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悠沒有上前取回禮物,而是用袖掩下半張臉,笑道︰「你這樣子,看起來就像那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呵呵……」
秋菊不明為何意,雨跟吳川仁也不太明白,對于晴悠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都蒙了。
出了殷府,吳川仁問道︰「師姑,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她啊?」
「殷夫人身體沒有不適,她只不過是不想讓我們見到她罷了,也許她是替殷夫人感到不值,又也許是替自己感到不值,誰知道呢?」晴悠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對了,川仁,等你拜了老師為師之後,你就不能再叫我師姑了
「為什麼?」吳川仁停了下來,站定,認真地問道︰「師姑,我不想拜他人為師,我想跟你學習醫術
晴悠回過身,真誠地看著他,慎重地道︰「你跟你的醫學觀念不同,你學習的是傳統的醫術,而我所崇尚的是一種外科醫術,對于這一方面,並不適用于你的身上,在這觀念守舊、傳統的社會你,你如果真心想學醫的話,你必須學習中醫學方面的知道,在這一方面,我是不及殷太醫的
「可是師姑你卻能解決瘟疫,解決鼠疫,難道還有比你醫術更為精堪的人嗎?」吳川仁力爭而辯,仍舊保持著自己所想,「我也想像師姑一樣,可以替百姓做些事,發揮我所學,不管是傳統的醫術,還是你所屬的醫術,我都想學
雨見晴悠露出為難之色。便開口勸解其道︰「小姐的安排她自有想法,也許你真的不適合小姐的這種醫學風格,小姐的每一個決定,都有她的理由。你又何必為此糾結不放呢?」
「不,在我的心目中,師姑的醫術可說是天下無敵的,而我又為何舍近求遠呢?還是師姑你覺得我的資質平平,不配當您的弟子呢?」吳川仁鼓起了勇氣,將藏在心底的話傾吐而出。
他知道。他沒有資格要求晴悠必須教他醫術,但是他真的很想跟也學習醫術,也許是因為林善在其面前對晴悠的至高評價,又也許是因為其親眼所睹,總之,在其心中,晴悠的醫術才是最強、最專、最精堪的,放眼整個龍騰國,可說是無人能及,因此。他很想知道,到底為什麼,晴悠就是不願親自教他。
注視了吳川仁片刻,晴悠旋過了身,邁開了步子,慢悠悠的向前走著。
邊走。邊平靜地道︰「你覺得你可以,但是你知道嗎?有時候,我都會覺得我自己很恐怖,因為這可怕的治療方式,你會被人視為怪物,視為殘酷者,視為殺人狂魔,連患者的信任都得不到,那覺得這樣的大夫,還是大夫嗎?如果沒有患者願意接受你的治療。即便你的醫術再高明,再厲害,還會有人讓你醫嗎?這是你想要的嗎?」
「這……」吳川仁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點,在其看來,醫術高明了。自然會有人相信你,自然會有人上門求醫,何需求患者呢?
未思及如此,氣氛變得壓抑了起來。
唯有晴悠,在這樣的時候還能何持著平常心,因為,這已讓其習慣了,可是這對于還未真正踏入社會,體驗過人生的酸甜苦辣的吳川仁來說,也許會讓其從此萎靡不振,甚至還會對醫學失去了興趣和信心。
「川仁,你有看過師姑是如何治人嗎?當你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甚至連體內的腸子還有內髒都露出來的時候,你會怎麼處理呢?」晴悠將自己所實行的外科醫術的情況透過語言,像是在課堂里出考題給學生一樣,慢慢的引著其進入到在這里被人視為異類的醫學形式。
「你有去過戰場嗎?你有見過被砍斷了手的士兵,有看過斷下了,還在抽搐著、血淋淋的手嗎?看到這斷手了的傷口怎麼處理,你會怎麼做?」晴悠繼續道,沒有停,也沒有回頭看吳川仁的反應,一直一直的說著關于這一方面的問題。
雨靜靜地跟著晴悠的身後,吳川仁的越走越慢,慢得幾近是停在了原地。
晴悠雖然沒有回頭,但是卻是從他的腳步聲中听出了他的反應。
「跟著殷太醫,等你能接受這將人體的內髒取出來,治理好後,又放回原位,卻面不改色,手不抖,身不震,心不顫的時候,這就是能跟我學習我的醫術的時候……」
一連三日,吳川仁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腦子里,一直都重復著晴悠所說的那些話,他感到這樣的情況還有那樣的情景,是不可能存在的,在他看來,他很害怕,很恐懼,幾近要瘋狂了。
但是,在承受了三日極度恐慌的時期之後,他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麼晴悠教他的都是些很基本的東西,也不願意教習他屬于她的那套醫學。
七天之後,吳川仁主動找晴悠,而要求晴悠再帶其去拜訪殷瀚世,求其收他為弟子。
晴悠不想傷害吳川仁,但是他的執著,即便讓其拜了殷瀚世為師之後,他還是心感遺憾,唯有其想通了,方能讓其一心一意地跟著殷瀚世學習醫術。
再次拜訪殷府,三人見到的依舊是秋菊,將三人攔在了府門前。
「你們怎麼又來了,我家老爺沒在府上,夫人也外出了,請回吧秋菊語氣十分不友善,瞪著晴悠的眼神,也凶狠了許多。
雨見此,便欲上次想要教訓其一番,但是晴悠伸出了手,笑道︰「你還是進去通傳一聲吧,若否,我進宮找老師的話,怕是連殷夫人想留你在府上也難了
「你……」秋菊整個人都震了,那氣憤的,恨不得要將晴悠給殺了的眼神,十分猙獰,「我告訴你,你別太過份了,即便讓你見到了老爺又如何,在這府上,可是夫人說了算,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人,別想到府來能得到什麼好處
晴悠不回擊,卻是眼神示意雨將大門給推開,邁步進入。
秋菊擔心晴悠會在殷瀚世跟前說些什麼,快步追上,想要警告她些什麼,可是晴悠卻先道︰「我不會說不該說的話的,你還是快點去通傳吧
殷瀚世得知晴悠來訪之後,立即攜柳氏到前廳。
見到了殷瀚世之後,晴悠領著吳川仁立即上前行禮。
殷瀚世連忙止住了她,「晴悠,不必了,都坐吧,在家里,勿需如此多理
「是老師,」晴悠雖未行禮,但是回話之時卻又行了,只不過是向著柳氏行的,「師母好,學生司徒晴悠,初此見面,在此給師母行禮了
「欸……欸,別別別……都坐吧……」柳氏連連道,滿臉笑意,看起來十分祥和。
過後,晴悠便將吳川仁帶到了二人跟關,立于中間位置,鄭重地道︰「老師,晴兒向來語直,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學生在此冒味,懇請老師收川仁為弟子
柳氏听此,臉色很明顯是僵住了,看得出來,像是早有所料,但又像很出乎意料。
片刻僵硬,而且又露出了笑容,倒是殷瀚世顯得有些不悅,帶著不解,有著憂慮。
晴悠示意吳川仁跪下,讓其親自求師,「懇請太醫,收我為徒,我必定會用心學習,侍奉老師與師母的,求太醫收我為徒吧
殷瀚世依舊未語,也不見有何回應。
晴悠轉向柳氏,誠懇道︰「師母,我知道學生有些舉動是有些唐突,師母也許會有所憂慮,擔心學生是否別有用意,學生在此向師母保證,川仁並非在如師母所想那般,他真的只是求學而來,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晴悠自隨父學醫,更對酷似吾父的老師視為父,如若川仁作出任何有對不起老師和師母之事,晴悠定會第一個站出來,望師母能釋懷,接受川吳拜老師為師
「不不不……」柳氏看得出來,晴悠是真的在乎她的感受,也很尊重其跟殷瀚世,只是心中的疑惑還是存有的,更別說釋懷了,但是這幾十年膝下無兒女的她,也希望其父能找到一個繼承者,如若可以,她也很希望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人,「你多慮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怎懂那麼多呢,這事還是由夫君作主,不如……」
「晴悠,你們回去吧,」殷瀚世揮了揮手,面無表情地道︰「如若是數月前,也許我還會有收弟子的想法,可如今,我已覺得我不配了,今日起,你也不必再稱我為師,你的醫術,你的大膽,你的探究精神,我是遙不可及,又怎敢當你師,收弟子呢?再者皇上已下令,賜你大夫醫薄,你已有足夠的理由收弟教學,此事勿要再提,都回去吧
晴悠提裙一劃,撲 而下,三個響頭磕起,堅決道︰「老師,到底何者為才能為師呢?您如此斷言,學生又何以自處呢?你覺得學生的醫術高明,但學生卻是覺得自己醫術淺博,為師者,除了要教習我學識之外,更多的是老師教會了學生何為醫者,還是老師覺得醫德遠不及醫術重要?從前,我父棄了要醫人的念頭,曾有面對患者視而不見的場景,這樣的我,老師還覺得我是一位稱職的大夫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