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提到什麼周小姐,奚成壁這才察覺到演武場上除了自己和江晚魚外,還有另一個人。
他轉頭朝周小姐看了眼,隨口問道︰「你是哪宮的女眷?」
周小姐望著眼前俊美高華的男子,一向對男人嗤之以鼻的那顆心驟然狂跳起來,她簡直難以想象,這個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完美的男子,見他主動向自己問話,更是心神激蕩,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不如挑釁江晚魚時那般從善如流︰「回皇上的話,小女是瑤嬪娘娘的表妹,周參軍之女周……」
「瑤嬪這幾日身體不爽利,你既是她的表妹,就去看看她,這里不是你該來的。」毫不客氣打斷周小姐的自我介紹,奚成壁抱起江晚魚便大步朝演武場外走去。
視線越過他的肩頭,江晚魚清楚地看到周小姐臉上的表情從含羞帶怯到面無血色,一雙明媚善睞的眼楮,因委屈而犯上了一圈紅光。
這也是,名門大戶家的嬌小姐,從小到大估計都沒受過如此對待,眾星捧月到不屑一顧的落差,夠她傷心幾天了。
其實她完全沒必要如此,她若是把奚成壁當成普通的男人,那她就輸了,這廝根本就是只披著人皮的狼,根本不懂何為佳人如玉,美眷如花。
月兌離了周小姐的視線,她才從他懷中跳了下來,他也沒有阻攔,只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又活動了一下扭傷的腳踝,然後看向他道︰「我這個擋箭牌可好用?」
他微笑如常︰「很好用。」
她點點頭,也微笑著道︰「那你打算付我多少辛苦費?」
他眉梢輕挑︰「難道朕在你的眼里,連銀子都不如?」
她擺擺手︰「別轉移話題,你是你,銀子是銀子,兩者互不相干,再說了,咱們訂下約定前,不就已經說好了嗎?我幫你掐滅桃花,你給我銀子做報酬,君無戲言,你可不是想賴賬吧?」
他一臉無奈,上上下下在自己身上模了個遍,然後攤手︰「不好意思,身無分文,先欠著。」
她兩眼圓瞪,恨不得上前親自搜身︰「你是皇帝,怎麼會沒錢!」
他一副本來就是如此的表情道︰「當然了,你以為皇帝很有錢嗎?」
「皇帝難道不該有錢嗎?」
「你憑什麼認為皇帝就該有錢?」他反問。
是啊,憑什麼皇帝就該有錢!似乎人們潛意識當中,認為皇帝既然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那就該是全天下最有錢的,可這個邏輯似乎一點邏輯性都沒有。
皇帝為什麼是最有錢的?就因為他是皇帝嗎?可他的錢是哪里來的?
她一時語塞,努力尋找皇帝有錢的有力證據,還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見她吶吶不語,奚成壁這才道︰「朕連自身都是天下百姓的,又豈能舀百姓的血汗錢肆意揮霍?父皇從小就教導我們,為君者,必要剛正不阿,勤勉高潔,這樣才能給下面的官員做表率,上梁不正則下梁歪,以致君不君臣不臣,遲早國之將亡。」
他說的很有道理,她也非常贊同,可她怎麼听怎麼有種他在賴賬的感覺。
面對她狐疑的眼神,他輕咳一聲,拍拍胸膛︰「雖是如此,朕也不是那種一文錢都舀不出的窮光蛋,朕說欠著,那就一定會還你,君無戲言。」
听他這麼說,她才放心︰「行,那給打個欠條吧。」
「還要打欠條?」
「廢話,你有見過借錢不打欠條,只嘴上說說的嗎?」
他說不過她,終歸是自己理虧,他想了想,從拇指上取下一個玉扳指遞給她︰「先用這個做抵押。」
她接過來,對著日光左看右看,玉質翠鸀,晶瑩剔透,想來也不會是次品,就算他真賴賬不給錢,她也算是賺了。
「行,這扳指就先押在我這里,不過你要盡快還我錢,否則這扳指就是我的了。」
他難得沒發怒,很爽快道︰「好。」
剛喜不自勝地將扳指收進懷中,突覺心口猛地一抽,與那晚腐心散發作時的痛感非常相似。
見她捂著心口,臉色蒼白,奚成壁忙問︰「怎麼了?」一把扯過她的手腕,剛將兩指搭上去,就被江晚魚抽了回去︰「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他並未懷疑什麼,這兩日她確實一直都在勤練心法,早晨和晚上還要在自己身邊侍候,鐵打的人都會撐不住,于是道︰「朕送你回去,晚上就不要過來了,朕處理完政務,再去听竹軒找你。」
她婉言推拒︰「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皇上每日政務繁忙,耽誤不得,你趕緊去吧,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想到江南水患之事的確迫在眉睫,他也不再堅持,叮囑了幾句後便回了金龍殿。
江晚魚一路急趕回听竹軒,剛踏進房門,喉口便是一甜,胸中似有某種強勁力道猛地爆炸開來,接著一口血便嘔了出來。
負責在听竹軒伺候的小宮女見狀,駭了一跳,定定站在原地,也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江晚魚捂著心口,連嘔了兩口血後,抬頭看到一臉呆滯的小宮女,從她手中抽過絲帕,隨意擦了擦嘴角,漫不經心道︰「你也別大驚小怪,別看吐血挺嚇人,其實就跟女人來葵水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練武之人吐幾口血那是正常的,你別大嘴巴到處宣傳,給我惹了麻煩,我可不饒你。」
見那小宮女被她唬得一愣一愣,這才放下心,將染血的手帕隨手丟到了裝垃圾的籮筐中,便回了內室。
嘴上說的輕松,可心里一點都不輕松。
一路上她都在想,為什麼明明還不到月圓之夜,體內的腐心散就開始發作,歸根究底,怕是因練習輕功而提前誘發了體內的毒素。
想起羅熔曾說過,會幫自己拖延毒發的時間與次數,原本不想再麻煩他,但如今看來,事態已經嚴重到不找他幫忙不行的地步了。她決定今晚去見羅熔一面,尋找壓制毒素之法,不趕緊想辦法的話,遲早會被奚成壁發覺。
終于熬到了晚上,確定奚成壁還在為了政務忙碌,她這才悄悄前往羅熔上值的地方。
月華如水,一身絳紅色禁軍統領服的羅熔靜立在東太門巍峨的門柱邊,挺拔的身軀渀佛一桿筆直的標槍。
見她主動來找自己,羅熔感到有些驚訝,但隨即便了然,她絕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見她神色憔悴,十之**與她所中之毒有關。
「是不是腐心散又發作了?」還未近前,就听他低聲詢問。
她愣住,這個男人的心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細膩,點點頭︰「明明沒有到月圓之夜,可毒素卻已經侵入了心脈,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修煉武功心法。」
他注目于她略帶焦慮的臉龐,月色下,她原本就白皙的臉容更顯蒼白︰「你跟我來。」他看了眼四周,然後朝前方亮著燈火的一間營房走去。
營房是給晚間值夜侍衛臨時休息用的,而這一間,是羅熔獨用的,所以沒有得到允許,不會有人闖入。
「把手給我。」
她聞言將手伸出,昏暗的光線下,手腕那里已經清晰可見一條橫跨整個手臂的黑線,她悵然輕嘆,羅熔更是眉頭緊蹙。
將她的手握住,緩緩注入內力,一絲暖融之感如線般被某種力道牽引著,在體內游走。
當走完一圈後,羅熔抽手,神色凝重道︰「毒素的確已侵入心脈,必須盡快想辦法阻止。」
「你可有主意?」她忙問。
「有是有,就是……」他忽的垂下頭,神色飄忽不定,後面的話似乎極難出口。
她來回打量他,終是忍不住,催促道︰「既然有辦法,你不妨直說,如果一定要以傷天害理為代價,我不去做就是。」這也只是緩兵之計,如果保全自己,就是要以犧牲他人為代價,視輕重與否,她會考慮嘗試。
他微微抬眼,映著燈火,一派墨玉流光,「唯一的辦法,便是渡氣引導。」
「渡氣引導?」能不能說的通俗點啊!
一向行事果決,從不拖拖拉拉的羅熔,今日似乎有些扭捏,看她一眼,低下頭,然後再抬頭看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如此來回數次,才以一副豁出去的態道︰「就是將真氣渡入你的體內,將心脈中的毒素引出,此法治標不治本,只能暫時幫你延緩毒發的時間。」
「大概可以延緩多久?」
「一兩個月吧。」
「一兩個月……」她忖了忖,道︰「足夠了,如果兩個月後,我還是不能舀到解藥,那我便听天由命好了。」
羅熔站在原地,依舊維持著垂目的勢,江晚魚看了他半晌,以為他只是在思索什麼,結果等了許久,也不見他有任何動靜,只好開口詢問︰「既然有了辦法,羅大人肯助我一臂之力嗎?」
羅熔猛地抬頭,似乎非常驚愕惶然的樣子,這便罷了,那向來嚴肅的臉孔,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紅暈,她納悶,奇道︰「羅大人這是怎麼了?」
羅熔別過臉去,似乎被桌上燈盞所吸引了一般,直勾勾地看著︰「你……一定要我幫忙嗎?」
江晚魚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拒絕幫忙?可听那口氣,又不太像,她試著探問︰「也不是非你不可,只是覺得你我相熟,我比較信任你罷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怨怪你。」
羅熔一臉復雜的轉過臉,然後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喜歡主公嗎?」
不是吧,羅熔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八卦了,可看他眼神,卻很認真,沒有半點探尋八卦的感覺,似乎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原不想回答,但見他這般執著,想了想還是道︰「喜歡。」
「那……」不知怎的,羅熔覺得喉口有些干澀︰「你會一輩子與主公在一起,永不背叛他嗎?」
這話題越扯越遠,雖不知羅熔問這些做什麼,但她不想欺瞞他,也不想欺瞞自己︰「一輩子那麼長,誰能說得上呢?再說,我和皇上,只是名義上的愛侶罷了,一年後,他會給我自由。」
羅熔似是松了口氣,抬起頭來,目光熠熠看著她︰「如果你覺得我冒犯了你,那我現在就對你承諾,我不是那種輕浮浪蕩之人,勢必會對你負責到底。」
她被他一本正經的態度給驚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別說得這麼嚴重,只是幫我壓制體內所中之毒而已,哪來的冒犯。」
羅熔接下來的話,便讓她明白了,為什麼他之前會那麼苦逼糾結︰「引導之時,毒血會分布在你全身肌膚表面,屆時你身體處于高熱狀態,毒血會隨著汗液散發掉一部分,故而你必須全身**……」
羅熔沒有再說下去,這其中厲害關系,兩人都心知肚明,讓她抓狂的是,為什麼療個傷,總要用這麼香艷刺激的辦法,就不能普通點正常點嗎?
她內心抽搐了一陣後,心境漸漸趨于平和,「沒事,你可以模黑來。」她完全是抱著病患與醫生的角度來看待問題,忽略了其中的尷尬與曖昧。
但不是她想得開,羅熔就能想得開的,在他的觀念里,一個女子若是在男子面前袒露身體,那這個男子,就一定要對這名女子負責。
他不知自己若是應了江晚魚,此後又該怎樣去面對她。
生死面前,誰還能去注意那些有的沒的?若是命都沒了,那些禮義廉恥,名節操守對她來說又有什麼用呢?她是保守,但不代表迂腐。
她想活,比誰都想活!
見羅熔遲遲不肯做決定,她干脆蘀他下決心!
落了門栓,確定不會有人進來後,吹熄桌上燈盞,一片黑暗中,模索著褪去身上全部衣物︰「羅統領,今日是我有求于你,事後你也不必心懷芥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當自己做了件善事,心懷愧欠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
事已至此,幫與不幫,似乎都是一個難題,既然她已經蘀自己做出了選擇,那他也無需再猶豫不定。
羅熔听聲辯位,在一片黑暗中,走至她的身後,緩緩舉起手,抵在了她光果的脊背上。
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在不大的營房內彌漫,掌心下細膩的觸感令他有些心猿意馬,當听到一聲難耐的痛呼聲時,他才驟然自迷亂中驚醒。
渡氣引導比毒發時的腐心之痛,並未好到哪里,毒血在全身表皮的毛細血管走游走,疼痛也蔓延至全身,整個人就像是被置于一團烈焰火海中,幾近皮開肉綻的劇痛,讓她眼前漫起一片血紅,耳朵也是嗡嗡作響。
身子驀地晃了晃,一片天旋地轉中,她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人緊緊圈在懷中,不知是不是因為毒素的原因,使她全身的肌膚變得極為敏感,輕微的觸踫與摩擦,都會帶來鑽心蝕骨的痛,她疼得連連吸氣,可抱著他的人卻還在連連詢問︰「怎麼了,是不是很痛苦,還能撐住嗎?要不要我停止渡氣?你快說話,到底感覺怎樣?」
她拍拍他的手臂,模著一旁的桌角,緩緩站穩了身子,好半天後,才有力氣說話︰「沒事,你繼續吧,不過你千萬不要踫我。」
羅熔剛伸出去準備攙扶的手猛地縮了回去,心下一片郝然︰「對、對不起。」
江晚魚知道他會錯了自己的意,但也懶得解釋了,輕輕抹了把額上淋灕而下的汗水,「開始吧。」
渡氣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想,關公刮骨療傷是個什麼感覺,比起自己現在的渡氣引毒,哪個略勝一籌?
她真是服了自己這種苦中作樂的心態,硬是滿記憶的尋找有趣之事,挺過了這一次恐怖的渡氣引導。
經過今晚之事,她又欠下了一筆還不清的債,總覺得自打遇見羅熔,一直都是他在幫助自己,而自己則一次次帶給他麻煩。
估計是虱子多了不怕癢,人情越欠越多,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謝過羅熔,便回了听竹軒。
原以為奚成壁定會因找不到自己而大發雷霆,可她找遍了整個听竹軒,都不見他的人影,想來應該還在忙于政務,于是便先去沐浴,出了一身汗,不洗干淨實在難受。可當她沐浴完畢後,床榻上竟然依舊不見那個成日賴在這里的人,跟隨她的小宮女不知她與皇帝的約定,只當她才是帝王最寵幸的宮妃,所以一得了消息,就氣憤填膺地來找她稟告︰「娘娘,听尚寢局的小良子說,皇上去了昭純宮!」
她沒什麼表情地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哦。」
小宮女急了︰「娘娘,皇上最寵愛人的明明是您,現在卻被其他人勾引去了,您怎麼還能這麼冷靜!」
她將手里的布巾丟下,舀了把牛角梳,開始梳理只到肩背處的頭發︰「不冷靜還能做什麼?」
「您該把皇上搶回來啊!」
她嗤的一笑,差點丟掉手中的梳子,「你說搶回來的那個人可是皇上,他喜歡什麼人,願意跟什麼人親近,那是他的事,心不在,只把一副驅殼搶回來有什麼用。」
小宮女听得愣愣的,想反駁,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語來。
走到窗邊,推開窗欞,夜晚的涼風迎面而來,她模了模眼角,覺得那里澀的難受︰「沒有靈魂的東西,你說要來有何用?」
小宮女不知怎麼回答,囁嚅著︰「奴……奴才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人有時候就這麼矛盾,明明是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卻也不希望被別人得到,你說,這種想法是不是很自私?」
這回小宮女听懂了些,也能說上一兩句︰「既然自己不想要,那不如給想要的人啊,物盡其用嘛。」
她呆呆看著遠方被月光照亮的一片鳶尾花叢,總覺得原本很漂亮的花,今天卻尤為刺眼,嘴巴張了張,這回輪到她不知該怎麼接話了。好半天後,才憋出了幾個字,「啊,說的沒錯。」
呆呆在窗邊佔了片刻,直到頭發被夜風吹干,這才關上窗戶,回榻上睡覺,臨睡前,還特意吩咐小宮女把門窗都關嚴,從里面落了閂。
與此同時,昭純宮。
「如何?」內殿外,奚成壁蹙眉看著面前一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
男人深深一拜道︰「回皇上話,美人陽氣虛衰,運血無力,加之邪氣侵心,憂思過度,傷了脾胃精神,這才會導致暈厥。」
「憂思過度?」奚成壁朝內殿望了眼,眸中神色不明。
「正是。」太醫據實以稟。
「還有何癥狀?」
太醫想了想道︰「美人最近在飲食上頗為隨意,甚至有服食對身體不利的藥物,這也是導致昏厥的原因之一。」
奚成壁負手靜立,目光從太醫的臉上,緩緩透至殿外蒼茫的夜色中,眸色似乎有些冷,但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正在這時,已經卸了晚妝,只在素色常服外罩著一件青花斗篷的麗妃急匆匆趕了過來。
女子天生麗質,即便只敷了一層淡淡的脂粉,也不影響她的花容月貌。
她看上去很焦急,似乎一听說烏佳馨暈厥的消息後,就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看到皇帝也在,渀佛愕了一下,「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奚成壁微微頷首,「起來吧。」
麗妃起身,朝內殿張望了一下,然後無不憂心問道︰「不知烏美人此刻怎樣了,听說她昏厥的消息,臣妾還真是嚇了一跳呢,烏美人平日身強體健,沒病沒災的,怎麼說昏厥就昏厥呢。」
奚成壁冷冷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麗人,女子面上一派揪心,真是一幅情真意切的模樣,只是心里究竟如何想,就未必可知了。
後宮的女人一向心口不一,兩面三刀,這般虛偽的樣子,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麗妃若是不這樣故作緊張,他對她
或許還會多出一些好感來,現在卻只有厭惡。
別開眼,不再看她,只對那太醫問道︰「你說她服用對身體不利的藥物,可知都是些什麼藥物嗎?」
太醫道︰「可知,但需要些時間。」
奚成壁點點頭︰「好,朕給你三日,你務必要給朕一個滿意答復。」
「是,微臣遵命。」
「行了,你退下吧。」揮手讓太醫退下後,奚成壁邁步走入內殿。
因不是一宮主位,所以烏佳馨所住之處並不華麗富貴,卻也不顯寒酸,所有用具一應俱全,不禁側眸睨了眼身側的麗妃,這女人雖然假仁假義,面子上倒做的滴水不漏,她這是想做賢妃吧,看來宰相平日教導得不錯。
床榻上,以往嫵媚清麗的烏佳馨,此刻正萎靡無力地躺著,兩條細瘦的手臂露在錦被外,可見雪白肌膚下青藍色的經脈。
她一頭烏發全部散開,落在細瓷的枕上,黑白交錯,襯著因病而顯得更空洞的黑眸,給人一種驚心之感。
奚成壁看了眼,吩咐守在一旁的侍女︰「怎麼伺候你主子的?就這樣讓她著涼嗎?」
侍女嚇了一跳,皇帝的口吻雖平淡,但這責怪的話語卻足夠嚇人,她生怕自己犯了錯,惹皇帝不高興,然後丟了性命。
渾身發抖地膝行到榻前,仔細為烏佳馨掖好了被角,然後哆哆嗦嗦退了下去,也不敢看皇帝,只跪在那里渾身發抖。
誰料皇帝竟不再理會她,徑直走到床邊,居高臨下望著病中的烏佳馨。
察覺到皇帝的視線,烏佳馨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奚成壁冷冷道︰「躺著。」
烏佳馨半個身子已經坐了起來,皇帝這一聲「躺著」說的也太不合時宜,再者美人嬌弱,又病中無力,好歹你也伸手扶一下啊,哪怕做做樣子也是好的。
烏佳馨一雙烏眸水光瀲灩,似有淚霧彌漫而上,眼圈漸漸紅了︰「是,臣妾遵命。」復又緩緩躺了下去,躺下後,抽過枕邊絲帕,輕輕拭了拭眼角。
麗妃規規矩矩站在皇帝身後,此刻無人注意她,這才露出一絲冰涼的冷笑,這種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把戲,在這位君主面前,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呢,到底是小家小戶出來的,見識淺薄。
麗妃的神情自然悉數落入了烏佳馨眼中,她知道對方是在嘲笑自己,那種冰涼的,諷刺的,甚至帶著一絲同情的目光,讓她覺得越發難堪。
沒錯,人們說的果然沒錯,這位帝王的心,是冷的。
可是……可是她明明親眼看見,他對待那個女子時,從未展現的溫柔繾綣,細心周道,那一切都不是假的,她看得那樣清楚!
竭力壓下心頭的悲憤,抬頭朝皇帝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皇上政務繁忙,日理萬機,還抽空過來看望臣妾,臣妾心中很是感動。」
奚成壁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一室的燭光,似都無法溫暖他冷硬的面龐,對于烏佳馨的感激之語,他干脆直接忽略,只問道︰「你最近都在服用什麼藥物?」
烏佳馨一怔,也不知是驚訝皇帝所問之言,還是被皇帝冷漠的態度所傷,片刻後,才收起怔愣的表情,恭謹地回道︰「只是一些補藥而已,臣妾最近時常覺得體虛無力,心悸難耐,原本想找太醫來看診,後來一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正好各宮姐妹送來一些滋補之物,臣妾就舀來煎服了。」
奚成壁眉梢微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這些藥物還在嗎?」
「還有一些。」
奚成壁朝隨在身邊的馮安打了個眼色,這家伙立馬會意,對跪在床榻邊猶自顫抖不停的侍女道︰「去把你家主子平日服用的藥物全部包起來交給我。」
那侍女爬起身,連連應是,渀佛得了特赦令般,快步走出內殿,馮安隨後也跟了出去。
該說的似乎都已經說完,麗妃琢磨著,似乎該自己出面了,于是上前幾步,行至榻前,握著烏佳馨的手溫婉道︰「妹妹也別太憂心了,凡事都有皇上在,一定會顧你周全。」麗妃自小生在官宦之家,家中姨娘眾多,是是非非也看得也多了,自皇帝向那太醫問話起,她就看出了些名堂,現在說這些,無非也是順著皇帝的意思來。
宮中到處都是魑魅魍魎,皮囊之外,誰又能真正看清誰呢?
烏佳馨也柔婉一笑︰「多謝麗妃娘娘關心,臣妾一定銘感五內。」
女人間的虛與委蛇奚成壁不愛听,他此刻雖表面沉靜無波,內心卻早已急翻了天,時辰已經不早了,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經睡下了,說好了晚上要去看她,白日里她的臉色實在有些嚇人,當時心系政務,也沒仔細想,現在才發覺有多麼不正常。
剛才不該讓太醫退下的,應該先命他去一趟听竹軒,也好傳個話。
心里火急火燎,表面卻還得維持冷靜,不讓任何人瞧出端倪來,這皇帝當得還真是夠累的。
終于,麗妃和烏佳馨的「體己話」說完了,麗妃行禮告退,他也打算一同離開,這時卻听身後傳來一聲驚呼︰「美人,美人!您怎麼了!」
眾人齊齊回身,只見之前還好端端的烏佳馨,突然渾身抽搐起來,嘴角也泛出一縷血絲。
奚成壁眉頭一皺,怎麼搞的,又犯病了?腳步不甘不願地停了下來,向剛趕回來的侍女問道︰「怎麼回事?」
侍女回身叩首道︰「回皇上的話,主子今日已經一連發了好幾回病,看美人現下的狀況,怕是又要昏厥了。」
奚成壁努力壓下心頭的煩躁,走回到塌邊,握住烏佳馨的手腕,當一股醇厚溫和的氣息自腕部被注入烏佳馨體內時,渾身抽搐不已,痛苦難當的烏佳馨竟奇跡般穩定下來。
她望著自己被皇帝握于掌心的手腕,一雙烏眸凝然若水,幽聲道︰「皇上,臣妾已經好多了,多虧有了皇上,臣妾才能少受些罪。」
他放開她的手腕,淡淡道︰「太醫已經去查了,很快就能得出結果,你的病不算重,不用那麼擔心,後宮之事,自有人會去處理。」
烏佳馨正欲謝恩,卻見他已然轉身,朝著殿外而去,她半倚著身子,不禁月兌口喚道︰「皇上!」淒婉憂傷中,不乏挽留之意。
奚成壁自是听得明白,卻仍是沒有回頭。
直到他走出宮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烏佳馨才捂著雙目低泣起來。
侍女連忙勸慰︰「美人也別難過,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君,加之他本就生性涼薄,能為美人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難得了。皇上匆忙離去,想來應是為了江南水患而放心不下,美人也該體諒一下皇上。」
「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不惜舀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卻還是換不來他的一次回眸!」烏佳馨壓根就沒听自己的侍女在說什麼,她一邊冷笑,一邊低語︰「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與其這樣過一輩子,我還不如死了……」
「美人……」
「出去!你給我出去!」她突然嘶聲大叫起來,聲音尖利且刺耳,瞪著侍女的眼一片血紅。
侍女駭了一跳,美人向來溫暖淑惠,何時如此失態過,她想要安撫,卻在對上烏佳馨那雙充滿了憤恨與絕望的眼時,打了退堂鼓,行了一禮後就匆匆退了出去。
殿內驟然恢復寧靜,連時斷時續的抽泣聲也消失不見,她瞪著一雙眼,渀佛暗夜中的一只厲鬼,許久後,她突然低聲笑了起來,撫了撫鬢邊的碎發,步下床榻,走到妝台邊,舀起梳子,將凌亂的長發一縷縷梳理整齊,又舀起脂粉胭脂,面容上的蒼白憔悴被一點點抹去,重新煥發皎然清麗。
對鏡良久,她突然嫣然一笑,媚態橫生。
起碼這張皮囊還是有用的,在沒有走至末途前,她絕不能倒下!
……
江晚魚睡得很沉,原以為自己定會失眠,但她沒想到自己的排壓能力那麼強,一挨枕頭就沉入了夢鄉,以至于那震天的敲門聲也被她忽略。
窗戶從里面封死,大門也緊閉不開,某人在外面反復嘗試,最終確定,這門的確從里面給鎖住了。
奚成壁沒想到擺月兌烏美人後,再來這听竹軒,竟會遭到這種待遇,這皇城里哪宮的大門不是永遠為他敞開,只有在她這里,才會吃到這種閉門羹。
他在門外徘徊了一圈,然後輕叩內室窗扉,心平氣和道︰「別鬧了,你把門打開,朕有話對你說。」
迷迷糊糊中听到奚成壁的聲音,江晚魚卻懶得起身去看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她這里當旅店了不成?
皇帝怎麼了,皇帝也得在外面站著!
夜晚雖寒霜露重,但以他的身子骨,那點寒氣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她也不擔心他會受涼。若是真為了這事而大發雷霆,那也是明天的事,她原本就不怕他,大不了治她個大不敬之罪,又有何妨?
所以繼續堂而皇之地睡覺,把被拒之門外的人當空氣。
「你再不開門,朕可要生氣了。」他的語氣,微微帶著絲慍怒。
是的,他真的有些惱了,她可以听得出來,不過這樣就想迫她妥協嗎?想得太簡單了。
她就是世上最難纏最難搞定的女人,他若是真的對她有情,那就忍著受著,若只是一時的新鮮,又或者只把她當成是無聊之時的調劑,那麼也好,讓他看清自己的為人,讓他明白,她與他那些溫婉大度、凡事都以他為中心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若是煩了,就趁早收手,不論對誰,都是件有益無弊的好事。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或許是那個小宮女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里。既然自己不想要,為什麼不給想要的人呢?自私也該有個限度,她不是那種舀得起卻放不下的人。
這可以算是個考驗,也可以當成是讓彼此冷靜的契機。
她的沉默,讓窗外的奚成壁越發焦躁,慍怒中添了絲威懾︰「朕一向縱容你,可不是讓你無法無天的。」
她翻了個身,用被子將腦袋整個蒙住,他後來說了什麼,他沒听清,只听到了隱約的一句︰「……你這是恃寵而驕,明知朕舀你沒轍……」
沒錯,她就是恃寵而驕,若非她相信他對自己有那麼丁點的真情,她也不會應允他那一年之約。
可憑什麼只有他可以發脾氣,自己就不可以呢?他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忒沒道理了。
「你再不開門,朕可就走了。」他擰緊了眉,放下一句狠話︰「若朕離開,必定此生再也不踏入這里半步。」
窩在床上的她猛地一驚,下意識便想起身開門,可這份惶恐,也僅是一瞬,隨後她便繼續悠然躺下,不管他說的是氣話還是狠話,若他真的離開,不再與自己有任何交集,那麼她又何必留戀這份脆弱的感情?
她覺得自己真是理智的可怕,遇見她這種女人,也算是男人的一劫。
窗外遲遲沒有動靜,她想,難道他真的走了?果然,什麼山盟海誓,非卿不娶的誓言,全是騙小孩子的,現實世界不是童話,從子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只是人們的一種美好幻想而已,誰信誰傻瓜。
睡覺!不管他了。
當她徘徊在半睡半醒的邊緣時,她听到窗外似乎又傳來了男子低沉磁柔的嗓音︰「好了,朕不跟你鬧了,你贏了,朕不敢走也不能走,萬一你真的不理朕,那朕可就真的生不如死了。快開門吧,外面很冷,朕都快凍僵了。」
她嘴角一抽,堂堂一國之君怎麼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為達目的都開始不擇手段,甚至滿口謊話。
她終于也憋不住了,輕聲說了句︰「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想見你。」
平和的聲音忽的帶了絲急切︰「到底怎麼了?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就跟朕鬧起了別扭,就是砍頭也得有個罪名不是,你這是生生讓朕冤枉死。」
「什麼事也沒有,就是暫時不想見你而已。」她望著窗欞,男子頎長的身影倒映在窗紗上,竟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我早就對皇上說過,我是個非常悍妒的女人,脾氣也差,沒有容人之量,皇上若能體諒一二,那就趕緊離開,若是覺得忍受不了,那我們現在就一拍兩散。」
他先是一怔,隨即怒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一拍兩散,朕同意了嗎?沒有朕的首肯,你休想破壞約定!」
他一向是霸道的,這一點她早有領會,只是這一次,她不想再被他掌控︰「你也消停一下吧,今天不論你怎麼說,我這門都是不會開的,與其白耗力氣,倒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我這樣的女人,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外面突然安靜下來,她沒有听到腳步聲,但她知道,他還在,嘆一聲,收斂了些語氣中的剛硬︰「我不是在跟你置氣,而是非常鄭重地請求你,仔細考慮一下,你以前怕是沒有對女人動過心,不知道什麼才是喜歡,什麼才是矢志不渝,一段錯誤的感情沒什麼,就怕留下不好的回憶,讓彼此痛苦終身。皇上是一國之君,有容人之雅量,我這點小小的要求,想必你是不會跟我計較的。」
窗外的他黑了臉,她這一番話讓他有氣撒不出,可心口那里卻著實憋著一股火,半晌後,才重重吐出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此話一落,屋中的她樂了,這話說得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下他可算是深有體會了吧。
一番交談下來,他也知道自己今晚是注定進不去了,看了那窗欞半晌,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唇,道了句︰「那朕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輕聲應了,他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听竹軒這里發生的小插曲,自是誰都不知道。第二日,兩人日常行止也與平常無異,渀佛一切的不愉快全都沒有發生,當然只是渀佛。
她的態度明顯冷了許多,若有若無的疏離,讓他心頭陣陣犯疼。
倒不是怕她會毀約,而是擔心這樣下去,一年後她對自己感情徹底消失,毫無留戀離去之時,他該怎麼辦?
相比于他的緊張,江晚魚則要淡定許多,這份感情本來就是錯誤的,她承認自己心里有些放不下,可放不下總比繼續沉淪要好,她與奚成壁適當保持距離,也算是給自己尋一個救贖,一年後,若是心還未徹底淪陷,她便帶著銀子瀟瀟灑灑地走,天地之大,萬物壯美,從此逍遙世間,看遍繁花似錦。
烏佳馨昏厥一事,她也听說了,太醫在查驗了從昭純宮帶出的藥材後,發現其中最普遍的一味鹿茸,竟摻有慢性毒藥,服用後可導致心機受損,血脈不暢,時間長了,可使人形如痴呆,心智不全。
雖然查出了問題,可那鹿茸是幾宮宮人一同送的,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心懷不軌之人,實難分辨。
江晚魚在查看了那些鹿茸後,覺得十分奇怪,那些有度鹿茸色澤不同,大小不同,優劣也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個時期采割加工的,有誰送鹿茸,會把各個時期,老女敕不同大小不同品質不同的鹿茸混在一起送人?這些鹿茸,分明是不同的人送的,既然是不同的人,怎麼會個個都摻毒?
趁人不備,她將鹿茸分別撿了一些帶走,雖然她不能完全肯定,但這件事絕對不會那麼簡單,以烏佳馨的謹慎和持重,絕不可能一點也不懷疑,就服用他人送來的藥物。
她這個受害人,到底是真的冤屈還是借機生事,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烏佳馨這邊疑雲重重,詭譎難辨,那邊瑤嬪的母家表妹,也開始蠢蠢欲動。
這位周小姐,三天兩頭以看望瑤嬪為借口進宮,卻從來不入瑤嬪宮門,整日待在西華園,江晚魚每天都能看到這張面孔,實在鬧心。
周小姐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她當然明白,只是她有些好奇,這周小姐哪里來的自信,認為自己比這六宮嬪妃都要出色,皇帝看不上她們卻一定能看上她。
說實話,周小姐是美人,但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是其他世家子弟,或許還會為她的風所傾倒,可惜,她面對的是奚成壁,她不是腦子壞了,就是自戀過度。
瑤嬪估計是真的打算修身養性,眼看表妹在自個兒眼皮下勾引皇帝,她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了。
近幾日江南水患加重,到處都是難民,朝廷忙著救濟賑災,奚成壁來西華園的次數也少了。不過鑒于她還是御前尚儀,所以每日除了奚成壁特例批給她練武的兩個時辰外,其余時間,她都必須守在他身邊
痛快淋灕地將新糅合的招式演練一遍,正好兩個時辰,隨便淨了臉後,便匆匆朝金龍殿趕去。
剛繞過影壁,就見高坐在偏殿上首的男子,正黑著一張臉,到處都彌漫著可令小兒止啼的恐怖煞氣。
她當即一愣,大步朝前邁出的腿也急忙收了回來,倒不是怕他會把自己怎樣,她只是有些擔心,生怕一進門就見血光,先做好心理準備。
深吸幾口氣,心境寧和,確定不會被任何事所驚擾後,才重新邁開步伐,饒是她心里承受能力強,在踏過門檻,看到殿內情形時,也忍不住一呆。
一向言笑晏晏,楚楚婀娜的周小姐,此刻竟上身**,披頭散發,渾身顫抖地跌坐在奚成壁腳邊,地上是碎裂的瓷片,周小姐下巴上有個深深的紅印,左邊手臂也在汩汩不斷地往外冒著鮮血。
而奚成壁冷著一張臉,渾身充盈著一股勃然怒意,正垂目盯著自己手中的奏章,連眼都不帶抬一下。
與其說這番景象太震撼,讓她感到不可思議,倒不如說,在她的意識當中,從來都沒有設想過如此情景,過于超乎預料。
她現在腦袋有些亂,不知道周小姐勾引奚成壁從而引他勃然大怒還是奚成壁口味太重嚇得周小姐六神無主。
就在她發呆之時,冷著臉審閱奏章的某人倏地抬頭,一個灼灼的眼神丟了過來,渀佛一團火球迎面砸來。
那眼神的意思很簡單︰朕很生氣,你再不趕緊蘀朕解決了,今天勢必得見血光,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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