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座小城。
一間古樸的小茶樓。
推門而入,舒緩的琴聲響徹耳畔。
倘若詢問這里為什麼叫做「怯味的茶」。
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肯定會告訴你︰
「因為,茶喝多了也會有厭倦的一天,
深愛的茶變成厭惡的茶,
你也會對飄出來的茶香感到膽怯,
誰又願意去觸踫,
那杯裝滿傷痛的深綠色茶水。」
緊接著,那個女子會介紹各色的茶。
或許會對此感到奇怪,如若再問這里為何而開。
又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為了等待,
為了回憶,
為了忘記。」
1.
古韻城。
稀稀拉拉的小雨絲毫沒有掩蓋掉它的滄桑,幾乎每一間房屋都留有不少歲月的痕跡。
而在城中稍微偏東的一座茶樓,看上去更是有了不少年頭,紅木制成的牌匾上寫著「怯味」兩個字,鍍金的字體也失去了光彩,不過正是因為這個特殊的名字倒是吸引來不少客人。
我端坐于茶樓的窗邊,品著手中的白毫銀針,凝繞的白雲,根根挺立的茶芽,配上四溢的清香,都叫人無比的放松,茶中「美女」之稱,倒也當之無愧。
「小姐,老爺叫你過去一下。」
大部分時候,我都十分厭惡別人在我品茶時打擾我,剩下的小部分時候,也是我無法違逆的時候,就像我父親叫我或者某個達官貴人,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跟在侍女身旁,無可奈何地向目的地磨蹭過去。
我父親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因為開著怯味茶樓的緣故,從小便要求我學習各種有關茶的知識,可以說我那可悲的童年完全是在各種書籍和成堆的茶葉中度過的,雖然我自己也十分喜歡茶之一道,可還是因為隨之變得安靜的性格,覺得失去了很多美好的東西。
「語兒。」
「父親。」
「你已經十六歲了,過些日子在古韻城有一個關于茶的討論會,作為古韻城最火的茶樓之一,咱們自然得做出個樣子,這次討論會由你去參加,可別丟了‘怯味’的名號啊。」
「可是父親,為什麼要讓我去啊?」
「你從小浸于茶道之中,對茶的了解並不比我差多少,也就經驗有些不足,你將來可是要接手整個茶樓的,豐富一下自己是好事。」
「哦,好吧。」
離開父親的房間後,我多少有些煩躁,或者說我並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每逢古韻城節日的時候,我總是會坐在茶樓最頂層的房間中品茶,有時候會喝色澤油潤翠綠的恩施玉露,有時候會喝「花茶小姐」之稱的玳玳花茶,無論哪種,都是為了讓自己擺月兌外界嘈雜的聲音,讓心情好好平靜下來。
所以听到自己要去參加什麼討論會的時候,第一刻涌進腦海中的就是「逃避」,只可惜,無論怎麼掙扎,也仍會成為父親手里的一步棋,永遠跳不到自己想到的位置。
打起油紙傘,走出茶樓,對很多人來說我也算是個名人,大概因為生的不錯,也被街里街巷叫做「古韻茶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只得把傘壓得盡量低一些。
對于古韻城,其實我並不怎麼熟悉,從小深居淺出也早就了我路痴的天賦,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小城里雲集了很多風雲人物,無論是茶道還是別的一些有韻味的東西,大概古韻城也是因此而聞名的。
靜靜地走在濕滑的街道上,也不知因為父親的要求,還是因為剛沏好的銀針只來得及喝了一口,心情總是無法安定下來,倒也不是在胡思亂想,就是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很不協調,就像有人忽然告訴我現在的陽光真好一樣,我都會把之合並成是一個玩笑,只不過自己開自己玩笑要顯得更加荒誕而已,畢竟誰也不會把類似的模稜兩可的事情當作一個重要的問題去看待。
每當我處于混沌狀態時,我總是回去一個叫「源露」的糕點鋪,除了那里的甜品我很喜歡外,還因為那里有我唯一的朋友,琛香。第一次認識她還是因為兒時的一天,她忽然站在我樓下喊了一聲「妞,給爺下來」,然後我便稀里糊涂地上了她的賊船,雖說後來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可那一句驚天的大喊還是給我留下了不小陰影。
和我的不喑世事不同,琛香要顯得更為成熟老練,盡管年齡和我相同,卻總能帶給我不少的安慰,也正因如此,我很自然的便把她當成了我的避風港。
今天也是同樣,坐在源露的一張圓桌前,喝著並不怎麼喜歡的普通紅茶,雙眼卻是不停尋找著那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妞,和爺說說,今兒又遇見什麼事了?」
身後傳來的聲音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有時候也會想,為什麼她那麼痴迷于捉弄我,不過听到她的聲音,還是讓我開心了不少。
「香兒,我父親讓我去參加什麼茶道討論會,我實在不想去。」
「可你違背不了你父親啊。」
「所以才來找你的麼,我自己安定不下來。」
「讓我想想,裝病怎麼樣?」
「如果能瞞過他那雙狐狸眼的話。」
「離家出走怎麼樣?」
「你不覺得對于我這個路痴來說是件很困難的事情麼?」
「那你干脆嫁給我好了!」
「我寧可永不出戶,也不嫁給你!」
「真沒勁。」
「你倒是給我想想辦法啊,總拿開玩笑。」
「其實很簡單,你喜歡茶道,那就把這次討論會當成一個驗證自己的平台,把別人當成和自己不同的茶道就是了,為了茶而去,不為別的。」
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其實很多時候琛香的話會和沒說一樣,也沒有什麼水平,或許我只是希望听到她的聲音而已,不過只要能知道那些我表達不出來的道理,還是會讓我的內心平靜不少,至少不會再有迷茫的感覺。
「嗯,謝謝你。」
「不用謝,今天好好陪陪我就是了,當然,我會送你一份桃酥。」
很自然的應了一聲,我很清楚她所謂的「好好陪陪」無非就是嘮家常,我和她,一個從小被嚴格管教,一個從小沒人管,極端的反差,倒也讓兩顆不平衡的心緊緊拼湊在一起,也許在我不知情的時候,她也在用我寬慰自己的內心。
離開源露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一會了,我的心情也不再起伏不定,正如琛香在我臨走時說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會遇見什麼,那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遇見。
雖說很少听到她說出這麼有深意的話,但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粒強有力的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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