被奚成壁用來當陀螺玩的玉佩,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時,跪下道︰「奴才十分喜歡這塊玉佩,不知皇上可否割愛,賞予奴才。」
他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詫異之余,又覺得有些好笑,盯著她黑漆漆的發頂,冷冷問,「你有什麼功勞,值得朕將此玉佩賞給你?」
功勞?說起來還真沒有,但為防止他又拿玉佩折騰她,只好瞎編道︰「听說皇上最近胃口不佳,精神萎頓,但今日得見皇上,卻見您神采煥發,精神奕奕,所以說,奴才這張臉振有食欲、強精神之功效,這也算是功勞一件吧。」
她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臉皮厚的都沒邊了!
奚成壁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而她仰著臉,大大的眼楮忽閃忽閃,就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當然,這只是奚成壁的錯覺,她哪有搖尾巴,哪有眼楮忽閃忽閃!那是因為日光太刺眼,她眼仁發痛,忍不住想要流淚而已。
奚成壁垂目盯了她許久,在她以為他肯定不會答應她時,竟緩緩彎身,將那玉佩掛在了她的衣襟盤扣上︰「這也算個功勞,朕是個賞罰分明的人,玉佩就賞你了。」
這下連她也傻眼了,這暴君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她剛才那番話明顯就是敷衍,他還當真了不成?
在她愕然的表情中,他緩緩直起身,輕道了句︰「走了。」
她望向胸前的玉佩,那玉質清透潤澤,其中隱約似有流雲浮動,探手模模,清涼中還帶著一絲醇厚的暖意,她雖不是很懂玉器,卻也能看出此物非凡品。
如此說來?她下了一回水,非但不虧,反而是賺了?
連忙將玉佩解下,揣入懷中,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不錯不錯,這是她來到的異世的第一筆收益,過兩天尋個人,帶出宮去賣掉,少說也有個幾千兩。
激動的心情沒持續多久,下一刻就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給澆了個透心涼︰「這玉佩乃是御賜,你可要收好了,若是丟了,便是欺君,後果自己掂量。」
擦!這暴君不但性情暴戾,而且狡詐陰險,真懷疑他是不是屬狐狸的。
兩人一路走著,他似乎真的很喜歡散步,竟然沒有再為難她,只一心一意欣賞晚春美景。
就在她認為這麼欣賞一下景色,陪他多走幾步路也挺不錯的時候,前方的人,突然轉入了一個較為僻靜的小道。
她倒不認為他會趁無人之際對她行某種禽獸之事,第一沒必要,第二自己這張臉對他來說,怕是比十個丑女的殺傷力還要強。
但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還真是有些擔心了。
就在她絞盡腦汁思索該尋什麼借口逃之夭夭時,遠處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年急匆匆朝兩人而來。
那少年臉上掛著喜氣,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興奮勁,那樣子讓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剛撿了錢。
羅暮小跑至奚成壁身前,揖了一禮後,興高采烈地說︰「主公,今兒武宣王差人帶話,說是明日早朝時,他要親自上殿向您請罪!」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本暗金花紋包邊的折子,遞給奚成壁。
這便是妥協了?原本他對召見武宣王不報希望,沒想到羅暮平日里看上去游手好閑,辦事還挺牢靠。
接過那折子,隨便看了眼,除了眼波閃了閃,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主公,您這是要去哪?」羅暮覺得很奇怪,主公身邊的侍從都哪去了?啊,竟然只跟著一個小女奴!難道說……仔細一瞧,發現這小女奴,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