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人們幾乎忘記了女兒裝的天月郡主。舒愨鵡
水雲紗的殷紅喜服隨著優雅的步伐如天邊的紅霞浮動,沒有鳳冠發髻,三千烏發蓬松別致的挽在腦後,只用一根珍珠簪系住,赤金瓖鑽的王冠斜插在鬢角上方,額間花了精致的紅色曼珠沙華狀的花鈿,煙籠眉下秋水瀲灩的眸子,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她美的驚心動魄,攝人心魄,所有人似乎忘記了呼吸,就連朝中梁棄儒等老臣也呆愣了半響,如此美艷動人,恍若神靈的女子是那個殺伐果決縱橫沙場的郡主麼?在他們腦海里,天月郡主留下的形象一直是五年前那個身體孱弱還未長開的小女孩。
大燁的使者更是傻眼了,令他們的鐵甲軍舉步維艱,打造了最強悍的烏雲騎和擁有神出鬼沒的暗龍的女子,竟是如此風情萬種,唯美婉約的女子,听聞她都雙十的年齡了,怎麼看起來就是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在她身上,嗅不出一絲一毫的殺氣,然而跟在麒麟王身旁久了,自然明白反而是這種毫無殺氣的人才是最危險的,因為她就像一頭蟄伏的獵豹,你根本無法預測她的突然襲擊。
蕭溯瑾一直知道凌月夕很美,尤其這五年蛻變的更是傾國傾城,有此容顏的女子或許還有,可她與身居來的尊貴而又空谷幽蘭般的氣質無法比擬。
「皇上。」
凌月夕行萬福,聲音如潺潺清泉。
蕭溯瑾閉上眼楮深深地吸了口氣,再睜眼,唇邊帶了淡淡微笑。
「朕,送你。」
短短三字,壓抑著情緒,握住凌月夕的手,一起走下台階。
「原本想著這一世,寧願你孤獨終老,哎——終究是……夕兒,朕愛你的心更甚從前,倘若可以,朕寧願不要這江山……」
「皇上——」
凌月夕打斷了蕭溯瑾,目光安然的望著他,神情認真︰「四季輪回,春花再度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星轉斗移,人心亦是會變。即便你舍了天下,夕兒卻非是皇上的夕兒。」
軟聲柔語,一番話卻似夾著冰雹的暴風襲向蕭溯瑾,他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只覺眼前一片昏暗。
「朕不知,你早已心如鋼鐵情絕義盡!」
蕭溯瑾冷澀的拂袖卻被凌月夕的手握緊了不讓他抽回手。
「蕭溯瑾,一直是凌月夕的家人。」
她對他的心,從未變過,一直以來是她自己糾結于此看不清楚,漸漸地,她終于明白,那不是愛,而是一種近似親情的依靠。
二人低低的聲音下面的人是听不到,只能感覺到他們的談話不怎麼順暢,蕭溯瑾的臉色白了再白,眉眼處難掩戾氣。
「恭送郡主!」
以徐墨涵為首的新派大臣們均彎腰恭送,緊接著幾百人恭送。
天月郡主好像他們心中一道堅不可摧的堡壘,如今要走了,竟覺著心中空落落的。
「皇上,倘若大燁欺負夕兒,您可要為夕兒做主!」
凌月夕俏皮的眨眨眼,玩笑一句。
蕭溯瑾胸口似乎一直憋著一口氣,抽出手的時候將瓷瓶留在了凌月夕手中,半響,側過頭道︰「不要恨我。」
瓷瓶落到掌心,凌月夕便明白那是情花毒的解藥。
兩年前,蕭墨璃曾調侃自己,說解藥差不多成功了,要她求著自己才會給,當時只道是一句戲言。
「我從未恨過你!」
轉身,踏進華麗的馬車。
司南率領兩千烏雲騎親自護送,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出了皇宮。
不恨,是你從未愛過!
蕭溯瑾握緊雙拳,嘴唇蠕動,眸底掩去狠絕。驀然一股甜腥沖上喉頭,從嘴角溢出一抹殘紅。
越往西走,天氣漸涼,馬車中升起了火盆,還備了手爐,外面已是初冬景象,天氣陰郁,有著雪天的預兆,馬車里卻是溫暖如春,凌月夕只蓋了一張薄毯。
听到馬蹄聲,司南習以為常的瞥了一眼繼續行走,這幾天郡主身旁的衛瀾和秦榕時不時的跑出去,後來才
知道他們是去清路了,否則,也不會這麼快就要到達西北境內。
「郡主!」
衛瀾神色嚴肅。
「講。」
「前方路障已被人肅清,屬下們只看到他們退去的身影,清一色的黑色勁裝,均是弓弩手。」
只有箭傷分辨不出出自哪派哪門。
「看來的確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啊!既然如此,你們在西北境內不用動手了。」
「是。」
衛瀾默默退下,心中隨著郡主的一席話已明了。
蕭墨玨,失憶的你似乎更可愛了!
凌月夕懶懶的躺在榻上,撫模著手爐,秋眸含笑。
不用拼殺的日子,果真愜意。
是誰亂傳她嗜血好戰,其實她很向往和平和不好,怎麼說,她也是個女人呢!
和親隊伍沒有進城,直接繞道鴻鵠山道進入大燁境內。
「郡主!」
玉黛和晴兒早讓暗龍隊員帶過來了,終于見到自家主子,不由得熱淚盈眶,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需要郡主和親大燁。
那些大燁將士,怕是對郡主恨得牙癢,郡主此番不是羊入虎口嗎?
「還是黛兒想的精細,不用擔心,本郡主就算去了大燁,一樣讓他們又敬又怕!」
晴兒眨眨眼笑了。
她對這樣狂傲的郡主最佩服了。
「郡主此番沒有和親的侍女?」
晴兒剛剛看過了,只有郡主的這一輛馬車。
「有你們兩個,還要她們做什麼?」
「郡主——」
晴兒又是感動的落淚。
「好啦,再哭別人要以為你是新娘子了!」
凌月夕打趣了一句,晴兒立即羞惱的撇過頭。
玉黛還是溫溫的表情,只是眼底有著擔憂,看得出郡主心情極好,難道她真的是自願和親,隨即又一想,這世間除了郡主自願,還有人能勉強她麼?這五年的磨礪,可不僅僅是體能的飛升。
吁——
司南揚手,和親隊伍立即整齊有序的停下。
黑壓壓的最少一萬人的鐵甲軍,個個英姿抖擻,氣勢絲毫不輸于烏雲騎。最前面,是一個如玉的紫衣男子,束著金冠,面若玉冠,艷若桃李,他很隨意的騎在馬上,溫潤和悅,與身後的鐵甲軍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
「在下燁親王白御宸恭迎王妃!」
白御宸?那個永遠看著風輕雲淡的北海公子!
「郡主!」
司南的聲音顫了顫,低沉中難掩低落的情緒。
他慶幸這一路是有他護送,又痛心這別離的傷感。
「司南!」
這一路走來,終于在這時起了感傷。
凌月夕彎腰走出馬車,站到車板上,目光淡淡的掠過迎親的大軍又深深地掃過烏雲騎最後落到司南身上,緩緩伸出手。
司南以為凌月夕要走下馬車立刻伸出手攙扶,卻不想金瓖玉的活口扳指戴到了他的拇指。
「烏雲騎是我們一起努力的心血,我希望,你能愛護你的家人般愛護他們!」
「郡主!」
凌月夕沒有特意的提高聲音,但她清亮的略帶感傷的聲音還是一字不差的落到烏雲騎的耳中,他們在凌月夕走出馬車時便下馬整齊的站立,此時異口同聲高呼郡主,面向凌月夕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姿態畢恭畢敬。
「玉扳指,不過是烏雲騎的信物,以後,你們認清了你們的大統領——東溟候司南!見他,如見本郡主!」
「屬下遵命,見東溟候,如今郡主,誓死捍衛烏雲騎的勛章!」
他們的呼聲響徹雲霄,被天月郡主風姿愣怔了的大燁的士兵不由得看向他們,多數人心中怪異︰為什麼不是誓死捍衛天朝,而是捍衛烏雲騎的勛章?勛章?那是什麼東西?
他們自然不知,烏雲騎的使命是為正義而戰!倘若國主昏聵行不義之戰,他們絕不效忠。
北風獵獵,紅裙旋舞,凌月夕站在那里身姿未動,卻似一場驚鴻舞。
白御宸一貫溫涼的眸子里百中情愫滋生。
他與她相識最早,卻是相距最遠。
除了衛瀾秦榕和玉黛晴兒,其余人均隨著司南撤回,白御宸的迎親隊伍圍繞在周邊,他們行走的速度並沒有加快,眼看著夕陽西下,凌月夕心中明了,怕是要在這野外住上一宿。
大燁的士兵似乎習慣了寒冷的天氣,均露天休息,燃起了一對對篝火,均是面向外的圍成一圈。
凌月夕下了馬車,也坐在了篝火旁的氈皮上,五個人圍坐在一起,面容恬淡,不見絲毫防備。
白御宸向這邊走過來,淡淡笑道︰「王妃好魄力,令御宸再次折服。」
就他們五個人,就算武功蓋世,也難敵自己和身後這一晚訓練有素的精兵,他很奇怪凌月夕憑什麼如此氣定神閑。
聞言凌月夕揚揚眉正色道︰「本郡主與王爺很熟麼?」熟道要你以名字自稱?
不冷不熱的一句,晴兒立刻低頭偷笑,又心中不忍,面前這位王爺可是她見過最溫和可親的一位啊!
白御宸一滯,頗為尷尬的干咳一聲落座在凌月夕對面,看到她將一個錦帶交給玉黛,往烤肉上灑佐料時,神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