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萬兩白銀能抵過他對瑞雪山莊的恨嗎?
兩千萬兩白銀能換回他心中那活潑亂跳的蘇青靈嗎?
可是,龍浩天新君剛立,而虎族那邊又蠢蠢欲動,他急切需要這批收入充實國庫,為可能的情況做好準備。
更何況,他還動員了娘給自己親筆寫了家書,勒令自己一定要回國。
他的線人也很厲害,居然探听到自己是因為一個女子而和瑞雪山莊交惡。
一個女子,怎能和吳越這一個國家相比呢?
若是他知道這個女子就是蘇青靈,他會怎麼樣呢?
柳錫冥的心里突然冒出這個奇怪的想法,迅即又自嘲地搖了搖頭,自古帝王哪個不是坐擁美人看江山,可一旦到了要選擇的關頭,都會拋卻美人護江山。
可惡的是,下個聖旨也就罷了,他居然把這件事告訴了娘。從信中就可看出,娘對自己一定是勃然大怒,不僅痛斥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還聲淚俱下地規勸自己不要為而毀了百年的基業。
爹爹早逝,娘親當年一手接過柳月山莊的家業,以她的聰明才智不斷發揚光大,直到他十五歲成人,才親手交到他手里。
自他接手柳月山莊的一切之後,他就明白娘親有多偉大,有多辛苦,所以他是一個孝子,從來不想也不願忤逆娘親。
這一次,皇命和母命雙重而下,自己是不得不收手了。
柳錫冥又深深地嘆了口氣,將眼光投向白城靖。
今天已是他在寒楚的最後一天,本想在這最後一天里完成刺殺薜仙兒的心願,白城靖卻神情古怪地從里面躍了出來,招呼自己撤走,而且回來後一直是這種表情。
發生了什麼事麼?柳錫冥疑惑地又看了看白城靖。
管家匆匆走進來通報︰「小姐來了
管家不明白李家酒鋪發生了什麼事,李當家的失蹤了,白公子和柳公子每天里似去尋找,又似在商議著什麼事。
小姐一個人住了出去,嫁進將軍府那天,她是一個人從裕記米莊上的花轎,雖然白公子是她的親哥哥,可那天並沒有去送嫁。
這樣嫁去女子,會在夫家抬不起頭來的。
管家心中嘆息著,見白城靖還在沉默中,又提高了聲音︰「小姐來了!」
白城靖偏頭看了他一眼︰「她來做甚麼
白素素從管家身後走出,幽幽道︰「哥哥,你為了青靈,連妹子也不要了麼?」
白城靖痛苦地看著她已經包扎了層層棉布的雙手,這雙手上正捧著自己方才撇下的劍,苦澀道︰「為什麼要攔著我?」
白素素捧著這把劍,緩緩走到白城靖和柳錫冥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哥哥,柳大哥,我知道,你們恨薜夫人,你們想為青靈報仇。可是,她畢竟是戰哥的娘親。如今,我已經嫁給戰哥為妻,哥哥若是今日殺了她,要我如何面對我的夫君?」
白城靖依舊沉默著,柳錫冥卻冷冷道︰「那薜仙兒害了青靈的娘親和姑姑,還害得她失蹤。我們要是不報此仇,我們又如何面對青靈?!」
白素素低頭默然半晌,突又抬頭道︰「青靈曾經說過,以前的事她並不想追究。我一直覺得她一定還活著;如今她既沒有回藍府,說不定心中早已放下了仇怨,自有打算呢?」
柳錫冥不耐道︰「是薜仙兒叫你來當說客的麼?!你回去告訴她,不用白費力氣了
白素素含了眼淚不再作聲。
白城靖心中主意想定,站了起來伸手從白素素的手中取過自己的劍︰「你回去吧。這一段恩怨,不是你能解決的
白素素見無法說動兩人,黯然站起來身,微曲著因久跪而酸軟的膝蓋,慢慢走了。
白城靖抬眼看著自己妹子落寞而傷感的背景,心中也不禁一酸,停了一停,對柳錫冥說道︰「我想過了,你的人找了這麼久,一直沒有消息,可能她易裝了,你的人認不出來。我想親自去白山找她
柳錫冥方才見他兄妹如此,知白城靖心中也不好受,而自己又不得不回到吳越國。如今之計,確實只有先找到蘇青靈,才放得下心,當下點了點頭。
白城靖喚來管家,吩咐妥了事情,決定第二日與柳錫冥一同啟程。
這一夜,兩人俱甚少睡眠。及至天亮,白城靖背了行囊,在岔路口與柳錫冥分別而行。
柳錫冥慎重道︰「一有消息,一定要馬上通知我!」
白城靖點點頭,道了聲「珍重」,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去白山的路。
柳錫冥佇立在路口,看著白城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天地間,方才幽幽嘆了口氣,額頭突然感到一片涼意,抬頭一看,原來是飛飛揚揚地下了大片雪花。
柳錫冥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手中,看著美麗的六稜冰花在自己掌心中慢慢融化,不禁喃喃道︰「青兒,你平素最怕冷的,如今你到底在哪?可會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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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靈擁被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飄起了一片片的鵝毛大雪,讓天際朦朧得美麗著。只是很冷,蘇青靈邊呵著手邊給自己大聲鼓氣︰「下定決心,不怕寒冷,勇往直前,馬上起床!」
自欺欺人地把這段咒語一念完,蘇青靈就咬著牙跳下床來,哆哆嗦嗦地穿衣服。著好了褲子和夾衣,才想起昨夜將棉衣扔給代苟烘干來著,應該放在自己房門前。
一把拉開房門,果有一件棉衣疊得方方正正的放在一個小凳上。蘇青靈一把扯過往身上套起來。
咦?怎麼不是自己棉衣,而是扣什麼盤扣的?蘇青靈指甲都扣疼了,勉強扣進去幾粒盤扣,一蹦三跳地沖到堂屋來。
代苟和阿骨朵正在烤著火說話,見蘇青靈來了,對阿骨朵道︰「把飯菜端過來吧
蘇青靈急叫道︰「等等等等,我的棉衣呢?」
代苟窘道︰「昨天不小心把你的棉衣燒壞了,喏,在那兒
蘇青靈看到屋角邊堆了一堆燒得焦黑的爛片,忍了忍道︰「那能不能給我件好穿的棉衣這件衣服實在是太難扣扣子,我手都扣疼了
阿骨朵叫起來︰「哥哥,你怎麼把我的棉衣給小蘇哥穿?那是女人穿的!」
代苟見蘇青靈衣服扣得東差西錯的,忍了笑道︰「你們身量剛好」
「不行!」蘇青靈和阿骨朵異口同聲地說道。
(蘇青靈︰讓我穿這件超級費勁的盤扣衣,指甲得痛多少天啊!)
(阿骨朵︰怎麼能讓小蘇哥穿我的衣服呢,寨上的人還不得笑死!這還是我們都雲寨的待客之道嗎?)
代苟無奈地看了看兩人,對阿骨朵道︰「她不是什麼小蘇哥,她是女的,叫蘇青靈
阿骨朵「啊」了一聲,仔細看向蘇青靈。
見蘇青靈睜圓了眼楮瞪著自己,代苟趕緊解釋道︰「現在你又不用獨自趕路,在我們都雲寨不會有人欺負你的。你穿回原裝吧
什麼意思?我自己穿什麼衣服怎麼到你來作主了?蘇青靈正要發話,一旁的阿骨朵眼楮骨碌一轉,高興地拽著蘇青靈往房間里拉︰「青靈姐,你來,我來教你穿
這個阿骨朵,怎麼這麼快就接受自己身份的改變了?唉呀,看不出小姑娘力氣還挺大!蘇青靈一邊納悶著,一邊被阿骨朵強行拽進了房間。
阿骨朵非要給自己強行穿了上整套白山族少女穿的衣服,看到盤扣到了阿骨朵的手里就那麼听話,蘇青靈既吃驚又新鮮地听從了阿骨朵的安排。
過得一刻,門吱呀一響,蘇青靈走了出來,正在烤火的代苟不禁覺得眼前一亮。
穿著一身白山族少女服裝的蘇青靈,清麗大方,額頭上掛了一溜兒紅色的小木珠流蘇,平添了幾分俏皮。
蘇青靈見代苟含笑打量著自己,心中有氣,走近道︰「下次不許對我的事擅作主張!」
代苟見她冷臉,也不惱,只笑了笑,輕聲道︰「身為都雲寨的雷郎,我總不能坐視寨上的少女白白地為你浪費感情吧
蘇青靈眉毛一抬,代苟見她不信,沖阿骨朵抬了抬下巴道︰「我又沒騙你,不信你自己問阿骨朵
阿骨朵忙道︰「是啊是啊,有好幾個姐妹都在跟我問你的事情呢
見兄妹兩人一唱一和的,蘇青靈撅著嘴「哼」了聲,不滿地瞪了代苟一眼︰「快吃飯吧
阿骨朵在她身後沖哥哥詭詭一笑,拉了蘇青靈的手道︰「對,快吃飯吧,吃完了我帶青靈姐去玩,我們都雲寨的雪景青靈姐還沒看過呢
吃罷飯,阿骨朵拉了蘇青靈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雪,看了幾處奇峰險石的雪景,累得蘇青靈趴在小米背上不想挪腳,直呼走不動了,得休息一陣才行。
阿骨朵見狀,帶了蘇青靈到一處背風的山澗邊,叫蘇青靈坐了,自己要去捉幾只冬眠的岩蛙炒作下飯菜。
蘇青靈找了塊老樹下干燥的地方坐了,邊呼著氣欣賞這大山中的雪景,邊想著自己的心思。小米挨挨蹭蹭地擠在蘇青靈腳邊躺著。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就到了冬天了。再過些日子,等代苟帶她到了水沖坪,自己完成娘親的遺願後,該往何處去呢?該如何替娘親報仇呢?
不知道那天白大哥怎麼樣了?真希望他不會有事。
或者自己該去找柳大哥?
為了躲避追殺,這一路來如驚弓之鳥般喬裝而行,只在西風城里托驛站信使給柳大哥帶了封簡信,不知此時那封信可曾到得吳越國?
腳邊的小米突然警覺地抬起頭來打著響鼻,蘇青靈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抬頭張望。
原是代苟和巴那從另一邊路上走來。
見蘇青靈在樹下憩足,代苟走過來道︰「怎麼就不看了?阿骨朵呢?」
蘇青靈揉了揉酸痛的腿︰「渾身都酸死了,我走不動了。阿骨朵捉岩蛙去了
許久沒有游泳了,昨夜在烏瓦溫泉中游了幾圈,弄得蘇青靈現在渾身肌肉酸痛。
代苟正要開言,身邊的巴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像是嗆著了,不禁眉頭一皺︰「巴那,你怎麼了?」
巴那好容易忍住咳嗽,高興笑道︰「雷郎,訂下什麼日子請客啊!」
「請客?請什麼客啊?」代苟一頭霧水問道。
巴那指著蘇青靈道︰「你不是把小蘇蘇姑娘都都那個生米煮成熟飯了,你還不訂日子請客麼?」
代苟的臉攸地紅了,極快地瞟了蘇青靈一眼道︰「巴那,別胡說!」
巴那不服道︰「怎麼是我胡說,阿骨朵都幫你捉岩蛙去了,你一個大男人,還藏著掖著麼?」
蘇青靈先听到巴那的話頭不對,別開臉懶得理會,當下轉過臉來問道︰「巴那大哥,阿骨朵捉岩蛙跟我有什麼關系啊?!」
代苟急道︰「青靈,別听他亂說
巴那大力拍了拍代苟的肩膀道︰「雷郎,你臉皮怎麼這麼薄呢。做都做了,還有什麼不告訴人家的
轉而向蘇青靈道︰「這岩蛙麼,一般是我們白山族成親後的第二日做給新娶的婆娘吃的,一個是補補身子,二個嘛,是」
代苟急喝止道︰「巴那,說夠了沒,那攤子事還等著你呢,還不快去!」
巴那見代苟臉色不好,只得訥訥地住了口,道了聲︰「哦哦,那我先走了一溜煙地走遠了。
蘇青靈沉了臉道︰「代苟大哥,怎麼不讓巴那大哥說完?二個是什麼意思?」
代苟臉皮又紅了一紅,悶聲道︰「沒什麼,他胡亂說的心中卻想,這個巴那只道自己和蘇青靈成就了好事,是以口無遮攔。當下無論如何也不肯把吃岩蛙的第二層意思說出來。
蘇青靈見他臉色燥紅卻不肯講,估計不是什麼好事,氣道︰「這就你要我穿回女裝的目的麼?想讓眾人皆知我是你的女人,再來個順水推舟?」
代苟急道︰「青靈,你別誤會,我絕沒有這樣的想法!」
見蘇青靈不語,咬牙又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對山神盟誓!」
蘇青靈知道白山族對起誓看得極重,眼光一閃,接口道︰「好,那你就對著山神起誓,說對我蘇青靈絕無想法!」
絕沒有那樣的想法,和絕無想法,絕對是兩回事。蘇青靈悄悄偷換了概念,只希望代苟沖口而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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