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溯瑾一身明黃的朝服,可見他一下朝便趕過來了。
「夕兒!」
蕭溯瑾局促不安,立在一米多遠。
凌月夕就那麼躺在圈椅里,蜷縮著,像一只受傷的小貓。
她並非是惺惺作態,是大病初愈,身子骨還弱的很。
「皇上來了!」
從毯子中揚起臉,牽強的笑笑。
「夕兒!」
蕭溯瑾幾步上前,俯身捧著凌月夕的臉,心疼的問道︰「夕兒,你這是怎麼了?朕知道錯了,再也不會扔下夕兒了!」
「皇上,夕兒只是偶感風寒,如今,好多了
凌月夕倦倦地說。
就連目光也是懶懶的。
「朕留在玉華宮,你不問為什麼?你不生氣?」
蕭溯瑾的聲音驟然冷了冷,他最不能忍受凌月夕的無動于衷,原本想要解釋的話,也咽了回去。
「皇上不說,自由皇上的道理。夕兒生氣又能怎樣?生氣,難道皇上就會休了鳳嫣然,就會此生只有夕兒一人?」
「你明知道,若休了鳳嫣然,比殺了她還要狠,再者,鳳卓年輕有為,是個難得的將才,你該是曉得其中利害
听凌月夕這麼反問,蕭溯瑾心里反而好受了很多,可見她心里,還是有自己的。
凌月夕苦笑,她自知自己是過份了,是要的太多了,可就是不由得賭氣。
「除非,皇上改了祖宗規矩,後宮自此一皇一後
「夕兒!」
蕭溯瑾眸光黯然,他不明白,一向懂事理的夕兒怎麼了?為何變得不可理喻,祖宗的規矩,豈是說改就能改。
「鳳嫣然答應朕,只要有個孩子,無論男女,陪著她在宮中度過便可,再也不會邀寵爭恩。至于梅妝……」蕭溯瑾輕哼一聲繼續道︰「就讓她繼續當天朝的‘聖女’!夕兒,宮中再是難以推究的佳人,朕的身心,只給夕兒一人!」
‘夕兒是相信你的心,怕只怕,你會身不由己。這進入後宮的女人,身後可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哪有那麼規規矩矩清冷一生的?’
眸光流轉,凌月夕無奈的笑笑,並沒有將心中的擔憂說出口。她很奇怪自己,擔心的,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不受寵,卻是怕那些個女人來煩自己。
舞輕揚等人被傳至殿內時,蕭溯瑾擁著凌月夕倚在美人榻上,神色不悅的掃了一干人,沉聲責問︰「娘娘生病,怎麼沒人通知朕,居然連個御醫都未請!朕養著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麼的?」
玉黛從未見皇上如此生氣,一張俊榮鐵青著,眸光冷寒如冰。
凌月夕無奈的搖搖頭,扯了一下蕭溯瑾的袖口,埋怨道︰「是我不然他們去請御醫,也是我讓他們不去通知你微微嘆了口氣。
「蕭溯瑾,你該知道我的驕傲。我不想讓人說裝可憐求聖恩
「夕兒,你……真讓朕不知該說什麼好。再心氣高,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作踐
「在皇上心里,夕兒這是作踐?」
凌月夕詫異的坐直了身子,盯著蕭溯瑾問。
「好了好了,你們都下去。若再有這是種發生,別怪朕不念舊情!」
舞輕揚幾人立即退下。
「朕也餓了,一起傳膳,可好?」
凌月夕點點頭,不再看著蕭溯瑾。
殿內突然靜悄悄的,兩人居然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一時,氣氛異常尷尬,還好安培躬著身子詢問午膳之事,繼而宮女們進進出出準備午膳。
這次傷寒來的急,去的慢,好幾天,凌月夕整個人懶懶的,也不想出宮,直到這天,嫣兒無意說起寒月宮,便乘了鳳輦前去看看。
她的設計圖簡潔雅致,工匠們做的更是細致,出乎意料的完成了框架,只剩下雕刻上漆的精工藝。
凌月夕沒想到在寒月宮遇到了她最不想再見的人——聖女梅妝。
她依然一身如血的紅妝,靜靜地站立在不遠處,盯著寒月宮,臉色凝重,听到身後的侍女高呼請安的聲音,才緩緩轉過身,嫣然的笑意慢慢鍍上嬌嬈的臉,望著凌月夕的目光莫測高深,不卑不亢,盈盈俯身問安。
她適才沉靜的目光,跟記憶中的梅妝好相像,可是……凌月夕不願相信,這世上真有如此之巧?或者,或者,是那冤魂的詛咒?
凌月夕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面上清冷的揚手,道了聲‘免禮!’
在小德子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鳳輦,掠過梅妝,走了進去。
梅妝依然笑靨如花,目光落到舞輕揚身後的蘇青身上。
蘇青面上一紅,連忙撇過臉。
「拜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工匠們立刻停了手中的活跪地行大禮。
天朝瑞澤皇後已是天朝的傳說,此生能見風顏,于他們是上天的眷顧,此生足矣。
凌月夕慢慢踱步,打量著初具規模的樓閣亭台,水榭,滿意的點點頭。
「不知娘娘還有何指示?」
身後一個恭敬的聲音響起,凌月夕停住腳步,頓首道︰「你,就是工部侍郎孟望族?」
「正是微臣!」
對于皇後娘娘居然記得自己的性命,孟望族受寵若驚,腰躬的更低了。
身後慢慢跟著的梅妝見此,冷笑一聲。
凌月夕來到水榭,對面岸上是一片白色的海洋,曼珠沙華清冷的盛開,不見一片綠葉。
「花葉同生一根,卻生生世世不想見,若真是上天的懲罰,豈不是太過殘酷!」
凌月夕有感而發,喃喃道。
這妖嬈的花讓她想起了鳳依蘭,蕭墨玨,原本可以相愛相守的兩個人,此時卻陰陽相隔。
「聖女請回!」
舞輕揚一聲喝令,長槍堵住了梅妝。
該來的,總是要來,凌月夕釋然。
「讓聖女過來陪本宮說說話
梅妝媚眼如絲,身子突然向舞輕揚旁邊的蘇青湊過去,哧哧笑道︰「還是這位小哥心眼好!呵呵呵呵……」
蘇青原本黝黑的臉頰漾起紅暈,退後一步,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婀娜多姿的背影。
「听說這寒月宮的設計圖紙,出自娘娘之手?」
梅妝舉手投足間,是與生俱來的風情萬種,媚態醉人,就連凌月夕亦是剎那的驚艷。
「娘娘為何這般瞧著梅妝,可是跟娘娘哪位故人有眼緣?」
梅妝明明是笑著,眼里卻是一片冰芒。
凌月夕心中倏然一驚,收回目光,淡淡瞟向對岸,兀自輕笑一聲,不言語。
她的心,居然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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