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是如此的耀眼,帶著可以熾傷人的熱度。在蔚藍的天際上,飄著幾朵零散的雲朵,猶如白色的破碎舞衣在招搖,夏風透過車窗,迎面向我撲來,窗外緊接著不住後拉的風景,模糊中展現出的卻是綿延不盡的失落。
當車停到了「柳記修車行」門前,下車後,我只見木門緊鎖著,一張白紙上寫著︰「因家中有事,現已暫停營業,如有需要請聯系,小柳︰138xxxxxxxx」。沒想到,柳爺爺會突然間逝世,而柳笙軒也沒有公開這一消息,只是輕描淡寫成是家中有事,還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不知道現在的柳笙軒怎麼樣了?內心焦急萬分的我,連腳下的步子也是匆忙的,我按照著記憶,順利地來到了柳家。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未到他家門前,卻在巷子里見到柳笙軒穿著一襲黑衣黑褲,正在跟著一位大叔說著話。
「岳叔叔,我爺爺生前最喜歡的就是四處游玩,欣賞好看的風景,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幫我把墓地選在梨塘墓園。抱歉,我一個做學生的,沒有什麼人脈,怕找不到好一點的安葬地點,還要麻煩你幫我做這些……」柳笙軒對著他身邊年過五邁的大叔,交代道。他的語氣里滿是歉意,而他的神情也是凝重的,黑色鏡框下的黑眼圈顯得相當的深。
由此我可以推測,因為柳爺爺突然逝世的事情,所以柳笙軒昨晚一定是沒有睡好。這層認知,讓我感覺真的很對不起他。往事歷歷在目,他對我的付出、他對我的好,總是可以溫暖我的心。
對比之下,我為柳笙軒做過了什麼。對于他,我從來沒有給他過好臉色看,因為懼怕他會威脅我和蘇宥鑫,我一次又一次傷害著他。而如今,當他的生活處于低迷的窘況時,我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呢?就算現在的柳笙軒,內心應該也是寫滿了憂傷,但是他依然表現得很堅強,沒有出現悲憤不已的狀態,還是倔強地想要把柳爺爺的身後事給做好。
柳笙軒的靈魂是偉大的。他一定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失去了強而有力的後盾,他的世界里永遠地失去了親情。而他是不是因為無法承擔這樣的傷痛。所以才會顯現出想把柳爺爺的後事給做好的狀態,但是當他一切忙完的時候,他是否就會真正地出現憂傷?
「阿軒,你可別這麼說,你爺爺生前的時候還很幫我的忙呢。這事就拜托在我身上吧!我一定會幫你處理好!」岳叔叔听了柳笙軒的囑托之後,很爽快地答應了,然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提出了顧慮︰「阿軒,你爺爺去世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柳笙軒舉頭望了憂郁的天。一抹傷感終于爬上了他深邃的眼,溫聲中略顯疲憊之感︰「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我真的不想承認這一切是事實,我唯一的爺爺竟然離開了我……」
「不管怎麼樣,爺爺對我有恩,雖然我來不及報答他,但是無論如何。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把爺爺的後事給處理好。哪怕現在做什麼。都彌補不了,但是,我希望在天上的爺爺可以過得很好很好、不用再繼續過苦日子了柳笙軒的語帶泣血的味道,但是聲音里依然堅定。
為什麼他就是那麼的堅強?哪怕是受傷了,還不願意表現出一絲脆弱的模樣?為什麼這樣完美的他,卻要遭受命運如此的對待?如果他爺爺還好好地活著,就算日子過得再苦再累,我想,柳笙軒依然是快樂的、幸福的。
而如此失去這一切的他,又該如何才能走出這陰暗的一面呢?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吃午飯,你也是,注意好好照顧自己,如果真的還有什麼疑惑的話,再來聯系叔叔我吧!」岳叔叔看了一下戴在手上的表,然後便開口跟柳笙軒道別了。
而柳笙軒本想轉身離開的,結果他的視線不小心打量到了在不遠處的我,他淡然的臉上在那麼一剎那,清眸中出現了一抹異常的光芒一閃而過,但很快地,他又恢復了平靜。
他依然是那麼極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依然假裝著堅強的姿態,其實這樣的他,更值得讓人憐愛和心疼,然而命運弄人,我注定了不能成為他身邊的那個人。但是,就算真的如此,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他初中時期的老同學,也許我能為他分擔很少,至少我也得去表達一下對他的關心,出于朋友之情的關心。
「其代,你怎麼來了?」柳笙軒的聲音依然溫和,猶如一陣春風般,永遠可以給人溫暖的感覺,但是,現在的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痴痴地望著我。說得也是,在听了昨晚那麼離譜的電話對話內容之後,要他還保持之前那樣的深情,似乎真的很難!
而現在的柳笙軒又是如何地看待我的呢?雖然他的態度還是那麼的友善,但是,他反問的語氣,似乎隱約間透露著,他其實一點也不想再見到我。
直覺我的心在此刻如雜陳般,很不是滋味的感覺泛濫了起來……我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不應該厚臉皮地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但是我真的好擔心他的狀況,哪怕我明知道他是堅強的,可是我無法想象,在人後的他是否有不為人之的脆弱,然後獨自承受著傷痛?
「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不想看到我我無比羞愧地低下了頭,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明明知道現在的他最痛苦難過,但是我突然間來找他,會不會讓他錯誤地以為,我是來幸災樂禍的呢?
「沒有,我只是感覺有點意外罷了柳笙軒搖了搖頭,否認道。
但是為什麼他的聲音里的過份平靜,會給我一種很強烈的失落感。就像原來那個一直尾隨其後,說喜歡自己的對象,突然間就恢復了正常,在他的眼里不再會有我?這不是我一直期待的結果嗎?為什麼卻會感覺那麼地難受!
「書呆子,听說你爺爺他……」我突然間詢問道,可是很快地,我就想狠狠地甩上自己一個嘴巴,這樣的問題,無疑就是在柳笙軒的胸口上撒鹽。都怪我一時的語急,犯了不該犯的錯誤,這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干脆就不說下去了。
「嗯,我爺爺他去世了柳笙軒把我沒有說完的話,給說完了,然後他似乎把我的反應完全看入了眼里,他徑自安慰我道︰「其代,你也不必自責,我爺爺的事發生得很突然,而且我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脆弱!」
我懊悔地低下了頭,表示抱歉道︰「對不起……」
明明現在最需要安慰的人應該是柳笙軒才對,結果卻讓他反過來安慰我。這樣的我,可能真的無法幫他分擔什麼吧?他說自己沒有我想象中的脆弱,真的讓我感覺,他是不是在暗喻他要疏遠我?
最好的結果,就是我不再關心柳笙軒,然後柳笙軒也開始疏遠嗎?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希望自己和他這樣的結局,難道我就不可以跟他保持單純的友誼嗎?為什麼不能?至少這樣,在他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有個傾訴的對象,至少在他無力承擔的時候,我可以給他一些做為朋友的安慰!
如果完全不去理會,也許真的可以這樣做。但是卻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柳笙軒曾經冒著生命的危險救過我,在莊萌巧惡意誣陷我的時候,他也是唯一願意相信我的人。這麼貼心的朋友,要我對他完全不管不顧,我真的做不到!
「你沒有必要,跟我說對不起柳笙軒淡淡地說,然後他掃視了一下四周,說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嗎?下午想吃什麼?」
「書呆子,你真好……」我由衷地說道,對于我眼中難得出現的感動,柳笙軒在看到了之後,迅速地別過臉,依然表現得很平靜地說︰「我對誰都很好,你別多心了!」
我對誰都很好,你別多心了!這句話,說明了柳笙軒已經徹底地放手對我的眷戀了!也對,如果他還對我苦苦糾纏?那才不正常呢?!我承認,蘇宥鑫安排的惡意電話通訊,終于達成了他的目的。
為什麼他還是那麼逞強呢?我掃掉心中的不適感,淡淡地說︰「你喜歡吃什麼,我就跟你吃什麼!」
柳笙軒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開口詢問道︰「吃面條怎麼樣?」
「沒事,都依你,我不挑食我回答道,然後柳笙軒又問我道︰「湯面還是炒面?你是想在里面下菜和肉,或者是蝦仁和菜呢?」
「你做主就可以了,不用特地來問我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為什麼還要多此一問呢?難道他怕自己準備地炒面或者湯面,不合我的胃口嗎?
「其代,我想說,不管以後會變成什麼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同學,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柳笙軒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陽光灑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他就是那個墜落人間的天使般。
有了他這麼一句話,我真的感覺心中的疑慮都打開了,對,不管怎麼樣,他永遠都是我的老同學,最貼心的那個……
(